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荒唐
第五十六回荒唐
京城的贵人很古怪,病已是那么认为的,其实他们是太闲了,这些人不用干活就可以享受国家俸禄,像张家一样低调的并不多。如今病已成了家,也不必再去张府了,这结婚他们张府也没少送礼,张安世把黑宝当礼物送给了病已,病已在院子里围它搭了一个马厩,就是有些为难黑宝,因为在这里它要和一头驴为伴,这平君要出远门就要乘驴车,病已毕竟还舍不得把黑宝当脚力使用。
衙门里的事其实也不算多,病已更多的时间是在抄写宗卷,杨捕头不喜欢病已跟着,说是不如让他琢磨旧案子,了解各种诉讼和案件。这病已看上去就不像捕快,因为不够凶,这衙门里也有些文吏,病已更多时候在这里学习,这里各种古怪的陈年案子真是多。
“病已,我来陪你了。”杨丞相的公子杨恽出现在他的面前。
病已很是吃惊,杨恽却笑道:“你傻了?你还真以为我是来陪你的?我是奉父亲之命来此学习的,只不过我并不喜欢这个赵广汉,他是酷吏,只不过坳不过我家父亲。”
“赵府尹赏罚还是分明的,就是对犯案的不怎么和善。”病已说道,“他们也说我心软,不如做些抄写的活。”
杨恽笑了笑:“我只是随便做做的,我家母亲叫我多照顾你些,他们也奇怪,对你比对我还好……你知道不?她让我来给你带些东西。”
杨恽也奉母命为病已带来了一些书供给病已阅读,因为病已没有时间再去杨家看书,没想到还有人挂念。
“这大概还是我祖父,我在坊间听说当年我祖父卫太子为人正直公正,做了不少好事,想必是丞相大人和夫人不想我学坏。”
“你学坏……”杨恽说道,“我觉得你本性善良,学不坏,只是官场不好混……正直之人往往要被小人陷害,当年太子就是如此,京兆尹大人将来也未必能一帆风顺。我看了我外公写的史书,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杨大哥,其实能做一时英雄也不错,名留汗青,你外公的书现在怎么样了?”病已说道,这书本来就是人给看的。不过这种写大人物的书最容易得罪人。
“此书实际上并非是我外公一人之力能办到的,我母亲家世代史官,你也知道不管是性子怎么好的君主,都不会真喜欢听别人批评的,自古以来荒唐的事就很多,这书不能全写好的,不写坏的,再说人们就喜欢聊那些事,我母亲呢就是把这书藏好,借也只能借给靠得住的人,你能够抄写几篇已经算不错了,你以为这人人都可以读吗?”杨恽说道。司马迁因此书得罪了皇帝,本来按照规矩当朝天子是不能看史官写自己的篇章的,可武帝不是一般的人,他还是想办法看到了,不过他也并没有毁了全书,只是希望太史公重新写他的事,司马迁是个直脾气的,当然不肯写,反而担心起书稿被毁,偷偷让女儿带出了宫。这样这书才有机会流传开来,当然这书不是一般人能读的。
“我很想读。你也知道我这人,做事冲动,得罪人还不知,没几年就弄个身首异处,这书中古人之事可以拿来借鉴,我可不想平君孤零零……”病已说道,“杨大哥帮我。”
“那你拿什么回报我?”杨恽笑道,“我可以偷偷拿出两卷,但是你不能给别人看到。”
病已说道:“我家有什么,你尽管拿去。”说实在,他家的东西杨恽还不想要,他刚结婚家里本就没有值钱的。杨恽瞪大眼睛,用力捏了病已的鼻子:“小东西,我还要了你不成?算我倒霉。给我吹首曲子吧。”
病已摸了摸鼻子,傻笑起来,这位大哥叫了不亏,家里不缺钱不说,还是个有才的人,比彭祖学识高多了,还精通音律,与他在一起就挺符合夫子的理念了,他是君子。
