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给他看眼睛
“那好，我这就回去转告我家公子。”小厮说道，随后出了大门，上了马走了。
“真是的，弄的跟真事儿似的。”顾婉忍不住笑着嘀咕道。
姚氏听了，忙说道：“可不就是真事儿吗？这宋公子丝毫不嫌弃咱这蓬门荜户的，还亲自下了拜帖，这可是对那些高门望族才会有的礼仪呢。”
想着这个，姚氏心中便越发地觉的宋文修是个不错的。人品好，相貌好，啥都好，她心目中的那些大家子弟，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就该是像他这个样子。
只是，老天爷实在是狠心啊，竟然让这么好的一个人眼睛瞎了。
“小婉啊，等他来了，你也给他看看，看看他的眼睛还能不能治。”姚氏又说道。
如果他这一辈子都看不到的话，那她的心，简直就要疼死了。多好的一个孩子啊，真是可怜。
顾婉点头答应着：“好，我知道了。”
她也挺喜欢宋文修的，不只是因为他帮了她两次，而是和他在一起，她总是感觉很轻松很自在。他就像是一缕和风一样，让人倍感舒爽又倍感温暖。好像只要有他在，这个世界就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了一样。
第二日，顾婉在“春回堂”临走的时候，和黄掌柜说了家中有点事，明日要告假一天，黄装柜心道左右这边也没多少事，于是便爽快地让她走了。
既然宋文修想去吃她做的点心，那她就一定要好好地做做，正好也让哥哥嫂子尝一尝。她前世的时候，的确会做很多种好吃的点心，但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一次也没有试过。这倒不是因为她不想试，而是做这些点心，成本太高，她家之前连饭都吃不上，更别提吃这些东西了。
不过现在好多了，家里能余下点钱，吃个点心，还是完全足够的。
从“春回堂”出来之后，顾婉便去买了牛乳鸡蛋等物，准备明天用这些东西来做点心。
第二日，顾婉和姚氏早早地便起来了，吃过早饭之后，姚氏便帮着顾婉和面打蛋，一起做点心。
巳时正的时候，顾婉只听门外传来了马车行走的声音，便知道一定是宋文修来了。她嘴角一扬，便要出去。
“等等”，姚氏将她喊住，为她擦了擦脸上沾着的面粉，又将她腰间的围裙给解了下来。
“虽然人家眼睛看不见，咱也不能失了礼数不是？”姚氏说道。
顾婉这才想了起来，吐了吐舌头，跑了出去。
“来的这么早啊。”顾婉出门说道，见宋文修正被小厮扶着下马车。
宋文修听到她的声音，脸上瞬间笑了起来：“盼望已久了，这不是急着来了嘛。”
“还劳烦宋公子亲自来一趟。”程大海和姚氏也出门迎接道。
宋文修又是一笑，说道：“听小婉说起她会做好吃的点心，我这心里就放不下了，大哥大嫂千万不要笑话。”
“这有啥好笑话的？快进来。”姚氏忙说道。
这公子，不但人好，而且还会说话，说的句句都是让他们听了欢喜的。
宋文修下了马车之后，便由小厮搀扶着，进了顾婉家大门。
他早就想来的，但是这几日被母亲问的紧，便没有出来。若是直接来的话，他毕竟是外男，不太方便，这才让小厮先来送了拜帖，随后他才来。
“好香啊。”宋文修一走进院子，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气味儿。
顾婉笑道：“等会儿还有更香的呢。”
进了堂屋，小厮将带来的一个盒子递到宋文修手上。
“吃了你家的点心，我也带来了一些，不成敬意，也算是礼尚往来了，只不过我这东西比起小婉做的，可就要逊色多了。”宋文修，双手托着一个红漆木盒子。
程大海和姚氏忙道客气。
顾婉也没有客气，直接收下了：“那好啊，我就收下了，等下我做好了，你可一定要多吃几块。”
她说着这话，便让他先在堂屋，而她则去了灶间，和姚氏一起，将剩下的一点做好。
宋文修在堂屋里和程大海一起坐着说了会儿话，没用多少工夫，顾婉便端着一筐子的点心进来了。
“做好了，赶快尝尝。”顾婉说道，又拿起一小块，送到他的唇边。
她心里想着他眼睛看不见，一定是十分不方便的，于是便直接将点心送到了他的唇边。但是她没注意到的是，就在她靠近的瞬间，宋文修脸上的神情呈现出一抹僵硬，不过很快，便放松了下来。
“很香啊。”他笑道，不着痕迹地掩饰着刚才的异样。
顾婉依然没有察觉，笑道：“那是当然了，快点趁热吃。”
但是宋文修依然不习惯她将食物送到他的嘴边，于是说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顾婉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有失礼仪了。但是见他也没有介意的样子，于是便放下了心来。
