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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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误打误撞

怡琳再次依约前往英华殿时,伯堃不与她多说一句话,戴着面纱、冷漠、简单地完成了送药的使命。

怡琳茶饭不思,整日痴痴地发呆,时而流泪,时而傻笑。菊心、竹意以为她又犯疯病,均不理会。

两个月如痴似狂的日子后,被相思伤得遍体鳞伤的怡琳见到伯堃后,她压着嗓子乞求道:“你不能这样对我!服药后那点痛苦比起内心的煎熬,算什么?你若再不和我说个明白,我现下就死在你面前,一了百了,绝了念头。”

怡琳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逐渐在颤抖,她鼓起勇气,抬手去解开他的面幕,一张因仇恨而扭曲变形的脸展现在她面前。她愿用手、用吻、用一切去抚平他的伤痛,可现在,她只能用难过的目光从各种角度去安慰他。

“我不愿你和我一样陷入仇恨的深渊。”伯堃低沉地说。

“恨?”怡琳轻蔑地说,“仇恨的深渊与翻腾的苦海有何区别?至少渊有底,海却无边。”

伯堃长叹一声,说:“你可知,令你疯癫的孟婆汤,正是四贝勒与德妃母子俩逼迫你服下的啊!”

怡琳愣在原地,说:“四贝勒不是我夫君?他怎么会?”

伯堃摇头道:“他不只是你的夫君,还是你亲生孩子的父亲。只因你触怒了他,被严惩至此。”

“他对我不闻不问,将我与骨肉生生隔离。他不是我的夫君!”怡琳激动地说,“你带我走啊,好吗?”

伯堃面色略缓,怜爱地抚着怡琳的发鬓说:“我不愿骗你,紫禁森严,你身份贵重,难以逃脱。你要爱惜自己,好好活下去。”

“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怡琳差点脱口而出,矜持让她面红耳赤地用脚顿地。

伯堃沉重的呼吸来到她的耳边,不费吹灰之力轻轻挑起她脆弱敏感的神经触梢:“怡琳,四贝勒才是你的夫君,只怪我们今生无缘。怡琳,怡琳……”

听着心爱的男人低迷柔声地呼唤自己,感受到他带来强大魅惑的压力,怡琳恨不得主动置身入怀,她迷迷糊糊地说:“有缘的,有缘的,我恨死他,他才不是我夫君,是他害得我如此,他是我的仇人。”

伯堃醉人的声音徘徊着:“唔,你想怎么做?”

怡琳咬牙切齿道:“他让我不痛快,他也别想好过!”

猛地,一阵温暖笼罩住怡琳全身,伯堃轻言:“有我在,我会帮你的。”

月亮,扯过一片乌云遮住了脸,不愿再看着这对“恋人”做作的假象。刘伯堃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为了替越儿报仇,不惜去利用另一个对你痴情的女人。难道你是后知后觉?难道你是冷漠无情?越儿本性善良,她对你的爱,无私且不求回报。李怡琳是什么人,恐怕你还不了解她吧?恰巧这时,一颗璀璨的星星陨落,似乎暗示着伯堃这一生的命运。

怡琳回到绯烟居,暗自陶醉了半晌后,开始认真思考,如何对付胤禛,她明白,只有困于绯烟居一日,就永远没有机会。

上元节,怡琳百般聊赖地看着菊心、竹意兴高采烈地挑起花灯。团圆的日子,对她来说更显孤独寂寞。

未时时分,胤禛、亦蕊、云惠领着三个孩子,与一班奴才欢欢喜喜去了永和宫。海定阁中仅剩的奴才私下摆了个小桌,小祝佳节。

怡琳在屋内胡乱翻着一本破旧不堪的杂记,不能见伯堃的日子,对她来说,几乎是没有意义。

门“吱”地开了,一条人影闪身进来。

怡琳定睛一看,忙迎上去,说:“汀兰姐姐,你怎么来了?”

汀兰笑道:“今日是上元佳节,荣主子体谅李福晋思子,让奴婢帮着安排。奴婢已私下告诉茗曦格格,御花园一聚之事,李福晋可以在那等待。奴婢就暂冒充李福晋,在绯烟居内坐着,佳节时分,奴才怠工不察,稍待一刻,无妨。”

怡琳激动地说:“多谢,多谢,那弘昐呢?我能见到他吗?”

汀兰遗憾地摇摇头,说:“不行,昐阿哥在永和宫,都由奶娘照顾着,年纪又小,很难出来。”

汀兰又交待了几句注意事项和方位,与怡琳换了衣裳。

御花园

黑暗且寂静,怡琳左等右等不见茗曦前来。她按捺不住,鬼使神差地往永和宫走去。

永和宫

奴才们一片忙乱,不仅要安排夜宴,还要接待其他宫送来的礼品。

怡琳两三年不在宫内行走,谁也不曾注意这个其貌不扬、素颜朝天的宫女是何人?