“有空来我家,我府上乐工不错,你吹得应该算不错,不过还比不上他。”杨恽喜欢挑刺,“我府上还有赵地的舞姬,比乐府的都要好,这人哪,就是美呀。”
杨恽说着就笑了,他一把夺下了病已手中的笛子,凑近了,深深吸了口气,病已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害怕了,他往后退了两步,却被杨恽拉了回来。
“你这笛子不怎么样,改天我送你根好的,只不过不能白给……”杨恽说道。
“我家什么都没……你的笛子就算了……”病已说道,他看到杨恽看着自己觉得浑身不自在,正要转身走,刚好有人进来。
“赵大人,让你们看看这些。”这是一个门口接案子的衙役,“要大人亲自审理的挑出来,不需要的就让捕快们去处理。”说完就把一个箱子放在了他们面前。
这个箱子里都是些文书,其实识字的人不多,大多也是前面那些接案子的人写的,有些鸡毛蒜皮的事挑出来就不用麻烦大人了,让人通知他们的保长里长处理就是了。有事做当然要好好做,杨恽也不是混人。
“这帝王将相家就是奇事多,这妻妾争锋,子女夺财比一般人家都多。”杨恽说道。杨恽说着把一个案卷递给了病已,这是广川王刘去的一个妾陶望卿父亲告广川王杀害自己女儿的。
这杨恽德外祖父就是鼎鼎大名的司马迁,为人正直,而司马英不愿意儿子成为纨绔子弟,虽然夫君是高官,但是杨恽年纪轻轻如果不学好也是很容易的。
病已看了案卷,惊讶极了:“这人怎么如此变态。陶父怎么来这里告状?”
杨恽说道:“这不是什么稀奇事,你看史记上所写关于刘建的事,对于妻妾毫无怜悯之心的帝王哪里少!只是帝王家事无人敢管,赵大人虽然同情,却也没法办这件案子。”
“我知道,我看你外公胆子真大,敢这么写这些帝王,你怎么知道我们大人不敢接?他可是很厉害的。”病已说道。
“病已,事实就是事实,每个人都不可能是完人,你以为赵广汉能管吗?他搞错地方了,要告就要去告御状,我们府尹级别不够,其实我们都已经不是孩子了,再也不能找什么借口,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庸人的看法,这天下等级森严,一个庶民怎么管一国之君的事,你说我们有什么办法?没有实力谁愿意去碰钉子。”杨恽说道。
“其实天下谁无错,只要办对的比办错的多,就不错了,先帝还是一代明君。我原本在史书上看到了的很多的事,觉得古时很多君王过得太荒淫,觉得此事有点不可思议,但如今信了些。”
“我外祖父写的绝对有其事,当年江都王刘建虽富贵却是无恶不作,害怕先帝知道迟早收拾他,于是起兵谋反。更甚者是夫妻之道全无,听信谗言。”杨恽说道,“不过那么对待女人的好象没见过,你看看这些是他的妻妾,他竟然可以这般对待,还有……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原来这陶父说自己女儿被残忍地毁尸了,做这一切的就是她的夫君刘去,他残忍无比。
“王之道无非仁字,对妻妾尚无爱怜之心,对百姓又会如何,实在让人寒心,这刘建在父亲尸骨未寒之时就欺占母妃,我大汉不同于匈奴,乃是礼仪之邦。其实这些宫人也是可怜。”
“其实情爱这玩艺,有时就是说不清是什么,昔日妲己蛇蝎心肠,但在纣王眼中却如同仙姬。情色更是容易令人丧失理智,”杨恽说道,“不知你新婚燕尔,感觉如何。”
“平君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家中幸得没有其他的妻妾,自然就没那么多事。”病已说道。
“我们这些人哪个家里没有妾,没有妾也有伺候的奴婢,这里关系就复杂了,你老婆可是醋坛子?”
