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喜得贵子
第七十三回喜得贵子
这次回来后，病已就干脆休假了，没有离开家，这衙门里不想去了，倒也不是为了什么，就是怕赵广汉又来找自己去办那种差事，就算不来找自己，那杨恽的嘴也太闲了……总喜欢来逗自己……老婆要生了，这是一个好借口。反正坚决不去，好在自己仗着霍光，那别人也不敢逼了。
平君肚子很争气，生了一个漂亮的男孩，病已第一时间让人把喜讯告诉了养病的掖庭令张贺，没想到张贺听了喜讯，他太兴奋了，这可是卫太子一系添了丁，竟然背过了气。
“我那个挂名父亲不行了。”彭祖带着贺礼来到病已家，“这礼物是他早早就让我备好的，说实在我怕他今晚就熬不过去。”
其实张贺一直在生病，本来就经不起这样的情绪波动，遇上喜事也会加重病情，病已听了急冲冲就赶到了张家，张贺已经在昏迷之中了，再也没有醒来。彭祖是他过继的儿子，一直跪在他的面前哭着，大夫说是没救了。张贺没熬过半夜就去了，幸好家里早有准备，所以丧事很是顺利。张贺虽是宦官，彭祖算是过继给他了，所以这灵堂是设在彭祖家中的。彭祖家中的小老婆丁楚雅却不是省油的灯。
“病已呀……”丁楚雅盯着病已，“你是客，不用陪在这里。”丁楚雅这是赶人呢……彭祖却没有反应过来：“婆娘，你说什么……病已是父亲的义子……”
“义子？我看他是要想从你这边骗点钱吧……父亲可没给他留什么。”楚雅轻声对彭祖说道。
病已倒是早看透楚雅的一张嘴脸了，于是陪着笑脸说道：“小嫂子，我只是想亚父出了殡就回去，你有差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叫就是了。”
“瞧您说的，您是公子……我哪敢差你干活，只不过家里人手不够，吃饭的人又多，如果你愿意照看下厨房也好。”丁楚雅倒也不客气。
张贺生前是掖庭令，他家厨房来帮厨的都是旧日掖庭里的宫人，这种好处哪能不沾。几个厨子都是病已相熟的，大家也都给他面子，大户人家办丧事，除了自家东西还有不少借来的食具，这些事都难不倒他，只是心里有些空荡荡……一空下来就忍不住流泪。
“怎么我婆娘把你当下人用你莫介意，”彭祖说道，“楚雅这人就是不懂尊卑……”
他本就是畏妻者，病已苦笑道：“你比我可惨多了，我不过帮你几日就回去，如今这张府没人管得住你家乌鸦……我看你如何应付？”
“我……我大不了躲，躲到你家，你家平君总不会打我出来。”彭祖说道，“我爹说畏妻者好，我们霍大将军八面威风，也是畏妻的。只不过我想不通，他那夫人婢女出生，有何可畏？”
“也许大将军真爱他的那个妻子……”病已说道，“不像你是自己觉得高攀了……楚雅怎么说也只是个婢女，难道她能成公主不成？”
“你轻点，我爹爹说万事皆有可能……”张彭祖说道，“你可不要乱说，要是楚雅出事，我们张家也逃不了……”
“那她应该收敛点……”病已说道，“朝廷历来无情，不求富贵只求平安就好，何况你如今继承了这么大一份家业，知足吧。”
“可楚雅说我今后没什么机会封侯……”张彭祖说道。
“我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病已说道，“我倒是没了奢求，只要能活命就好了。”
“你这人还真胸无大志，按理说你是卫太子的血脉，好歹也应该封个侯吧。”张彭祖说道。
“我娘只是个奴婢，他们是可怜我才让我入牒的。”病已说道，“这样我不至于饿死。要没有掖庭令大人，我……也没这个家……所以我已经满足了。”
“你真是胸无大志……”彭祖说道，“其实也不能怪你，我爹爹他们都不许你从军，太子一脉就只有你一个……势单力薄，其实做个百姓也不错。”
