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李俊倒了杯水放到桌上，然后坐回自己的位子。 笔录已经问完，一切看起来都合情合理，两个高一新生，汪雪和柳叶，她们都有东西没拿因此返回学校，十点左右在教室里相遇并一起聊天到十二点差十分的样子，因为汪雪的车是放在车棚里的，两个人就一起去车棚拿车，结果看到了凶杀现场，柳叶当场昏倒，汪雪呼救后用柳叶的手机报警，报警时间是凌晨十二点三十八分。从现场勘查结果来看，死者初步确定是在酒醉后被人从后面用硬物砸中后脑失血过多身亡，死亡时间在十点到十二点之间，死前未见有明显搏斗痕迹。学校有前后两个门，都设有门卫并在晚上十二点关门。
李俊皱着眉头，开始一条一条地罗列思路：
1．汪雪说在十点左右去车棚放车时看到死者正和自己儿子在小屋里喝酒。经过斟查，从现场提取到了死者之外的脚印和指纹，证明当时确实有人和死者在一起，而且跟死者关系很熟；
2．现场没有找到行凶工具，屋外也没见到凶手逃跑的脚樱从十点到十二点，两个门的门卫都没有睡，但谁也没发现有人从大门出去。不过车棚那边的门卫在十一点五十分左右因为口渴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当时他正背对着大门，可能凶手是那时逃离的；
3．以目前的线索还不能证明凶手就是死者的儿子，如果凶手是第三个人，那么和死者一起喝酒的就应该是这第三个人，并且跟死者关系很熟；
4．如果凶手是第三个人，那么是汪雪认错了人还是她在撒谎，为什么？会不会有其它隐情她没有说；
5．从两个人聊完天准备出门的十二点差十分到十二点三十八分报案，以教学楼到车棚不到一千米的距离来计算，四十八分钟似乎太长了些。那么那段时间，她们做了什么，会不会跟隐情有关？
6．死者窗台下的桌子上放了一本高一（5）的语文课本，经确认是柳叶的，就是昨晚她要找的那本，可能是她不小心丢在哪儿被死者捡到了。但她说原本在上面写有名字的，现在却不知道被谁抹去了。这点和案情有没有关系？
李俊把疑点列到这里，禁不住用笔敲了敲桌面，那段时间，她们到底在干什么？特别是那个汪雪，眼神看直来完全不象个孩子。他看了看还放在桌上的那本语文书，突然觉得应该再去现场看看，不只是凶杀现场，还有高一（5）班的教室。他看了看表，凌晨四点一刻，清洁工人应该还没有开始扫地，他想着立刻出了门。作为凶案现场的小屋已经被校方派人守着了，李俊决定先从教室里开始。很快有老师陪着他去了高一（5）班。
他在明亮的教室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然后他踱到窗前靠近窗户向走廊里看了看，这时他看到了一样东西掉在对面走廊的墙边，在灯光下闪出微弱的反光。他立刻出门上前一看，是一个电筒，前面的玻璃已经破了，看来是被人摔到地上的。职业的敏感让他马上意识到这个电筒一定是汪雪或者柳叶的，至于为什么会被摔在这里就需要进一步了解。他戴上手套，很小心地把电筒放进随身带来的塑料袋里。门口的自行车还在，柳叶说过是她忘在那里的。当时两个人从不同的门进的学校，柳叶没有经过车棚，放在教学楼门口很正常，但为什么她会忘了拿，而直接和汪雪去了车棚呢？
此时，柳叶和汪雪正并排缩坐在她的床上，地灯浅浅地亮着，把两个人笼罩在一片模糊的黑暗里。妈妈和爸爸为她们忙碌了好一阵，见两个人都睡了，才虚掩了房门出去，柳叶怎么也不让他们陪着。听到隔壁房间没动静了，两个人就悄悄地坐起来，肩膀紧紧地挨在一起说话。
“感觉好点了吗？”汪雪轻声问。
“嗯。”柳叶点点头，过了一会反问道，“汪雪，为什么不把我们在走廊碰到的事跟那个姓李的警察叔叔说呢，我觉得他挺可信的？”
“没人会信的。”汪雪淡淡地说。此时她很想抽支烟，每当有这种不好的感觉时，烟总是会成为她最好的伙伴。她转头看了看窗户，窗帘关得很好。
“它还会跟着我们。”
“你是说……”柳叶顿时觉得汗毛又竖起来了。
“是的，”汪雪点点头，“除非帮它找到凶手。这是我已经答应了它的，如果不做完会遭报应。”
“碍…”柳叶说不出话来了，不由自主地把手抓住她的胳膊，“那我们该怎么办？”
“没事，”汪雪的身子在黑暗里一动也没有动，只是拿一只手握到她抓着她胳膊的手上，还是那么淡淡地说道，“睡吧，先好好睡一觉再说。”
柳叶立刻觉得好困，两个人就相拥着睡着了。梦里，她看到汪雪远远地在她前面走着，怎么叫都不回头，然后转眼就消失不见了。她急得大叫，然后就从梦中惊醒过来。她急忙睁开眼，借着从窗帘外面透进来的光线仔细一看，汪雪还好好地睡在自己身边呢。她长吁一口气，就看到妈妈轻手轻脚地进来了，一问才知道已经快中午了，那个姓李的警察叔叔很早就在家里等她们呢。精神好了许多，两个人起床吃了点东西，就坐到客厅里等着李俊开口。
李俊看她们俩紧张的样子笑了笑，很轻松地拿出电筒笑着问：“这个电筒是你们的吗，我在走廊上捡到的？”
“是我的。”柳叶轻声说。
“能告诉我为什么会摔在那里的吗？”他点点头继续友好地问。
“没……没什么，是汪雪故意吓我的。”柳叶看了汪雪一眼，犹豫了一下说道。
李俊看了她们俩一眼，没有勉强再问下去，只拿笔纸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递到柳叶手里说道：“没关系，你们再好好想想，想到什么再告诉我。我想，你们也想早点破案的对吧？”
