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仁德政治阳谋阴谋·以臣代君 (1)
【引言】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这样的俗语,具有很强的革命性,它打破了人们思想中“君权神授”的迷信观念。皇帝有什么了不起,没有万年不变的江山。周朝再长也不过七百年,中间还有一多半是有名无实的空架子,天子跟着诸侯的屁股转。至于别的朝代,就更不用说了,有的甚至几十年一换,十几年一换,走马灯一般,简直令人眼花缭乱。天地玄黄,周而复始,这皇帝大运说不定哪天就会转到我家,别看今天我家寒族微贱,祖坟上连青草都不长,说不定哪天时来运转,就冒出一个文臣武将,乃至开国皇帝。
如果睁开眼看看历史,实在令那些想做皇帝的人心灰意冷,且不说几千年的中国古代史并无多少朝代,就是改朝换代,也多发生在封建贵族内部。以平民出身靠武装起义而做皇帝的人,屈指算来,也只有那么几个。看来,皇帝梦是无法圆的,也只是借此过过口头上的瘾,像鲁迅小说里的阿Q那样,大喊“老子先前比你阔多了”,儿子将来也比人家阔多了,来吓唬一下老爷、太太或是王胡、小D们,过一把精神胜利的瘾而已。而实际上呢,现实的当权者似乎并不为这空洞的恫吓所吓倒,也不考虑那么长远,并不想为自己的子孙留条后路,还是一如既往地压迫百姓。百姓的口头瘾显得多么软弱无力啊!
不过,说“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这样的俗语是劳动人民对历史的总结也好,说是他们的革命理想也好,说表现了他们的反抗意识也好,或是说反映了小农意识中的平均主义幻想也好,总而言之,中国历史变动无方的朝代更迭,多少为这一说法提供了历史依据,皇帝不多,官僚却是不少,因此,“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就不是一种幻想,很多人都有实现的机会。皇帝当不上,退而求其次也满可以了。
在这里,我们的目的不是想探讨谁由平民当上了皇帝,当上了文臣武将,或是怎样当上了皇帝、文臣武将,以此去鼓动那些妄想狂们干蠢事,我们只想看看一些著名的由臣子取代君王的历史事件,从中总结一些历史的经验教训。
【事典】
在春秋战国时期,最著名的以臣代君的历史事件有三个:一是鲁国的“三分公室”,一是晋国的三家分晋,一是齐国的田氏代齐。
鲁国是孔子的故乡,孔子生于公元前551年,死于公元前479年,他生活的这七十多年间,正是春秋的晚期,也是鲁国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三分公室”的时代。孔子的一生正与这一历史时期有关,所以孔子才会发出“礼崩乐坏”的慨叹,才会提出“悠悠万世,唯此为大,克己复礼”的理想。
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这“三桓”的出现,有一个相当复杂的历史过程。鲁桓公有许多儿子,他死后由儿子鲁庄公继位。公元前662年,做了三十多年国君的鲁庄公病危,他的许多兄弟都想争位,尤其是异母弟庆父,蓄谋已久,这次更认为良机已到。他私藏兵器,遍结死党,本打算刺杀庄公,可正赶上庄公病危,也就暂缓行动了。庆父派他的死党、胞弟叔牙先到庄公那里,假意探视病情,实是侦察情况。庄公也知道他并非只为探病而来,就故意问他说:“我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我死之后,由谁来继承君位呢?”叔牙竟毫不避讳地说:“兄死弟及,自古如此。庆父是你弟弟,才德兼备,是最合适的继承人,你还犹豫什么呢?”
