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权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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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论政

大宋建国不过数十年,老一代人物多还健在。朝野一些官员是当年诸侯的臣子,归顺大宋后自然成了各级官僚。

陈省华当年是孟蜀西水县尉,王全斌伐蜀才归顺大宋,担任陇城主薄。

实际上,当年大宋拥天下精甲,鲸吞各国大势已成,很多有识之士是主动投奔,也有些是国灭而降。赵家兄弟锐意进取,海纳百川,人尽其才,最大限度降低灭国阻力。

陈省华虽属于降臣,却也无可厚非,天下哪有完人啊!就是当朝太祖,不也是周世宗柴荣的亲信大将嘛,欺凌人家孤儿寡母本就颜面无光,自然不会有人拿降臣说事。

陈尧咨老脸一红,心中大恨,但他无法反驳王璇,想要驳倒王璇,必然会涉及艺祖、太宗,他还没那胆量。

再说王璇用词讲究,历经两朝很模糊,可用于前朝、今朝,也可用于当朝二帝。当即恨恨地瞪着王璇,生涩地道:“此处尽是朝廷贡生,浅尝未尝不可。”

白袍士子并没在意陈尧咨落了下风,反而对王璇投去赞赏的目光,淡然笑道:“在下苏州举子欧阳颖,表字行简,有一问,不知阁下能否指教?”

“不敢,在下敬候行简兄高论。”王璇从心里重视白袍士子,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在下常思前朝开国括土万里,而国朝局面甚是局限,北有契丹虎踞、西有党项狼视,困局数十年无法打开,却一直不得其解,不知子正兄如何看?”欧阳颖毫不顾忌,简直就是开局不利的翻版,隐隐对朝廷很不客气。

一时间,众多举子纷纷小声议论,如果说刚才还是惊诧,现在更多的是沉思,连石贻孙也不再反驳。

王璇品味欧阳颍的提问,这可不是好回答的问题,回想在历史网站上两宋士风的分析,渐渐得出结论。

北方士子绝对不会提这么敏感的问题,南方士子之所以被北方排斥,就在于他们思想过于活跃,有些时候他们的声音是公然和朝廷相悖。

再说北人主要是农耕士子、思想上倾向于皇统正朔,而南人靠着海洋、贸易、经济发达,思想非常活跃。

虽然天下承平短短数十年,五代十国烙印仍存,一些不愿归顺的南唐、南汉士人犹在,这都是朝廷忌讳南人的根本所在。

南方士子不满在情理之中,但他却陷入两难之中,再怎么说也要涉及本朝艺祖、太宗,说轻了不服众、说重了恐怕触犯忌讳,他还没有狂妄的没有边际。

“此人对朝廷很不客气啊!”王璇脸色平静,心中却微起波澜,指尖触摸鼻尖。

“子正,咱们还有俗物要打理,不妨碍诸位攻读了,就此别过,来日再做计较。”吕从简再迟钝也明白轻重,他可不愿意过于深入评论时政。

虽说国朝风气开化,但他毕竟是宰相子弟,要被御史或皇城司吏士拿住把柄,麻烦可就大了。

“国朝立于乱世开国,天子仁德治国,此南北士人之幸、天下生民之幸。”王璇谋定而后动,国子监中汇聚今科贡生,如无意外,九层都会成为甲、乙榜进士。

大宋读书人的精华所在,打名声的大好机会,此时不高调更待何时。

在欧阳颖看他的时候,话锋一转,朗声道:“以汉唐来说,两朝疆域万里、威震域内。然汉前有秦、唐前有隋,两朝一统天下后,却被汉唐应天替代。”

陈尧咨不待王璇说下去,讥笑道:“在场诸位那个不知。”

在一些人的议论中,王曾眉头微蹙,目光转向王璇,似乎有所期待。

王璇没有理会陈尧咨的挑衅,继续道:“用在下的话说就如别人摘了桃子,还没有来得及吃,种了庄稼没来得及收获,积劳成疾倒下了,现成的收获都被后来人取用。”

“各位贡生既然过了会试,都是饱读史书的才俊,必然知道匈奴、突厥,乃掠夺成性的游牧部族,早就被秦、隋打的元气大伤,每次南下是为劫掠钱财子女而不是土地。”

“契丹却在五季成就气候,石敬瑭割让蓟北十六州后,势力深入汉地,且耕且牧,官制仿造朝廷,大国气候已成雏形。”

王璇并不说本朝而是拿汉唐论,别具特色,亦是明哲保身之道,再糊涂也不能拿本朝说事啊!他始终都认为大宋之所以有今天的尴尬局面,是和历史发展分不开的。

汉、唐之所以强盛在于它们继承了秦隋统一的成果,秦、隋历经战乱统一天下之后,又不断重创北方游牧势力,为此耗尽了国力、在很短的时间内覆亡,成全了后来的朝代。

大宋开国于数百年乱世,几乎没有可以继承的稳定版图,能达到今天的局面已经很勉强了。

再说匈奴和突厥两个强大的军事集团,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国家,南下的目的在于生存、财富。

契丹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半耕半牧国家,已有侵占土地的观念。在火器尚不成熟的时代,拥有强大骑兵的契丹,几乎成为大宋无法战胜的对手。

欧阳颍听的不时点头,清楚王璇以古喻今的论调,细细品味亦是深以为然,但隐隐另一番含义让他有些不服,于是辩道:“子正兄高论,然五季南方各国国力衰弱,何来开拓艰辛之说?”

“正如行简兄之言,‘若非李唐失策,鹿死谁手尚不可说’。五季南方唐、汉都是一方强国,唐灭之时尚有精兵十五万,岭南刘汉不过是国主误国,庙堂上全是宦官当政,何来衰弱之说?”“南唐若有明主,依靠大江天堑、江南鱼盐矿山之利,励精图治、广备甲仗,趁衰弱五季乱世,取道隋唐运河轻装北上,直达汴上,或许可以成就霸业。可惜,一代雄主一生积累,却被不肖子孙白白糟蹋。,以至于低吟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哦?”欧阳颍一怔,白净的脸颊上涌出一股血红的气色,他深深作揖道:“子正兄高论,在下佩服!”

王曾眉头微蹙,但还是在欧阳颖之后,道:“天下事本就是一笔糊涂账,不过子正兄能有此见解,在下汗颜。”

让未来的宰相汗颜,王璇当即就汗颜了,他急忙道:“在下随兴妄谈,权当搏诸位一笑。”

这话可以说相当有水平,你是高手不假,但要是高高在上,纵然说的字字珠玑,心高气傲的贡生们也会当那是狗屎。

王璇一句恭维话,征服了大多数人,让他们纷纷点头称是,至少面上带有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