说道太子，病已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隐隐痛，按理说自己没见过爷爷，但就是爷爷当年的为人才有自己被众人照顾……爷爷是好人……父亲就算是纨绔子弟但也是个短命的。冷风吹过，总觉得有很多许多冤魂围绕着他……一身白色……
“病已……你怎么了？”彭祖扶住了他……“身体不舒服就回去吧……”
病已睁大了眼，也要呆在这里，一直到葬礼结束，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
“这个孩子怎么这样不吉利。”从张家回来后病已抱怨道，他几乎都不去看这小婴儿，任凭平君怎么叫都不理。
平君说道：“你不准怪儿子，前些日子，张大人就拖不住了，他一直在等这孩子降生，是这个孩子才让大人多活了半个月。这孩子怎么不吉祥？你什么意思？”
许广汉也替女儿出头道：“你不要这孩子，我要，他继承我们许家香火吧。”
“不行！”病已一下子冲口而出，“他是我高祖之后，怎么可以姓你们的？你们不带那么欺负人的吧。”
许广汉一脸严肃：“那你说这孩子做什么？”他一把从女儿怀里抱过这个婴儿，怜爱地看着那个白胖小子乐得合不拢嘴，说道：“要找个最好的名才是。”平君却笑道：“孩子是娇气的，您让孩子爹给咱宝贝起个名，要红红火火才好。”
“不行，我的名都是他们随口起的，上不了大雅之堂，我们儿子的名可要请饱读诗书的儒士来取。”病已说。
许广汉说道：“孩子贱名好养，你这小子难道不懂吗？大不了将来取个大名。”
病已低下了头，岳父说得没错，不过自己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大名。
嫣儿来贺喜，空着双手，却什么都没带。病已说道：“还想做干妈，哪有那么小气的。”
嫣儿笑道：“病已哥，我准备了三十万钱，前来买你和平君姐姐的儿子，只要你说好，我就在城东以你的名义支起粥棚施粥。”
许平君说道：“嫣儿妹妹的礼物好大一份，我儿子就卖给你了。”
嫣儿从怀里取出银镯子替小婴儿套上，说道：“银镯套住你，荣华富贵来！”
只见嫣儿还真掏出了卖身契两份，说道：“平君姐姐，上回病已哥哥已经拿了他的卖身钱，还没签契约，我让他补上，这回你又答应把小婴儿卖给我，所以也要签约，你要晓得我们家是生意人。”
平君笑道：“妹妹，你再写一张呗，我不要卖身钱，白给你们家。”
嫣儿竟然大言不惭说道：“好啊，我再写一张。说是平君姐姐卖身钱三十万，怎么也不能低于小婴儿，我就可以去我爹那边支钱。我们的粥棚就可以多帮点人了。”
平君娘说道：“老身要不？”
“要啊，您就少给点，十万钱怎么样？”嫣儿说。
“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坑蒙拐骗都骗到他自己父亲那面去了，怪不得……”许广汉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这要戳到王嫣的痛处了。这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也真可怜。
春风得意，可以这么说。送走了前来贺喜的宾客，这满月之喜就算办完了。
“该去当差了。”许广汉对病已说，“赵大人让你快回去。”
“是，我明天就回去。”病已说道。他其实不想回去，这一个月在家中陪着平君远离了那些人，应该说是一件快事。而现在要回去，只怕又是皇上要来寻找自己。
但是他躲不了这一切。家人也不许他偷懒。
赵广汉在京兆尹衙门等着他。看到赵广汉，病已就能猜到何事……小事，不用他出面。是霍光的命令……他不想再去未央宫，虽说那是大汉的权力中心，但是自己想避开它，压抑、阴森的大殿中给自己的感觉并不好……
杨恽就坐在赵广汉的边上，手里拿了把羽扇。他是丞相公子，那赵大人向来可不敢怠慢他，这衙门里的人个个都是不敢得罪的他的。
