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凯尔特的曙光(7)
在有魔法的森林里藏着貂、獾和狐狸,然而里面肯定还有更为强大的生物,湖水隐藏了那些不管是渔网还是细网都不能带走的东西。这些生物包括白牡鹿的种群,那些牡鹿在亚瑟王时代的传说里轻快地行进;还包括邪恶的野猪,它们在本布尔宾与海风混杂的地方杀死了戴尔木伊德。它们是希望和恐惧的巫术产物。它们飞翔着,在死亡大门旁的灌木丛中追赶着。一个我认识的人记得他的父亲有天晚上正漫步于小山上的森林中,“在那里戈特的小伙子们曾经偷盗过树枝。他正坐在墙边,狗就在他脚边,这时他听到有什么东西跑了过来,但是他却什么都看不到,地面上的脚步声似乎是一头鹿的蹄声。当那东西经过他时,狗躲到了他和墙之间,用爪挠墙,它似乎害怕了,然而他还是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听见蹄声,因此当那东西经过后,他转身回家了。还有一次,”他接着说:“我的父亲告诉我,他和来自戈特的两三个人在湖上划船,其中一个拿起他的捕蟮叉往水里一插,碰到了什么东西,然后那个人晕倒了,他们不得不将他从船上抬到陆地上。苏醒后,他说他撞到的是某种像牛犊一样的东西,但不管那是什么,它决不是鱼!”我的一个朋友确信这些在湖水中常见的可怕生物是由诡秘的巫师于古时放下去的,其作用是监视智慧大门。他认为如果我们将自己的灵魂放入水底,我们将会用一种奇怪的充满了强烈感情和力量的情绪来填充它,当灵魂再次浮出水面时,它可能会成为世界的征服者。然而,他相信我们首先必须要毫无惧色地去面对或者需要抛弃奇怪的形象。如果这些形象真实存在过的话,那么它们充满着比那时还要更强有力的生命。事实可能是,当我们忍受住了最终的冒险——死亡时,我们将会无所畏惧地面对它们。
博学的亚里士多德
那个能够让伐木人比对着其他任何人都更为轻松交谈的朋友最近去看望了前妻。她住在离森林不太远的一个小屋里,她和她丈夫一样知道很多古老的传说。这一次她开始谈起了传说中的石匠戈班以及他的智慧,但是她转而又说:“博学的亚里士多德也很有智慧,他也经历过许多,但是最终,蜜蜂打败了他。他想要知道蜜蜂怎样筑巢,于是他浪费了两周的大好时光来观察它们,然而他却看不到它们是怎么做的。然后他做了一个蜂箱,上面盖了块玻璃,他把蜂箱罩在了蜂群上。然而当他把眼睛放在玻璃上时,蜜蜂用蜂蜡把蜂箱全都覆盖了,于是蜂箱就像罐子一样黑,而他也同以前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他说在那之前他从未被打败过。然而那次,蜜蜂们真的战胜了他!