柳叶点点头，李俊便告辞出门了。
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夏格格到她家来了，脸上还是那么一副不可思议的惊奇表情。因为事先和汪雪有过约定，柳叶不敢说太多，只把跟幽灵无关的经过说了一遍。她听了吓得半天没回过神来，但没忘记告诉她们老师说了，叫她们多休息几天，拉下的课到时会有人帮忙补习。
“还有，汪雪，你爸爸下午来学校了，打听了你的情况以后很急呢，说不定现在已经到公安局去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没有望着汪雪。
听到这话汪雪立刻毫不犹豫地向柳叶的爸爸妈妈告别，一定要去警局去看看，大家都明白她的心情，也没强留，让她去了。
“我说过吧，汪雪是个奇怪的人，你以后还是不要跟她玩了，怪可怕的。”等汪雪走了，夏格格拉住她的手关心地说。此时她们已亲昵地坐到柳叶的卧室里。她在她家吃了晚饭，一家人都很喜欢这个有礼貌的孩子。
到了警局，爸爸果然在那里，那个叫李俊的警官正在陪他说话。她没多说什么，就跟爸爸一起回家了。一路上爸爸都沉默着一句话不说，他感到自己的女儿又变得奇怪了，居然又出现在有死人的地方。 本来以为上次治疗已经很彻底了，那个心理医生可是全国都出了名的，而且考虑到他们穷一直都在免费跟踪观察，所以他们干脆就搬到她所在的这个城市。
他突然有点灰心了。这到底是什么病啊，这么好的医生治了这么久，还是复发了。难道真的这孩子跟别人不一样？他也知道每当这时她就会很喜欢抽烟，他没办法帮她，只能狠狠心买了几包好烟和一个打火机塞进她校服口袋，然后她就会拿着这些东西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去边哭边抽。现在她已经十六岁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哭。汪雪果然没有回家，只是骑上她那辆破自行车走了。
到了学校附近，汪雪把车停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便悄悄地躲过门卫的视线进了校门，直奔车棚而去。门卫此时也没时间顾及外面，他正跟别人聊天聊得开心呢。
车棚里黑乎乎的，小屋里更是安静得可怕，但她知道那个东西就在里面，黑夜让她的眼睛看到灵异。果然，她清楚地看到那个白色的影子还悬在小屋里的半空不时晃着，仿佛一直就在等她，原来门居然是开的。她的心紧了一下，但还是跨步向前走到门里，我来了，她默默地说。第一次向一个幽灵承诺复仇，她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影子晃动的幅度大了一点，好象听到了她的话。屋里依然笼罩着死亡的气息，还有一股怨气，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帮它找到凶手，那么这股怨气和死亡的气息就会冲着自己来。但是有件事让她感到奇怪和害怕，那就是她在小屋的地上发现了她从没见过的脚印，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脚印，否则不会只有她才看得见，而且是在黑暗中。
那是一双比黑夜更黑的脚印，就在窗下的桌子旁，朝向屋子中间的方向，似乎很重却又很飘乎，而且带着一种旁观者的冷漠，冰冷得象铁，汪雪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把目光移向窗下的桌子，据说昨晚柳叶的课本就是放在那上面的，奇怪的是课本上的名字不知道被什么抹去了。
但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怎么帮王伯找到凶手，以前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经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接着她便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小屋里回旋起来，如水一般阴森森的流动在地上，然后象眼镜蛇的头一样渐渐昂起一个漩涡，汪雪就处在这个漩涡的中心，于是那个声音就象咆哮一般不停喊叫着一个词：验尸、验尸、验尸、验尸！汪雪只感到自己正被一股巨大的气流包裹挤压着完全失去了自我控制能力，头发在气流中飞舞着，脸上有如尖刀刮过般硬生生的疼。她尖叫起来，抱住自己的头跪到地上。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因为耳朵里只有那轰鸣的惨叫，她想自己的声音一定被气流卷走了。
突然几束手电筒的光从后面直直射来，她听到一声断喝。
狂暴的气流在一瞬间消失了，小屋的灯忽地亮了起来，灯光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