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亲爱的长腿叔叔：

您那里是否下雪了？我从小阁楼望出去，大地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花像爆米花一样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此刻是傍晚时分，太阳刚刚落到寒冷的紫色山头后面，我坐在高高的窗台上，在落日的最后一点余辉中写信给您。

意外地收到您寄过来的5个金币！我还没有养成收圣诞礼物的习惯。您已经给了我很多东西——我所拥有的全部，您知道的——我觉得自己拥有的太多了。但我还是很高兴。您想知道我用这些钱买了什么吗？

一、一只有皮表带的银手表，使我能够按时复习功课。

二、马修·奥纳德的诗集。

三、一个暖水壶。

四、一条轮船上用的小毛毯(我的小阁楼不暖和)。

五、500张黄色稿纸(我打算马上就开始写作)。

六、一本同义词字典（可以增加我的词汇量）。

七、(我不太想告诉您最后一样东西，不过还是告诉您吧)一双丝袜。

瞧，长腿叔叔，我对您没有丝毫保留。

如果您一定想知道，那我就告诉您，是个很浅薄的动机促使我这么做的。茱利亚·平莱顿每晚都要到我的房间来做几何题练习，她穿着丝袜，盘腿坐在我的床上。不过等着瞧，当她放假回来，我就要走进她的房间，穿着丝袜坐在她的床上。您瞧，叔叔，我真是坏孩子，不过我很诚实。您早就从约翰·戈利尔孤儿院的记录里知道我是不完美的，难道不是吗？

简单地说（英语老师每句话都要带上这个词），我对您送的7件礼物都心存感激。我假装想象它们是装在一个大箱子里，从加州老家寄来的。爸爸送手表，妈妈送毛毯，祖母送暖水壶——她总是担心我在这种季节着凉——稿纸是弟弟哈里送的，妹妹伊莎贝尔送丝袜，苏珊姨妈送诗集，哈里舅舅（小哈里和他同名）送词典。他原本想送巧克力，但我坚持要同义词词典。

您不会反对扮演这些家庭成员吧？

现在，该跟您谈谈我的假期了，也许您更关心我的学业本身。希望您能体会“本身”这个词的微妙含义，它是我最近掌握的新词汇。

那名来自德州的女孩叫蓝诺拉·芬顿（这名字和乔若莎一样可笑，不是吗？）。我喜欢她，但比不上喜欢莎莉·麦克白，我可能不会喜欢其他人像喜欢莎莉一样——当然，除了您。我永远把您放在首位，因为您是我的家庭化身。每当天气晴朗，蓝诺拉以及另外两个二年级女生和我就会散步到乡间，穿着短裙和针织毛衣，戴着手工编织的帽子，拿着光溜溜的棍子四处敲敲打打。我们的足迹遍布所有的地方。有一次，我们走到4英里外的镇上，在一家大学女生常去用餐的餐馆，要了红焖龙虾(3角5分)，吃完后又要了煎饼(1角5分)。老天，真是又营养又便宜！

这实在太有趣了！尤其是对于我，因为这里跟孤儿院大不一样——每次我离开学校，都觉得自己像逃狱的犯人。我常常不假思索就谈起自身的感受，差点说破了自己的秘密，最后我赶紧收住话题，但要守口如瓶真不容易。我天性诚实坦率，若不是有您可以倾诉，我非憋死不可。

上个星期五我们吃了麦芽糖，是由大楼的管理员提供的，我们还邀请了其他宿舍楼没回家的同学参加。22名不同年级的同学融洽地聚在一起。厨房无比宽敞，石头墙壁上挂满了一排排的铜锅铜壶，最小的双耳壶也和煮衣服的锅一般大，弗格斯楼住了400名女生呢。头戴白帽，围着围裙的厨师又找出22套白帽子和围裙——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把我们全部装扮成厨师。

真的很有趣，虽然我吃过味道更棒的麦芽糖。当一切终于结束时，我们所有人、整个厨房连同门板全都黏乎乎的，我们依然戴着白帽、围着围裙，每个人都拿着一把大汤匙或平底锅，列队穿过空荡荡的大厅来到教师休息室，那里有半打教授和讲师正在打发寂静的夜晚。我们为他们演唱校歌，然后把麦芽糖送给他们。他们彬彬有礼地接受了，但有些犹犹豫豫。我们离开了，留下老师们吃着大片的麦芽糖，好吃得说不出话来。

您瞧瞧，叔叔，这就是我的求学历程！

您真的认为我应该当个作家，而不是艺术家？

再过两天，假期就结束了，我很高兴又可以见到同学们了。我已经感到寂寞不安，9个人住着400人的房子，确实有些坐立不安。

可怜的叔叔，您一定累坏了！我本来打算只写一封简短的感谢函——不过我一拿起笔，就不知不觉写了11页。

晚安，谢谢您惦记着我——我原本应该无比快乐，但是心头被一小朵乌云笼罩着——2月份要考试了。

您充满爱心的

茱蒂

接近圣诞假期的尾声（我不知道确切的日期）

又及：

写上对您的爱可能不太适当吧！如果是这样，请您原谅。我总得爱个什么人，但可以选择的只有您和李皮太太，所以您得忍耐一下，亲爱的叔叔，我实在无法爱李皮太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