仙猪”
几年前,我的一个朋友告诉了我当他还是一个年轻人时发生的事,那时他正好在外与康奈特芬尼亚勇士团一起操练。他们的人装了满满一车,车沿着山坡往前一直开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下车后,他们背着来福枪继续往山上爬,又操练了一会儿。再次下山时,他们看到了一头精瘦的古爱尔兰长腿猪,那头猪跟踪着他们。有个人开玩笑地叫着说那是一头仙猪,于是所有人为了保持这个笑话的真实性都跑了起来。猪也往前奔着四蹄,不一会儿,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假装的恐惧变成了真的恐惧,他们为了自己的性命奔跑着。上车以后,他们以最快速度开着车,然而猪还是在跟着他们。然后,其中一个扛起了来福枪打算开火,但是当他顺着枪管瞄准时,却什么都看不到。不一会,他们转了个弯,到了一个村庄。他们告诉村民们发生了什么事,村民们拿出了干草叉、铁铲和类似的东西,然后带上这些东西上了大道去赶走那头猪。然而当他们准备对付那头不速之客时,却什么都找不到了。
声音
一天,我正走在靠近因奇森林里有点湿软的土地上,突然间,就那么一秒钟,我感到了一阵情感,我对自己说那是基督教神秘主义的根源。一种虚弱感席卷了我,那是一种对于远在天边却又尽在咫尺的某个伟大之神的依赖感。我心中没有任何想法使我准备好了迎接这种情感,因为我曾经全神贯注于安格丝和伊黛以及海之子马纳南。那个晚上我朝天躺着时被唤醒了,我听见一个声音在我上面说着话,它说:“人类的灵魂各不相同,因此上帝对于每个灵魂的爱都是无限的,因为不同的灵魂不能满足上帝同样的需求。”这之后又过了几个晚上,我醒来看见了我所见过的最可爱的人,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年轻女孩穿着青橄榄色的衣服站在我的床边,那衣服的剪裁类似于古希腊风格。我看着女孩,注意到她的衣服在脖子处收拢形成了某种项链,或者有可能形成了某种生硬的刺绣,代表常春藤树叶。但是使我惊讶的是她脸上令人惊叹的温和。如今从未出现过这样一张脸。那张脸很美丽,很少有谁的脸能如此美丽,但是有人会认为那张脸缺少渴望、希望、恐惧和思索的光芒。它平静得如同动物的面孔,或者像是夜晚山间的水池,它是如此平静以至于带着一丝忧伤。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得她可能是安格丝的爱人,但是那个被追求的、充满诱惑力的、快乐的、永生的可怜人儿怎么会有这样一张脸呢?毋庸置疑,她是月亮的孩子们中的一个,但是我将永远不知道是他们中的谁。
诱拐者
在斯莱戈北边一点,本布尔宾的南侧,大概海拔几百英尺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石灰岩方地。从来都没有凡人用手触碰过那块地方,也从来没有绵羊或者山羊在那块地旁边吃过草。这个地球上再也没有一个不可进去的地方,更进一步说,更不可能会有这样一个被敬畏包围了的地方。这是仙境的大门。半夜时,门打开了,非尘世的队列冲了出来。整个晚上,这快乐的一群在大地上四处掠过,所有人都看不见它们,除非,可能在某个不仅仅是普通“高贵”的地方——德拉姆克里夫或德拉姆亥尔——戴着睡帽的仙医们可能会从门口探出头去,看看“绅士们”正在做些什么恶作剧。对于他们那训练过的眼神和听觉来说,戴着红帽的骑手们遍布旷野,空中充满了尖锐的声音——正如一个古代苏格兰预言家所记录的,是一种像哨声的声音,完全不同于天使之间的交谈,占星家丽莉曾经说出智慧的言论:“天使们大部分是用喉咙说话,就像爱尔兰人”。如果在邻居家有了一个新生的婴儿或者新嫁的新娘,那么戴着睡帽的“医生们”将会更为细心地盯着看,因为这非尘世的队列并不总是两手空空地返回的。有时候新嫁的新娘或新生的婴儿会跟他们到山上去。门向后打开了,新生的或者新嫁的从今以后进入了这片苍白的仙境。虽然足够快乐,但是命中注定在最后的判决时分,会如同明亮的水蒸气般消散,因为灵魂不能离开悲伤而生。通过这扇白石大门和其他“你能用一便士购买欢乐”大地上的大门后,国王、皇后和王子消失了,但是现在仙人的力量大大衰落了,在我悲伤的记忆中除了农夫,什么都没有了。