庄公敏锐地觉察到他的篡权阴谋,便立即召见了他的另一个弟弟季友商量。季友对庄公十分忠诚,一听庄公介绍完情况,马上就说:“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他对你说这样的话,就是公然地挑衅,他们马上就要动手作乱了,若不及时处置,后果不堪设想。”庄公全权委托季友办理,季友立刻逮捕了叔牙,将其斩首。但由于宗法观念太重,顾及所谓的亲情,明知叔牙为庆父所指使,竟未追查,也由此种下了祸根。
鲁庄公死后,季友立庄公的儿子公子般继位。不到两个月,庆父居然急不可耐,指使一名马夫刺杀了公子般,然后又嫁祸于这名马夫,将其杀死灭口。随后,庆父与庄公的夫人哀姜合谋,立庄公的另一个儿子公子开为国君。季友在公子般被刺杀时看到无法再在鲁国待下去,就逃到了陈国。公子开继位后,国内的局势只过了一年多,竟又被急于做国君的庆父派人杀死了。
庆父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杀死了两位国君,弄得朝野上下乌烟瘴气,民怨沸腾。当时人们就喊出了这样的口号:“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庆父看到人心已失,再留在鲁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就慌忙逃到了莒国。季友联合鲁国的其他大夫立庄公的另一个儿子公子申为国君,是为鲁僖公。季友为了索回庆父,平息鲁国人的怨愤,给莒国国君送了许多礼物,要莒国交出庆父。庆父还幻想像当年一样得到宽恕,利用宗法的名义向季友求情,要求逃到别的国家去。他实际上是想窥伺时机,卷土重来。季友看破了这一阴谋,坚决拒绝。庆父最后只好自杀。
季友平定了庆父之乱,鲁僖公对他大加封赏,但季友的宗法观念太重,他对僖公说:“被杀掉的叔牙、庆父跟我一样都是先君桓公的儿子,按照古礼,应该封他们俩的后代。”于是,鲁僖公立公孙敖继承庆父的地位,称孟孙氏,立公孙兹继承叔牙的地位,称叔孙氏,季友称为季孙氏。这是三家大夫立足之始,因都是鲁桓公的后代,又被称为“三桓”。
这三家大夫与鲁僖公的公室不同,他们知道自己的地位来之不易,而且很不稳固,要想使自己的子孙长享爵禄,只靠国家是无法保证的,只有壮大自己的势力,方可免于争权夺利带来的灭顶之灾。于是,他们采取了许多在当时看来能够笼络人心的措施。尤其是庆父的后代,更为突出,季文子死时,人们称赞他“妾不衣帛,马不食栗”、“相三君而不私积”。他们这种十分节俭朴素的生活,与当时的鲁国公室和其他大夫的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赢得了人心。尤为重要的是,他们十分注意结纳人才,在选贤任能方面,比起鲁国公室来,显得更为自由和充分。孔子的学生子贡就曾说过,季文子能散财济贫,收揽人心,将来必会大有作为。看来,这三家新兴势力的兴起,既与他们相对没有鲁国公室那样多的传统束缚有关,也是他们自己励精图治、奋发努力的结果。
三家发展自己势力的重要措施是增加人口和田地。他们收留了从各方逃奔的饥民、难民及慕名而来的人,把国君的公田一步步地化为私田。到了春秋末期,他们三家的势力都得到了壮大,仅季氏就有私家武装七千人,其军事力量已超过了国君。
鲁国的公室当然不能忍受公田大量变成私田,因为这样国家的收入就会急剧减少。所以,他们就索性承认了私田的合法性,但有一点,就是公田和私田一样交税。这实际上是增加了公室的财政收入,剥夺了私田的特殊权益,把公田和私田等同起来。这样,三家和公室的斗争也就更为尖锐激烈了。
三家自强不息,经过三十多年的积累和努力,他们不仅有了足以和国君匹敌的军事实力和经济实力,还在公室里把持了一定的权力。公元前562年,季武子将鲁国的上、下二军改为上、中、下三军,三家各得一军,各征其土地赋税,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三分公室”。从此以后,三家的势力更是格外强盛了。
为了适应当时的形势,季孙氏采用了新的剥削方式,即把土地租给别人耕种,规定税收的数额;孟孙氏采用旧的奴隶制;叔孙氏则新旧各半。实行的结果,新的征税制极大地调动了生产积极性,使季孙氏不仅在经济实力上,而且在军事力量上都比其他两家更加强大。公元前537年,废掉了原来的三军,仍恢复原来的二军,再把二军平分为四份,进行“四分公室”,季孙氏一家就占了其中的两份,并完全占有了公室的军赋。就这样,三家把鲁国分了个干净,百姓向三家交纳赋税,再由三家转交国君。这时,鲁国国君只不过是一个名义上的君主。
三家在代替国君而行使政权的过程中,曾和公室发生过多次军事冲突,每次均以三家胜利告终。最后,鲁昭公逃出鲁国,本想到晋国避难,但晋国不准其入国都,只准他住在乾侯。鲁昭公最后死在那里。鲁国史官评论说:“鲁国君主世世代代不能很好地治理国家,季氏世世代代能够勤政爱民,老百姓早把鲁君忘掉了,他死在国外,又有谁会可怜他呢?”
鲁国是由王室的本族“三桓”取而代之的,可以说是分封造成的后果,但晋国呢?它的情况恰好相反,却也被分裂成韩、赵、魏三国,这又是因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