怡琳踮着脚尖,试图从花木丛、人群中寻找茗曦和弘昐的身影。这时,一对剌眼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德妃与亦蕊来过绯烟居,亲热地为亦蕊拭去唇边茶渍的男子,一定就是胤禛。

她好奇地打量着胤禛,他全身散发着无法形容的贵气,摄人的气魄让人不敢亲近,这是自己的夫君吗?她内心里不断将胤禛与伯堃做着对比。胤禛身旁的亦蕊,如同一枝娇艳芬芳的水仙,盈盈绽放,花香暗袭,我见犹怜。而自己,如同秋日凋残的黄菊,身边来来去去的宫人,见她站着不做事,碍手碍脚,均拿白眼看她。相较之下,自惭形秽。

此时,两个小小的身影欢呼地向胤禛、亦蕊跑去,后面赶着一堆奴才。嘈杂的声音传来“晖阿哥,你别再跑了,奴婢跟不上!”“昐阿哥摔了……”层层人群,怡琳看到一个稍大的男孩子,胖乎乎地胳膊,搂着亦蕊脖颈乱蹭,胤禛则疼爱地摸着男孩的头。另外有个小小的孩子,坐在地上任性大哭,身边蹲了个女人轻声抚慰。那女人其实是云惠,怡琳病后不曾见过。云惠礼佛后,衣饰朴素,怡琳远看,与宫女无异。当时,弘晖弘昐哥俩胡闹,胤禛训斥了几句,弘昐便坐在地上撒泼大哭,弘晖较为懂事听话,乖乖认错。胤禛不愿过于宠溺弘昐,任他大哭,不多加劝慰。

在怡琳看来,胤禛、亦蕊、弘晖享受天伦之乐,却将弘昐撇在一边,无视他的哭泣。两年封藏的火山开始爆发,愤怒的焰火再次燃烧起来,怡琳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往外走去。

一个娇小身影在永和宫外扯住了她的衣裳,怯怯地说:“额娘,是你吗?”

怡琳低下头,一个小女孩,穿着喜庆的粉红对襟夹袄:“你是茗曦……”

茗曦一把抱住她,说:“额娘,真的是你,茗曦好想你啊!”

血脉之情,冲破了怡琳压抑的泪流,她恨不得让茗曦小小的身子在身体里融化,永远陪着她。她知道这里不是母女团聚r地方,她艰难地推开茗曦,说:“这儿不方便,额娘是偷跑出来的,你到御花园来。对了,能不能带弘昐一块来,额娘见他伤心大哭,很是担心。”

茗曦懂事的点了点头。

御花园

怡琳等待的心越来越焦虑,除此之外,心中还蒙上了层恨意。胤禛,你可以不顾我,但弘昐那么小,号啕大哭,你都不问不闻,就顾着疼爱那贱人和她的孩子。当她发现弘晖和弘昐一起进入御花园时,怡琳有些慌乱了,要引开弘晖才可以与弘昐团聚。于是,她将弘晖引上了堆秀山,堆秀山上夜路崎岖,道路错综,她想借机拖延时间,好好看看弘昐。谁知,弘晖爬上了堆秀山后因路滑摔了下来,更没想到,压死了弘昐。

怡琳慌乱中,无处可去,跑到了延禧宫,正巧碰上了匆匆回宫的汀兰。

原来,汀兰在绯烟居假扮怡琳,云惠突然闯了进来,汀兰担心东窗事发,二话不说用香炉打晕了云惠,赶回延禧宫。怡琳得知汀兰砸伤云惠后,索性使个苦肉计,弄伤了自己。一来,可以找个跑出海定阁的理由;二来索性让云惠为自己一直在绯烟居做个人证。

随后,汀兰佯装到海定阁报信,亦蕊往延禧宫接人,沿路伺机试探,海定阁中问话,怡琳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绯烟居。

绯烟居

怡琳尽可能地保持像往常一样的仪态,躺在榻上假寐,脑海中却无法抛掉弘昐可怜的模样。

突然,从明月楼中传来一阵哀恸的哭声,菊心、竹意等奴才之间耳语几句,纷纷向明月楼跪倒,开始号啕。怡琳心知,弘昐去了,她的孩子,连模样都没能看个清楚。

不一会,云惠的身影旋风似地窜进屋中,揪着怡琳的长发,拖下地来。云惠哭道:“昐儿去了,你居然都不伤心吗?你不是人,不是人……是你害死昐儿的,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怡琳强忍住泪水,说:“你凭什么说我害死他。好,不管你是砸伤我,还是我砸伤你。至少,你进绯烟居时,我是在这的。若我害死弘昐,又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从御花园跑回绯烟居呢?”

云惠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成为怡琳的时间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