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孤要见她
“淮阳王要来？”林简有些摸不着头脑。
若是平时，淮阳王能来林府，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淮阳王元明是当今皇上最宠爱最信任的皇弟，排行十三，刚刚举行过成人礼，被封为淮阳王，皇上舍不得他，留在长安城中，不准去封地。
淮阳王性情高傲，不怎么搭理人，林简多次献殷勤，都难见到淮阳王的一个笑脸，可是今天……
小黄门捏了捏袖子中鼓鼓的荷包，看在林大将军礼贤下士的份上，多了点提示：“淮阳王是奉皇上之命而来，只怕还是落在这“规矩”二字上。”
又是“规矩”。
林简一阵头疼，脸颊的肉不由得抽了几抽，强堆着笑道：“谢谢大人提点。”
小黄门拱拱手走了，林简忿忿地“呸”了一声。
一个阉人，一个小黄门，狐假虎威的，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转过身来，林简吩咐主管林府外院事务的大奴，“林大，速速准备，家中有贵客要来。”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林简满意地瞅着书房里摆放的器具，又吩咐：“速速点起沉水香，别的香味淮阳王都不爱闻，把前儿得的巫山老雾茶拿来……用那套玉杯来配，别的都太俗气，配不上淮阳王。”
林简又重新梳洗了一遍，换了身玄色的薄纱深衣，束了发冠，含了鸡舌香，免得张嘴说话，味道不好闻冲撞了淮阳王。
经常在帝前行走的人都知道，淮阳王元明有洁癖，比皇上还挑剔。
一切收拾完毕，大奴林大也匆忙入内通报：“大将军，淮阳王来了……”
林简连忙起身，上上下下检视了一番，觉得没有什么岔子了，方蹬上棠木屐，前去迎接。
大门外停着辆长长的驷马朱轮玄色卧车，车辕、衡端、毂头与轭之末皆以紫玉为饰，四匹马也是全身玄色，不见一丝杂毛。
林简是多年征战的，识得此马绝非凡品，是大宛国进贡上来的汗血宝马。
皇帝真是偏疼这个弟弟。
林大连忙将青毡铺在地上，一身玄色的劲装的马车夫将车帘打开，跳出来了个玉面小童，将手中捧着的青色的玉石脚踏，轻轻放在青毡上。
接着一只玄色做底，上绣麒麟纹的靴子伸了出来，那玉白色的靴底纤尘不染，踩在玉石上，接着是另一只。
众人屏住呼吸，下来的这个人是个金贵人，一丝浊气都闻不得。
“大将军，幸苦了。”
清朗的声音响起，能安抚人心，让炎炎夏日也变得清凉。
林简连忙作揖，恭声道：“淮阳王幸苦，臣迎接来迟，万望恕罪。”
今日元明穿的是玄色的朝服，腰上系着深紫色的腰带，右侧陪着紫色刀鞘的腰刀，那是西域进献上来的宝刀，削铁如泥。宽大的领口和袖口处用金银双线绣着不断头的连绵云纹，一举一动间闪出层层的光，将玉面郎君衬托的宛如仙人。
林简自惭形秽，怨不得曾有朝臣夸奖淮阳王的风姿，似玉树芝兰，旁人在一旁便如同瓦砾野草一般。
恭敬地将淮阳王让进了书房，林简盛情招待，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元明跪坐下，静闻茶香，半晌点头道：“林大将军费心了，沉水香便不用点了，反而污了这茶香。”
林简立即瞪了林大一眼，“还不快撤下去。”
林大和侍女们手忙脚乱地将点着沉水香的香炉撤了下去。
元明问：“想必林大将军不知孤为何而来，孤奉皇兄之命，前来解释这“规矩”二字。”
林简听了魂飞魄散，立即伏在青石砖上，颤声说：“臣自知做错了，臣……”
元明摆了摆手，问：“皇上还是燕王时，林大将军就跟随左右，怎能不知道皇上的难处？如今皇上依旧有着莫大的难处，林大将军忘了吗？”
林简颤抖着嘴唇，过了半响方嘶声问：“臣愚钝，臣知道皇上的难处，但不知这难处与规矩有什么关系？”
元明心中鄙夷，脸上不显，问：“皇上是嫡长子，早该登上皇位，却因成太妃的缘故，直到先皇逝去几年后，皇位才回归我皇兄，这个你是知道的。”
林简应声：“是，当时臣跟随陛下左右，深深为陛下不平。”
元明轻哼一声，“当时林大将军知道为陛下打抱不平，可知旁人如今也在为你府中的嫡子嫡女打抱不平。江山的稳固不能离开世家的支持，林大将军身为皇上最信任的臣子，和琅琊王家结亲，本该帮着皇上好好维护与世家的关系，没想到却为了个陪嫁的小妾，将王家得罪了，而且这种得罪法，不仅得罪了王家，而是得罪了所有的世家。”
人人都觉得淮阳王叔能够和自己多说几个字都是好的，可林简听了这么长的一段话，却浑身冰凉，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
元明看着簌簌发抖的林简，一双凤眼微眯，又问：“世家的传统便是由嫡长子继承家业，皇上也是如此，林大将军站在皇上身边，却公然违背这个传统，是因为林大将军别有想法不成？”
林简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以前他附庸风雅，也学着旁人收了些宾客，近来陆陆续续走了不少，留下来的都是没有什么本事，只会哄他开心，哪里会看到这一点。
皇上的皇位来的不易，身为嫡长子被算计的只能做个燕王，而且还被登基的庶弟元成猜忌，后来元成与大金作战，饿死在白沙坡，皇上才在世家的支持下登了基。
皇上的立足之本便是占了“嫡长”二字，他身为皇上的重臣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皇上的脸面……
原以为宠个小妾只是家事，没料到牵扯这么多。
林简汗如雨下，四肢瘫软。
果然是无知者无畏，知道的太多并不幸福。
元明见林简那副模样，知道被自己吓得差不多了，又放柔声音，说：“皇上念你是经年的老人了，又对皇上忠心耿耿，才叫你闭门思过，结果又闹出这样的传言，庶子庶女们都要翻了天了，皇上又怎么能不气恼，只好命小黄门奉旨训斥你一番，好安抚世家大族的心，又特命我来点醒你，若是其他人，只怕现在已经丢了脑袋了。”
林简闻言，更加感激皇上对自己的情谊，一把鼻涕一把泪，“臣再也不会犯糊涂了。”
元明强忍着心中嫌弃说：“林大将军，请将府上嫡女请来，孤要代天子安抚“长安孝女”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