顾婉将点心放在了他的手里，然后看着他轻轻地咬了一小口。
“果然是好吃的很。”宋文修说道。
谁都想听到别人夸奖自己，顾婉自然也不例外，立即眉开眼笑：“我就说吧，我做的东西一定非常好吃的。”
宋文修点头：“果真是我未曾吃过的美味。”
他只觉的这点心触手松软，入口即化，带着浓郁的奶香和果香，吃下去之后，更是齿颊留香，果然是极好的。
“你要是喜欢吃啊，以后常来，我还会做好多种呢。”顾婉笑道。
宋文修吃了两块之后，便不吃了，但是说道：“不知我可否讨要一二块回去，也给家母尝尝？”
他母亲听说他上回路上帮一个姑娘解了围，那天竟然再一次遇见了，还赶夜路将她送回了家。她这心里，就再也搁不下了，拉着他盘问了好几天，非要问出这姑娘是谁不可。
宋文修被她问的着实无奈，不如今日索性带几块她做的点心回去，也好让她消停消停。
他这要求，顾婉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忙说道：“怎么不行啊，你等着啊，我这就给你装起来。”
反正今日做的点心不少，就算给他装一篮子回去都够了。
顾婉找了找，发现也没有合适的东西的来盛放，于是只能将宋文修装点心的盒子给腾了出来，在盒子里装了满满一盒子点心。
此时，离吃午饭的时间也不远了。姚氏便拉着程大海进了灶间收拾饭菜，让顾婉陪着宋文修。
顾婉看着安静坐在那里的他，他一身淡蓝色锦缎袍服，坐在她家这土坯房里，倒像是天上下凡的仙人一样。
只是，随着接触的越多，顾婉觉的他这人越是不错。同时，给他的惋惜也会越多。
“文修哥哥，我帮你检查一下眼睛吧。”顾婉想起姚氏的嘱托，说道。
宋文修闻言，唇角微微扬起，随即说道：“好啊。”
他的眼睛，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好了。此次来楚湘，一则是为了散散心，二则，也是为了寻一个名医来看眼睛。这么多年来，母亲的执念一直都没放下，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只是，始终没有成效。
不过这回，小婉想要看看，那就让她看看吧。
顾婉洗了手，拿出自己的医箱，取了手套戴上，又拿出一些工具，开始检查他的眼睛。
看过之后，顾婉的心凉了半截。她就说吧，多年的顽疾了，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治好的？
顾婉将手套摘下，用具收回，问道：“平时有没有什么感觉？比如疼啊，痒啊，或是微微看到一丝光明啥的。”
宋文修摇摇头，他倒希望他的眼睛会疼。会疼，起码说明还有治愈的希望，但是就这样，一片黑暗，其余什么感觉都没有，这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或许绝望了，没有奢望了，整个人也就会淡然下来了。所以，他现在，很好，很好啊。
她是普外科的大夫，对于眼睛方面的疾病，懂的并不多。并且现在也没有先进准确的仪器，也不好检测他的眼睛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总之，要想医治的话，非常非常困难。
宋文修没有听到动静，但是他心里明白，此时顾婉一定是陷入一种无力感之中。
她知道，他很想给他医治，但是他这眼睛，又哪里是说治就能治好的？
所以，不能怪她，她也不能因此而伤感，而自责。
正当他想劝解她一番的时候，谁料，忽然感觉一双柔软的手贴上了他的眼睛。
那双小手在他的眼睛上轻轻地、慢慢地划动着，就像是一片柳叶轻拂眉梢一样。但是时而那双小手也会加些力气，让他倍感舒畅。
“你可以先像这样按摩按摩试试，兴许会有些帮助。”顾婉一边在他的眼睛上轻轻地揉着，一边说道。
她现在也不能确定视神经到底有没有坏死，不过，多按摩按摩，总是没坏处的，如果神经不灵泛了的话，按摩按摩兴许还能够帮助将其唤醒。
宋文修感觉自己的笑僵在了唇角，听着顾婉的话，他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他的眼睛看不见，但是这更能让他用心去体会周围的每一个人。这个姑娘，虽然她家境贫寒，她什么都没有，但是她却有一颗温柔良善的心。这颗心真诚，不带一丝虚伪。所以，每当和她在一起，他都会感觉，像是一直将自己困在其中的黑暗里，透进了一丝光亮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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