第5章
“艳儿,怎可如此没规矩?”步夫人从黑壮下人厚背上踏下,忍不住一声轻喝。
作为步相的正室、在整个京都也算举足轻重的步夫人此刻一副贵妇人装扮,举手投足间,也尽是贵家风范,无论在何地,她的言行,都不会丢了步相的面子。自然不能容忍女儿在外人面前动作粗俗,失了身份。
“知道了,大娘,下次不敢了。”步惊艳暗自撇嘴,她忘了有步夫人在的地方,应该要循规蹈矩的当千金小姐,不过,此刻让她踏着别人的背下来,她宁愿选择被喝叱。
“娘,今天是妹妹大喜的日子,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一高兴,有些出格的举动,也不为过,就别再说她了。”
听声见人,紧接着,从马车上又下来一绝色女子,一身粉红嫩绿,娥眉粉黛,雾霭隐隐,在炫丽灯光下,整个人清雅柔美得如一株晨露中的百合花。她正是闻名京都的第一美人,步相大千金步芳。
正待说教的步夫人一见她,目光顿时柔和了不少,当下才没继续她往日的长篇大论。
步惊艳朝步芳扮了个鬼脸,步芳侧目回看她,无意又瞅到她的装束,不由笑了。
步惊艳今天的着装比起平日来,可以说是……更恶俗!
面纱将她整个脸部遮住,头发好歹让下人挽出了个别致的发髻,一小撮刘海下垂,松松地盖在眉骨上,这些都还算正常,最惹人眼花的,却是她身上像染坊一般杂色的衣裙。花式繁琐的绛红色上衣裹着她开始发育的身子,脖子上还露出戴着一串明晃晃金灿灿价值不扉像暴发户的珍珠项链,而下面的裙摆起码用了六种颜色的布料,腰带上更不知挂了多少佩饰,映衬得她整个人简直叫一个鲜艳夺目,所有的东西堆砌在身上,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古怪透顶。
如此盛大而隆重的宴会穿成这样,实在令步芳为她感到汗颜。之前在相府曾好心让她换下,而步惊艳却不以为然,高调大论,唯有光鲜的衣着,才能体现她内心的火热……
这种言论让步芳有些哭笑不得。
她不明白,从什么时候起,妹妹的自我审美观会变得如此之奇怪?是从她跳塘自杀未遂之后吗?
三人跟着前来领路的宫人,步夫人生恐步惊艳再做出格的事失了脸面,一左一右拉了两个女儿,温言笑道:“虽然今夜会有晋王和艳儿的赐婚之喜,不过,听你们爹说,芳儿的婚事也可能会在今晚定下来,到时候你们两姐妹都找了好人家,娘也就放下了一桩心事,以后的日子要清静不少了。”
步芳脸一红,正要说话,步惊艳却抢在了前头,笑嘻嘻道:“爹爹是怕我嫁不出去多吃了他的米粮才急急找个人把我打发了,可是姐姐生得天姿国色,又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般的男子怎敢把她娶回家?以爹爹的刁眼,也不知这次物色了个什么样的人物来做他的佳婿?真的令人好奇。”
本来听了她前一句有些生气的步夫人被她后面的话又哄得转怒为喜,自己的女儿被夸简直比喝了蜜还甜,不过她还是沉着一张脸训道:“为了你的婚事,你爹不知操了多少心,你还好意思怨?再说那晋王一表人才,如果不是你天天求着你爹嫁他,你爹也不会老着一张脸四处为你张罗,眼下婚事将成,又说是他要打发你,我们这当爹娘的可没办法管你了。”
因为步惊艳长得丑,步相在她及笄时就开始给她四处寻求婆家,先时,确实有不少人因为权势都有与相爷结亲家的意向,可是后来一见步惊艳的模样,顿时都没了后话,把个步相急得……没少在祖宗祠堂前磕头。也是祖宗显灵,忽然就蹦出了个晋王,二十八了还没成家,正好皇上想牵制住他,有意要为他赐婚,步相瞅准机会,就此把步惊艳推了出去……
步惊艳微笑,暗地里却毫不领这个情。
要说这副身体才十六岁吧,怎么就把一个鸟王爷喜欢到骨子里去了呢?不仅厚着脸皮追着人家跑,居然还强行上门求亲,最后莫名被所谓的第一松子柳劲松掳走,然后就被两个黑衣人整得一命呜呼了,换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舒月来替她活,还要一并帮她收拾她生前揽下的烂摊子,既丢脸又麻烦。
想到这里,她忽然故作神秘的凑近步夫人,“大娘可不可以透露一下,爹准备把姐姐嫁入哪家皇亲国戚?也好让姐姐心里先有个底。”
步芳羞红了脸“啐”她一口,骂她不知羞。
步夫人含笑,卖起关子来,“你爹说不定正在请示皇上,成不成,现在还不能透露。”
“请示皇上?”步惊艳瞪大眼,“不会是准备把姐姐嫁入皇宫吧?”
不待步夫人答话,她已经朝步芳叫道:“真的有可能,爹爹一直都希望把姐姐嫁给皇家的人……”
“多话!”头上爆起的一个粟子打断了她的话,步夫人看着前面带路宫人的背影脸色难看至极,幸好他们在宫里被训练到了耳聋眼盲不会乱说话,不然后果可不堪设想。
她压低声音冷喝道:“你再给我胡说八道,信不信回去了让你爹请家法伺候!”
步惊艳赶紧闭嘴,她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这几天从老爹话语里揣摩来的意思分明就是这样的,怎么就不让说呢?
在进入芳华园的时候,她终于做出了该有的淑女模样,一步三摇,摆出优雅之姿准备迎接传说中的那株仙草……
距芳华园三重宫殿的落英殿。
夜色四合,微风习习。
亭廊环绕中,柳劲松倚在一堆宫女身上正惬意地吃着她们喂过来的酸梅,飞扬的眉梢落满轻佻,俊挺的五官衬上邪气的神情,就似那江湖浪荡子般,让人想亲近却又害怕亲近。
大殿门口,站着一个藏青色袍服容长脸的年轻人,是大将军楚云,此时他剑眉紧拧,令在场之人明显感觉到他的焦燥,他如枪杆般的身形不时走到殿外,正在期待一个重要人物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