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对了，去看看看车棚的王伯，我那种不安的感觉就是到他的小屋以后才有的。”汪雪低头看了看柳叶的手机说。
已经快十二点了。
在这之前柳叶的手机已经响过一次，是妈妈打过来问怎么还不回家的，本来打算叫爸爸过来接，知道跟同学在一起就放心了很多，只叮嘱她早点回去。于是两个人关灯出了教室，柳叶就在一边等着汪雪锁好门一起出去，手里拿着电筒。楼道里黑乎乎的，柳叶开始后悔自己这么鲁莽的一个人来学校了，如果不是有汪雪陪着，她肯定会打电话叫爸爸来接才敢出教室的。
“汪雪……”她禁不住小声叫道。
“没事，有我呢。”汪雪已经锁好门，转身搂住柳叶的肩，就在她准备接过她手里的电筒时，突然顿在那里不动了。
“把手电关掉。”她突然轻声说。
“把手电关掉！”她刚想开口问，她突然又沉声飞快地说了一次，这次是命令的口气了。
柳叶感到不对劲了，仿佛被黑暗中无数双眼睛盯着，但她还是听话地关了手电，然后让自己的身体紧紧地靠向汪雪，手不自觉地抓住了她的衣服。汪雪睁大了眼睛向大路上盯着，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来了，那个白色的影子！垂着头，耷拉着肩膀，那双仿佛没有骨头的双臂随着身体的摇摆左右晃着，正一步步向教学楼这边飘来，间或把腰垂得低低的让头贴到地上。看不清五官，只知道是一个白色的影子，一个刚死了的人的灵魂。汪雪不只看过一次这样的幽灵，但这次没由来地让她觉得全身发冷，因为她觉出它不是在收自己的脚印，而是在找什么。难道它在找……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只觉得喉头发紧，禁不住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向柳叶问道：“看……见了吗，那个……白……白色的……影子？”
“别……别吓……我，汪……雪，我……什……什么都……没……看到……”柳叶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身体也在瑟瑟发抖。
虽然她看不见，但却觉出有一个什么东西正在向这边靠拢，无声无息地，就象梦中一样。她打了个寒颤，抓紧了汪雪颤声道：“好……冷，……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汪雪无声地点点头，感觉到了柳叶的恐惧。她稳了下心神轻声说：“闭上眼睛别说话，也别动，只要我们不看它它就会慢慢走开的。”
知道柳叶已在黑暗中照自己的话做了，她也垂下眼睛不再说话，但心里总觉得没有底，有一种怪怪的预感。这时，她感到那个东西已经进到教学楼停在走廊，然后向她们这个方向飘来。她赶紧闭上眼睛，不停地在心里默念走过去，走过去。果然，那东西经过她们一直向走廊那头飘去，仿佛没看到她们一样飘向黑暗的深处，然后消失不见了。感觉不到了，她在心里说，身体渐渐松驰下来。她轻轻吁口气，才发现因为紧张，手脚已经麻木了。
“走了吗？”柳叶轻声问。
“嗯。”
柳叶重新按亮了电筒。
“嘿嘿嘿嘿……”一阵阴森的笑声突然在走廊里响起，听得人汗毛瞬间就立起一大片。那声音不是来自于走廊深处的黑暗，而是身后。
汪雪惊呆了，身子挺得直直的，一时间没了反应。
“汪雪……怎么了？”柳叶迟疑地问了一句。
“听到了吗？”她僵着身子问。
“什么？”柳叶害怕了。
“一阵笑声。”
“别……别吓我。”柳叶更怕了。
“汪雪同学！”那个声音再次阴森地响起，就贴在她的耳后。
她惊得一下转过身去，然后就那样站着一动也不会动了。那个影子，那个白色的影子，正悬垂着双臂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半悬着的身子前倾着，“脸”差不多贴到她的脸，这么近的距离，仿佛能看清楚它稀薄的五官，然后穿过五官看到后面的走廊。一边的柳叶明显地感到有一个东西就站在汪雪的对面，离汪雪很近。她想拖汪雪，可是拖不动。
“来……回答我……”那个声音缓缓地说。
汪雪一下用手捂住耳朵。
“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那个声音渐渐地越说越快，越说越阴森。
“不，不……”汪雪一边痛苦地低声说着，一边慢慢蹲下身去。
“汪雪！汪雪你怎么了？”柳叶看到她的样子吓得一把将电筒丢到地上，人慢慢向后退去。
电筒响亮地砸到地上，熄了，走廊完全陷入黑暗，显得更加空旷无边，如同一个深夜的荒原，有冷风在后脊梁骨上嗖嗖爬行。柳叶惊恐地让身体贴住墙壁，双手想要撑住自己，但还是滑坐到地上，喉咙哽咽得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她感到汪雪的身体在黑暗中瑟瑟发抖。也许是恐惧到了极点反而有了勇气，她突然爬起身扑到汪雪身边紧紧搂住她，冲前面带着哭腔喊道：“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走开，现在赶快走开！”
她看不到，但她能感觉得到。
这时汪雪似乎慢慢平静下来，她疲 惫地叹口气放下双手，声音淡淡地说：“好，我回答你，你有什么要求就提吧。”
本来就没有声音，却仿佛刚从嘈杂里安静下来。那个白色的影子慢慢向后退去，直到退到教学楼门口，一只手臂便直直地向大路上举起。汪雪这时已从地上站起，拉着柳叶跟了上去。
“柳叶，跟我来，等会不管看到什么，一定不要害怕，知道吗？”她根本就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
柳叶点点头，但心里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她紧紧跟着汪雪向车棚走去，一路上都能感到那个东西就在前面不远处鬼气森森地飘着，而她们，就跟在它后面。到了车棚门口，她们停住了，车棚入口的小屋里没有灯光，一切都黑乎乎的，安静得可怕。汪雪示意柳叶就在车棚门口等她，自己一步步小心地向小屋靠近。已经快挨到门口了，她突然感到脚下踩到了粘粘的东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甜的血腥味。她心里一惊，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一只脚再往前探时就碰到了一样东西。可惜电筒丢在走廊里了，否则无论如何她都会拧亮来看个究竟，怎么都比在黑暗中猜瞎来得强。
这时，小屋的灯突然自己亮了，汪雪一惊，立刻看到了半趴在门口的王伯的尸体，头部血肉模糊，一只手直直地向前伸着，仿佛死前还想死死地抓住什么。屋里到处都是血，鲜红地刺痛了汪雪的眼睛，那个白色的影子若隐若现悬浮在小屋里，所有的家具都被死亡的气息笼罩得灰蒙蒙一片。屋子中间的小方桌倒了，酒瓶酒盅碎了一地，还有未吃完的菜，场面既恐怖又混乱。汪雪看着看着，眼睛突然瞪大了。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然后是扑通一声，汪雪回头一看，是柳叶昏倒在她身后。
“柳叶，柳叶！”她急忙弯腰扶起她，一边掐她的人中一边焦急地喊，然后对着车棚外空旷的黑暗受伤的小兽般嘶喊道，“来人啊，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