大概是上个世纪之初,在斯莱戈市场大街的西边角落出现了某地,现在那里是屠夫的小店。在当时,那里不是济慈《拉米娅》中所描述的宫殿,而是一间药铺,属于某个神秘的欧蓬顿医生——他从哪里来,无人知晓。那些日子里,同样是在斯莱戈,有一个叫奥姆斯比的女人,她的丈夫神秘地病倒了。医生们对他束手无策。他似乎没有出什么毛病,然而身子却变得越来越虚弱。于是她的妻子只好去找欧蓬顿医生。她被引进了店铺的会客厅。一只黑猫在炉火前直直地坐着。欧蓬顿医生进来之前,她刚好看到碗橱上放满了水果,她自言自语:“医生有这么多,说明水果肯定是有益于健康的。”医生和猫一样穿着全黑的衣服,他的妻子跟在他后面,同样也穿着黑衣。女人给了医生一个几尼,作为回报拿到了一个小瓶子。那次,她的丈夫痊愈了。同时,黑衣医生治好了许多人。但是有一天,一个有钱的病人死了,猫、妻子和医生一夜之间消失了。一年之中,男人奥姆斯比再次病倒了。他长得很好看,他的妻子认定“绅士们”正对他垂涎欲滴。她去克尔恩斯伏特叫了“仙医”。他一听完她的故事,就走到了后门外边,开始默念、默念、默念——念着咒语。这一次她的丈夫又康复了。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他又病了,这是致命的第三次,于是她又一次到了克尔恩斯伏特,仙医走到了后门外边,开始默念,但是他马上进来,告诉她说没有用了——她的丈夫将会死去。他是如此地肯定,果真男人死了,这之后,当她说起她丈夫时,她会摇着头说她很清楚他在哪儿。他不是在天堂、地域或炼狱。她相信是一根原木留在了他的墓中,然而那原木被施了魔法,看上去就像是他丈夫的尸体。
现在她死了,然而许多活着的人还记得她。我相信,有一段时间她是我某个亲戚的仆人或者其他某种随从。
有时候,那些被带走的人被允许在许多年以后——通常是七年——最后看一眼他们的朋友。许多年前,一个女人和她的丈夫在斯莱戈的一个花园里散步时突然消失了。她的儿子那时候还是个婴儿,当他长大后,通过某种方式——不是流传下来的——得到传闻说他的母亲被仙人迷惑住了,这段时间被囚禁在格拉斯哥的一座房子里,她很想见到他。在那些航海的岁月里,格拉斯哥在乡下人心中,几乎是超越了已知世界的边缘,然而他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儿子,启程离开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行走在格拉斯哥的街道上。最后,在一个地下室里,他看到了母亲在干活。她很快乐,她说,有最好的东西吃,不吃吗?随即,她将各种食物放在了桌上。但是他很清楚,她是想通过给他仙人的食物来迷惑他,这样就能将他留在身边了。于是他拒绝了,回到了斯莱戈的人民中。
从斯莱戈向南大概五英里的地方是一个幽暗的池塘,有树环绕着,那是一个水鸟集会的好去处,因为它的形状而被称作心之湖。在那里经常出没的是比鹭、鹬、野鸭或者更为奇怪的东西。如同本布尔宾的白色方石一样,从这个湖里走出了一支非尘世的队列。一次,人们正在抽湖里的水时,突然一个人大叫了一声,他看到他的房子着火了。他们转过身去,每个人都看到了自己的小屋在燃烧。他们急急忙忙往家里跑,却发现只不过是仙人的障眼法。这时,在湖边出现了一条被半挖开的深沟——这是人们不虔诚的印记。离湖不远的地方,我听到过一段美丽而悲伤的关于仙人劫持的历史故事。我是从一个戴着白帽子的小个老妇人那儿听到的这段历史的。老妇人用盖尔语忘情歌唱,双脚跳动着,似乎记起了年轻时的舞步。