“家里的事处理完了？”赵广汉问道，“大将军又问我要你去办差。”
“大将军……”病已低下了头伏在了地上，“小的不敢……小的不才……小的也不知……”
杨恽笑着说道：“病已，大将军看得起你，前途不可量，好好干……”
赵广汉却阴着脸，他似乎不怎么开心。天子得了重病……这京城里预感要生事。最近衙门里人手紧张，霍光来自己这里调刘病已，人手更不足了，这霍光又不知把这小子拐到哪里去了。
“只怕邴吉会怪我没照顾好你。人人皆往高处走。大将军那边当差可不比我们这里，莫要偷懒耍滑。”赵广汉说道。
“大人……”杨恽道，“大人别忘了病已是皇族，那霍大将军恐怕是要重用他了。”
未央宫依山而上，长长的台阶，夜色笼罩着这座巨大的宫殿，轻烟缕缕环绕着这座大殿，空空的大殿中没有一个人，这是前殿，平时朝会的地方。朱红色的地面凸现着这里的豪华，在殿正中是高高的皇帝宝座。
皇帝宝座上似乎很久没有人坐了，因为它很高，要走上去才能坐在上面。
病已走了上去，在案前有一只博山炉，炉内正燃着檀香，这种香味飘在了整个大殿里。
“夫人，皇上在宣室殿等你呢，这里不要停留了。”徐顺说道。
“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大殿的每个角落，我还能看到远处的宫门。”病已说道。
“您快下来吧，给人看到了不好。”徐顺说道。
“你让我见到皇上说什么呢？我真不想见他。”病已说道。
“你这不见也得见，”徐顺露出诡异的笑容。
宣室殿依然高大，帘子仍然放下着，但是这里的香味更浓，甚至有点呛人。
“陵哥哥熬不了多久了。”上官皇后哭着说道。
病已并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安慰她，他钻进了布幔，一个骨瘦如柴的刘弗陵正坐在其中。
他没有一丝力气，但是还是强打着精神，看到病已进来，面露微笑，伸出手示意他坐下。
“朕听说你得了一个儿子，真是恭喜了。”
病已也慌了，这礼不知该行什么礼，那徐顺看着他发愣了，于是轻声说道：“夫人……”
“妾……妾身……”病已觉得说得真有些吃力。
“朕没有子嗣，真是羡慕你啊，可否带孩子进宫内让朕瞧瞧。”
病已害怕了，难道自己儿子是香饽饽不成，他们都喜欢，嫣儿喜欢就算了，可皇上喜欢就意味着那种意思。自己是父亲，不能把孩子就这么给他了。他莫非要想要挟自己？
“孩子还小，恐怕不便见皇上。”病已得拒绝是那么直接，那皇帝叔爷爷的那双眼睛充满着渴望，本能让他害怕。这里有种压抑的感觉，他原本是不怕死的，而如今似乎底气少了，牵挂多了，要不然早就一走了之了，来这里做什么。
“那你滚回去！朕不要你在这里。”皇上生气了，他失望了，他愤怒地指着病已，“你没把朕当作亲人，你至今还防着朕。朕可是想把你当做可以担当的……”
这句话的分量是多么重，病已伏倒在地。
“不走了？”皇上说道，“你敢走，朕让你打断你的腿……”
这是什么？这天子本就可以任性，只不过他只是说说而已。病已看了身边的小皇后，小皇后拉起了他说道：“陵哥哥，你别吓人……不就是喜欢你小孩子吗？将来我为您生……你别为难姐姐了，未央姐姐，请移步偏殿，我外公要见你。”
“傻丫头……”病榻上的刘弗陵松手了，他的手原本一直拽着病已，刘弗陵的手轻轻抚过小皇后的脸，病已更是低下了头，这人家夫妻之间……
小皇后也紧跟着出来了。她的眼睛都红了。
“皇后娘娘……皇上有神灵保护，应该会没事的。”
小姑娘面带忧虑强笑了一下，病已觉得她那瘦小的身子似乎承受不了了，她长得很是清瘦，脸色苍白。
病已退了出来，偏殿坐着一个人，那就是霍光。他闭目养神坐在殿中央。
“外公，我把人给你带来了。”小皇后随即就出去了。
不想见这个人，病已真不想见他。见到他，自己就要低头……他是大汉的实权者，他才是天下第一人……他们让自己来，莫不是看中了自己的幼子？