“没有的事,平君虽然平时霸道些,但是她对所有的人都很好。”病已说道。
杨恽笑着说道“愿君早得贵子,夫妻白头偕老。不过如果你不满意,我可以送你两个姬妾。”想到家中妻子已经在等他回家了,心中莫名兴奋起来。
“我哪敢……杨大哥,你取笑我。”病已说道。
“你不是胆子很大吗?”杨恽大笑道,“这长安城里的混混怎么会怕你家的小女子……莫不是你媳妇是大混混……”杨恽这人就是不喜欢给人留点面子……
“是又如何……”病已也不要面子了,“你这人什么到你嘴里都变味了……”
“我呀,就这毛病……”杨恽说道,“我答应你的东西是不会短你的,你不要美姬,我真有一支上好的笛子送你……”
病已的家很近,从衙门回家不过半刻钟时间,杨恽的话不必放在心上,但是推开家门,却见到了一个不想见的人。
霍云正在堂屋里坐着。平君乌了一个脸面对这他。看到病已回来,那霍云就迎了上来,嘴里说道:“刘病已,你娶的算是哪门子的媳妇,不懂妇德。”
平君随口就抢白道:“这里有条狗是不懂礼的,汪汪乱叫,我不予计较。”
霍云扬起手就要打平君,却被平君轻松躲过。霍云这时火了,对着病已叫道:“你家泼妇欺人,你夫威何在?”
病已知道霍云平时行为轻佻,不可能帮他,但是他家势力大,也真不能让平君受苦,于是笑脸相迎道:“请大人熄火,我这娘子是小户人家出生,没有家教,不过我这回结婚其实是我做小来她做大,我们家全要听她的。”
病已回过头对平君说道:“这位是大将军霍光的侄孙,平时喜爱开玩笑,娘子莫怪他,他没有恶意,只是新妇过门,他还未来闹过。”
平君看病已这般模样,知道这事不能再与霍云对下去了,于是扭头就离开了堂屋。
霍云却看四下无人了,一把拉过病已,把手搭到了他的身上,轻声说道:“都说女人难缠,看着好看,却都是小心眼,我是不会与他计较的,病已,你在躲着我。”
“我没有,我有差事做了,所以没时间去游猎玩耍。”病已说道。
“做事能有几个钱?你缺钱尽管问我那就是了,只要你与我相好。”霍云说道。
病已其实并分不出霍家这对双生兄弟,只是心中把所有的坏事都放在了霍云身上,如今这位霍公子虽然没说自己是谁,从平君对他的态度上来看,应该就是霍云。对于霍山自己感觉到也还算守礼,在乐府看大家排舞蹈时并没有什么过分的动作,只是对漂亮的姑娘有一种倾慕之情,说话文气。哪像霍云说话竟然那么露骨,什么相好的,霍云喜欢男色着不是秘密了。
病已很尴尬,他轻轻把云公子的手从自己身上推开:“公子,我家娘子是个醋坛子。”
“我又不是女人,她吃什么醋?只是男人之间的事,要她一个女人参合什么?”霍云说道,“我去告诉她,我今晚请她相公去我的云天居,让她自个一人吃饭。”
说着就把病已拽上了车,霍云嘴里还说着:“你小子要给大爷点面子。”
霍云的车很是漂亮,里外用的是上好丝绸做的幔帐和垫子,车里更是别有洞天,各种漆箱大大小小。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这打扮一下就更美了。”霍云说着打开了一只漆盒,盒里又有九只小盒子,还有梳子之物:“看,九子奁,楚国制作,这是件古物,是刘去盗的襄王墓中取出来的。”这刘姓王就是不争气,富有一个国家,还学贼人盗墓,这刘建就是其中一人,其实更有胜过他的广川王刘去,他是景帝的曾孙,他可以说是把盗墓当做一个爱好了。他的事让人更发毛,他把不合意的姬妾都放在锅里煮,弄得人家父母上京告状,案卷上更是记载了他令人毛骨的种种恶行。病已听到刘去的名都有点震惊,身子不觉得抖了一下,推开了那个九子奁。
“你害怕了?别怕,这是件好东西,和刘去人品无关,我只是看它放在库房之中可惜,拿来用,不想你却害怕。”霍云说道。
“云公子,你知道这个刘去的事吗?”病已说道。
“我知道,他女人多,这些女人就争风吃醋,最厉害的就是当了他王后那个,不过我却看不上,那就是一个蛇蝎美人。”霍云说道:“你们衙门管这件事了吗?”
“没有,我们大人说这是广川王家事,轮不到我们管。”病已说道。话虽那么说,可是病已得心却痛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