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天平的两端

江苏棋院座落于五台山1-6号，是中国第一所地方棋院，成立于1978年。近二十年来，培养出的专业棋手也不少，可惜一直以来活跃在中国围棋界甚至世界围棋界的顶尖中国棋手，极少是来自江苏棋院的。低段棋手多，高段棋手少。这是长期摆在江苏棋院院长冯存义面前的一个问题，多年来他头痛不已，无力解决。对这次的业余升段赛，他寄于了厚望，希望能发掘出本省的围棋新星，辅以名师重点栽培，进行半年的强化训练，向明年夏天的全国升段赛发起强有力的冲击。因此，九点半才开始，他八点半刚过就早早地赶到了棋院的3段组对局室。4段组对局室他懒得再去了，去年由3段升上来的几位新4段，水平并不怎么样，未能显现出比同段棋手高出一个档次令人信服的实力来。他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3段组上面，真不知道今年各个地级市、县级市棋院选送的棋手水平怎么样，但愿能涌现几个好苗子。

八点三刻，梁亮第一个赶到了3段组对局室。他看了看今日的对阵表，查到了自己是在七号棋桌，对手是尹晴。尹晴？听起来这像是一个女生的名字，不晓得人长得怎么样，漂不漂亮。第一次和女生下棋，有意思，这会不会很轻松？梁亮兴奋地想。

“小亮，你来得可真早啊！”冯存义拍了下梁亮的肩，夸道。

刚坐下的梁亮感到自己的肩一沉，抬起头，见是冯院长，便问候道：“院长早！”

冯存义摸着梁亮的头，问道：“这是你第四年参加3段组的升段赛了吧？”

梁亮点点头，说：“是第四年了，院长记性不错。”

冯存义打趣地问：“四年了，当年和你同段的棋手有的早就升为4段5段了，还有的更是成为了职业棋手。解放战争都只进行了三年，你四年却一无所获，怎么还没有放弃？”

梁亮信心十足地说：“这次只要我拿下第一轮，就能晋升四段，第二轮改而参加四段组的升段赛。我怎么可能放弃？”

“好，有志气！”冯存义赞道，“果然有志不在年高。祝你马到成功。”

“院长也要努力喔。”梁亮祝福道，“明年要多拿几个头衔，替江苏争光。”

拿头衔？是拿名人？还是拿天元？老了，拿不动了，机会还是让给你们年轻人吧。自从接手江苏棋院来，精力都放在处理棋院日常工作上面去了，实在没有余力再参加什么头衔战了。冯存义心想，换作是十年前，血气方刚的自己又会怎么想呢？

九点钟刚过，棋手们陆陆续续都进来了。尹晴来到了七号棋桌，发现她今天的对手居然就是昨天汽车上的那个男生，不由大吃一惊，回头再看了一遍对阵表，是“七号棋桌梁亮Vs尹晴”没错，只好有些不情愿地坐了下来。

梁亮倒是蛮兴奋的，刚才想不到原来她就是尹晴，不由高兴地说：“百年修得同船渡。昨天我们同坐一辆车，今天又坐在同一棋桌对弈。我想，我们已修了七世缘份。”

尹晴小声骂道：“无聊。”

梁亮故作惊讶地问道：“你昨天不是说你来南京是旅游吗？”

尹晴没好气地反问道：“你昨天还不是说你是来散心？”

梁亮咯咯地笑了，说：“那我们俩扯平了。”

尹晴暗想：我怎么那么倒霉，总是碰到这家伙？

梁亮又问：“昨天你后来睡哪了？”

尹晴赌气地说：“大马路！”

“大马路？”梁亮吃惊地问，“那么冷的天，会冻坏的。你还是睡到我这边来吧。”

睡你那边？尹晴唰地一声脸红了，不再说话，眼睛只是盯着墙上的时间，看秒针转圈，期盼时间快到，棋局快开始。梁亮见尹晴不答话，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没趣，于是就傻傻地望着尹晴。

九点二十五分，梁亮和尹晴进行猜先，尹晴猜得黑棋。

九点半，各桌棋局准时开始。尹晴开始三粒黑子都打在了三线，表达了取实地的愿望。而梁亮则是二连星开局。看到尹晴取地的愿望如此强烈，他第三子仍然落在了左边，打算重点经营左边。黑七继续打在正上方的第三线，尹晴打算一举囊获右边及上方江山的野心昭然若揭。梁亮略一迟疑，但白八还是选择打入。再晚，怕是右边的黑棋不可动摇了。尹晴可能没有估计到梁亮很爽快就打入，加上对他这人本来有些厌恶，盛怒之下，黑九、十一两子比较罕见地进行对白棋打入的子粒进行围剿。

冯存义看了一圈棋局，发现各桌大多进行得波澜不惊。可能是第一场对局，大家都下得比较拘束，放不开来。而七号棋桌倒火yao味早早地开始弥漫起来了。于是，他就驻足在此，专心致志地单看梁亮和尹晴的对局了。这个小姑娘有点火气，不够冷静。黑九、十一比较少见，黑九面对白棋的打入，普通的下法应该是大飞先守住右下方的角，白棋拆二，黑跳一，这样黑在拆三中间打入更多一些。实战白十四直接逼过来，黑棋有些为难，如果黑十五只是尖顶，白长，黑扎钉，黑棋难以满意。黑十五、十七的下法是一种求战的态度。看来，小姑娘下得还挺凶的。

在尹晴的步步紧逼下，梁亮早早下出了白十六立的缓手！被黑十九跳，白只能二路渡过，整块棋不活，明显吃亏。

冯存义轻轻地摇了摇头，心想：小亮下棋还是过于草率，落子速度很快，只是给人以才思敏捷的错觉罢了。他应该多动动脑子，下一步之前至少要考虑后面十步棋的下法。这局棋中白十八明显应该托角，黑扳，白星位虎，黑打，白反打，黑提，白换个位置打，黑接，白接，黑断，白再打，黑长，白压，这样转身明显优于实战。

白二十六只是在白十四那尖。尹晴稍感惊讶，本欲落子的手又缩了回来。

梁亮狡黠地一笑，暗想：你肯定是认为我会选择跳吧？那样，上面黑与白交换，然后黑镇，白棋两块被分断，作战对白不利。我是不会上当的。

黑二十七、二十九好手！如果只是简单地立，白跳联络正合白棋意图。但黑三十一长太重了！由于黑二十九已经便宜到了，白二十八一子已变轻，黑三十一应该轻灵地跳出，而且不用作黑三十三与白三十四的交换即可出头。黑三十三与白三十四的交换相当损！这使得白三十八可无所顾忌地跳飞，至白四十，双方又回到了相同的起点。冯存义心想，到底两个人都还是孩子，下棋还比较随性，不够稳重。

双方你来我往，落完四十子后，十点钟还未到。冯存义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心里感慨道，他们下得还真快，简直像是在下快棋。现在，他们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天平的左端和右端再次平衡。接下来，形势会如何发展呢？小亮能不能拿下这局，顺利晋升四段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