他是皇上的说客，会抢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是自己唯一亲人，不能让他们夺走。
“皇上年轻尚未有自己的子嗣，如今大汉后继无人。”霍光缓缓说道。
字字说得他害怕。但是不得不说。
“大人，请你不要说了，大汉皇族众多，请大人饶了我，昔日吕后专权，结果惠帝骨血断，我虽为昔日太子一族，但是不足以说服天下人，还是请大人另选贤能，这样大汉江山才能安稳，否则众人误认为大人专权。”
这样的好事，竟然有人拒绝，病已真是与众不同。
“老夫也是为了大汉，你竟然这样看我？”
“当年我那祖父至今尚是罪人……大将军，这不妥……”
“你想什么……皇上只是想看看你儿子……罢了。”霍光说道，“你这往哪里想？还以为自己是王侯不成了？”那刘病已一直伏在他脚边看来是……谁知道邴吉竟还夸他……原来不过是井市混的无知的小子。
“你那孩子有名了吗？”霍光只好岔开话题。“没有。”
“老夫送他一名，望你儿能为刘家开枝散叶，灾难散去，将来喜事连连，就叫奭吧。”
病已伏下道谢。听上去刘奭这个名实在比自己的强多了，因为奭就是喜事连连的意思。
霍光突然留意起面前的人来了，他穿的是宫装，却一直低着头，他竟胆小得连看自己也不敢，看来也不见得与别人不一样，可仔细一想也不对，这家伙在装，在莲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霍光说道：“抬起头来……别装了……老夫没那么怕人吧。”
看来躲是躲不过了，病已却坦然起来，他抬起了头，霍光看上去很是疲惫。
“大将军……您没休息好？”
“小子，你以为老夫很空？”霍光说道，“你回家自然可以舒舒服服，我哪有那心思。我怎么看你怎么就那么别扭？”
能不别扭吗？病已摸着身上的衣服，刚才自己也没用假声，更没有做作扭捏装女人。
“大将军，这身衣服闹的，其实小的也觉得不舒服。”病已说道，“在外面已经装了段时间了。”
“那你不能这样，”霍光说道，“这给人听见了……既然做了这件事就要做好，这皇家颜面岂能开玩笑？我没留你在这儿的意思，是皇上，他希望能时常见到你，他的时间不多了，我已经令人为他选址造陵了。你就是顺着他点吧，其实这件事不能怪他，一年前，他心爱的卫夫人死了，而那晚，你进宫了，他以为……”
想到的是皇上日子不多了，也就在这段时间，难道自己还要去刺激他吗？他的要求是奇葩，一次次不管别人的感受，让自己穿着这身衣服冒充卫夫人相陪，要知道被人知道，自己有何面目示人。“我明白了，大将军。”病已再次行礼，他的声音已变了。
霍光果然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也不是第一次扮女人，好在朝臣们都不认识你，就是知道的几个也不会声张。何况当年韩信还有胯下之辱，这也不丢了他英雄本色。”
病已根本无语以对，准备慢慢弯腰行了一个礼准备退出来。
脚下却是一晃，长裙被人踩住了，用力当然站得稳，只是裙褂撕破……既然……摔在地上又何妨。有人扶住了自己，病已看到了那双眼睛……却不知如何解释。
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小皇后站在了他们面前。
“外公……陵哥哥让姐姐过去呢……”
霍光松开了扶住病已的手，叹道：“皇上找你，老夫也不知道皇上把你找来的意思，放心吧，我想皇上不会硬抢你的儿子的，不过这宫里好久没有孩子的哭声了。我这孙女几年没见过婴儿了，他们也就图个新鲜。”霍光说道，他知道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现在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