一个年轻人在夜幕降临后,打算前往他新娶的新娘家,在路上他遇到了一群快乐的人,他的新娘也在其中。那群人是仙人,他们把她偷过来给他们那群人的首领当妻子。在他眼里,他们看上去只是一群快乐的凡人。当新娘看到了她的旧爱时,她向他表示了欢迎,但她最为害怕的恐怕是他要吃仙食,因而会被迷惑住,然后离开人世,进入那个昏暗苍白的国度。因此她让他坐下来同队列中的三个人玩纸牌。他不停地玩着,什么都没注意到,直到看到那群人的首领臂下携带着他的新娘离开了。他蓦地站了起来,马上明白了他们是仙人,因为那群快乐的人都慢慢地溶进了阴影和夜色中。他急急忙忙地往心上人的家赶去。当他靠近房子时,传来了一阵哀悼者的哭声。她在他到来之前的某个时辰就死了。一些不为人所知的盖尔诗人将这个故事编进了一首已经被遗忘的民谣中。我的戴白帽子的朋友还记得一些古怪的诗节,唱给了我听。
人们有时候曾听说被拐走的人在活人面前表现得像是善良的女妖,正如下面这个关于亥克特城堡的约翰·科尔万的故事——同样也是在那个妖怪经常出没的水池附近听到的。科尔万家族在乡下人那里有很多谣传。人们认为这个家族是人和幽灵的后代,他们一直都因为美丽而闻名。我曾经在书中看到过当今克朗加里公爵的母亲属于他们的家族。
约翰·科尔万是一个杰出的赛马手。有一次,他骑着一匹好马到达了利物浦,打算在英格兰中部的某地参加赛马。那天晚上,当他沿着码头骑行时,一个瘦高的男孩出现了,问他的马厩在哪儿。他回答就在如此这般的一个地方。“不要把马栓在那儿,”瘦高的男孩说,“那个马厩今晚会被烧毁。”于是他相信了男孩的话,将马牵到了别的地方。第二天,男孩出现了,请求在接下来的赛马中当他的骑师以作为回报,然后男孩便离开了。比赛那天的最后时刻,男孩跑了上来,翻身上了马背,他说:“如果我拿左手上的鞭子抽打它,我就会输掉,而如果用的是右手上的,你可以押下你的所有赌注。”告诉我这个故事的帕蒂·弗林说这是因为“左胳膊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我也许会用它来划十字,但是无论是女妖或是其他什么都不会在意我,就跟我在用扫帚划十字一样。”最后,瘦高的男孩用他的右手抽打了马匹,约翰·科尔万赢了一大笔钱。比赛结束后,他说:“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不用做什么,除了,”男孩说,“我的母亲在你的土地上有一座小屋——仙人们把我从摇篮里偷了出来。请善待我的母亲吧,约翰·科尔万,不管你的马匹去哪儿,我都会监视着,没有疾病会跟随它们,但是你再也不会看到我了。”说完后,他变成空气消失了。
有时候被带走的是动物——显然更多的是被淹死的动物。帕蒂·弗林告诉我,在高威郡的克莱尔莫里斯生活着一个贫穷的寡妇,她有一头母牛和牛犊。母牛掉进河水里被冲走了。在那附近有一个男人去找了一个红发女人——她被认为在这些事情上很有智慧——她告诉他把牛犊带到河边,然后躲起来观察。他照做了,当夜晚来临时,牛犊开始哞哞地叫,过了一会,母牛出现在了河边给牛犊喂奶。然后,按照他所被告知的,他抓住了母牛的尾巴。他们非常迅速地穿过了树篱和沟渠,一路走到了一条圆渠(小小的圆形沟渠的名字,通常被称为城墙或者要塞,自从异教徒时期以来,爱尔兰遍布着这些建筑。)在那里,他看到了所有行走着的或者坐着的人都是他那个时代村庄里死去的人。一个女人正坐在渠边,孩子就在她的膝盖上。她朝他叫着,让他留心红发女人对他说的话。他记得她说过要给母牛放血。于是他将刀子插进了母牛身体,放出了血。咒语被打破了,他能够将母牛带回家了。“不要忘了栓牛绳,”膝盖上坐着孩子的女人说,“拿里面的那条。”在一株灌木上系着三条栓牛绳。他拿了一条,于是母牛被安全地赶回了寡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