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不可触碰的“人”（下）
急急赶上午夜十二点最后一声钟声，这样就算今天更新的话确实兑现了！这一章解释题目，到底什么是“不可触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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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青梵开开心心拖着修·利尔斯奔往六月息的花园“探宝”，君司宸唇边微笑缓缓敛起。半晌，轻轻叹一口气，伸手在桌角轻按一下：“侯爵夫人，一杯咖啡。”
“我以为君十七只喝清茶。”
听到清朗带笑的声音，君司宸也不张开双眼。“林无水，你今天是决意走出自己那座小楼了？”
将咖啡杯搁到君司宸面前，一头雪发的林无水笑吟吟在他身边坐下。“你现在的气息混乱，情绪很复杂。”
淡淡抬眼瞥一瞥悠闲自在的男子，君司宸一时没有说话。
“利尔斯确实是非常优秀的孩子，可惜到底太过正常。行为习惯也好思维模式也好，规范得都像是联盟法律考核时候的标准答案，跟青梵那个小家伙混了这么久，居然还是没有学会任性自在。看看刚才奔出去的时候，青梵是拖得理所当然的顺手，他兴奋之外还要迟疑……虽然在别人眼里没有半点不对劲，但是对于你的那一双眼，就算只是一瞬间，那种程度的僵硬也已经是十恶不赦了吧？”
眉头几不可见地蹙动一下，调整一下坐姿，对上林无水那双虹彩流转仿佛漩涡的“万花筒之眼”，君司宸缓缓勾起嘴角。“利用‘常非’和《寻》游戏收集最大量的人类情绪情感模式，已经足够为你的人工智能体建立情绪反射的基本信息库。就算你不介意一双不同常人的眼睛，也用不着在我面前反复证明这一点。”
林无水顿时举起双手轻拍一声：“太棒了，不愧是君家家主——连常非和《寻》的根本目的都猜得出来！”
君司宸轻轻一笑：“是啊，将上百亿人当成自己的实验对象……林无水，你不是天才，而是高明到目空一切的疯子。”
“这是联盟政府允许的，他们支持我这么做，只要最后我可以给他们一个成果交代——当然，林家开发《寻》带来的无限商机，这种附带利益甚至超过基本目的本身无数倍的好事，所有人都乐得接受。”林无水静静微笑着，“就连你都没有办法拒绝，难道不是吗，君司宸？”
“当然，对君司宸而言世上不存在亏本的买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随即像是略嫌苦涩地放下杯子，君司宸看一眼身边的雪发男子。“而你通过常非的眼睛看到无数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也是半点不吃亏的最终赢家。”
林无水闻言笑一笑，也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子浅浅抿一口。“这与吃亏没关系，一件必须完成的工作而已。我不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想象力也相当贫乏。但是尽可能汇集了人类智慧的常非不一样。创造出寻世界的不是我而是常非，虽然许多事情都是我最终认可，但具体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形象创造的过程依然属于第六代人工智能体。”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看到了人工智能体跨越界限的可能的那一步？”
“不是‘可能’，而是确实跨出了——在寻世界中，那一群在创造初期就寄托了最多心绪、情感的NPC们，已经开始形成了具有类似自主思维的情感选择而非事情不能决断时候的随机选择。四圣兽之一的青龙，就是最好的证明。”
“林无水，不要告诉我那是因为青梵。”
看着顿时警觉、一脸严肃戒备的君司宸，林无水微微笑起来：“虽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与你的关系，但是在领域内谁都不会不知道摩根司密·梵恩博士是精神控制与生物电场研究方面的绝对权威。尤其在在那件事情后，为了解决青梵身体的问题，他在这个领域研究的深度和广度都已经超过了我所知道的任何一个人。”说到这里顿一顿，看一看君司宸的目光表情之后这才继续道，“寻世界的一切都是以现实作为根本基础的。青梵的精神属性在常非眼里呈现出那样一种非同寻常的状态，他本身的精神力绝对是决定性因素。”
君司宸顿时轻笑一声：“我还以为，是你林无水跟他个性太过相符所以才故意派给了这么一个古怪属性。”
“我的‘万花筒之眼’，对他人情绪的感知和影响本来就是精神力的一种表现——在生成人物的时候青梵让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对他毫无影响，也无法真正透视他的情感心思，若非如此，我不会把唯一的‘幻魔’身份作为他的标记。”
“那么，把四圣兽中的朱雀、白虎送到他身边，你的意思又是什么？白虎也就算了，黑凤苍羽已经明显超出了寻世界NPC应有的界限，当中应该是有你不少心血投入吧？或者我应该大胆猜测，将这些原本就智慧高人一等的NPC送到青梵身边，你就是希望通过他超出常人想象的精神力刺激‘常非’，最快地推动人工智能体的界限跨越？”
林无水赞叹似的点一点头：“不愧是君司宸，你的大胆没有任何的错误。寻世界，我所要寻找的是个人内在的真实自我，因为只有找到了这种人之所以为人的真实存在的情感，人工智能体才能把握由量到质飞跃的关键，真正形成自我的情感和思维，而非无法想象的高速运算和随机选择。所谓‘最了解常非心意’的黑凤，行为模式确实受到了我个人心绪的影响，但它依然还是一段程序，因此符合人工智能体的演进规则。而青梵对‘宠物’以及游戏内一切生命体一视同仁的看待，也确实让能够体察他心意的黑凤将各种情绪提取分析，一切都向着良好的方向发展。可惜事情并未如我想象得那么简单，青龙成为连我也始料未及的意外。”
君司宸笑一笑，端起咖啡杯子，凑到嘴边却不喝，只是一味感受那种醇香气味。“如果从生物和生命学的角度，这种程序不在常规的错乱重组，跟基因突变完全是一个概念。至于意义么，也就不需要我去多说了。”
“是！青龙的自我意识生成，绝对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但是对于期盼这一天期盼得太久的我，事到临头却只有恐惧的感觉。犹豫了三天，我提前了第二次系统更新。”
君司宸微微一怔，但随即微笑起来：“也对，仅仅隔了五天就不得不进行又一次大型的系统更新，我原本就猜想不会只是因为什么光暗对立，国战系统之类的简单小事。”
“如果真的形成独立意识，便如同数十个世纪前人们信奉的‘活着的灵魂’。如果能够再将其与肉体进行揉合，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造人’——完全利用科技手段，创造出独立意识独立个性的‘人’，在这件事情在联盟政府和整个人类世界得到决断前，我必须保留这些最最珍贵的‘灵魂’。但我知道，仅靠我一个人，是瞒不过那群眼睛瞪得比激光更直更亮的人的注意的。而能够帮助我来达成目的的，第一需要有对于这件事同样的认识，第二必须有担当一切的能力和勇气，尤其是将那些来自政府的讨厌虫子打扫干净以及在此之后自保无碍的手段。第三，则是要行事无拘，但心中真正有所顾忌。青梵只符合了第一、第二点，而想到事后很可能……不，是肯定需要梵恩帮助，已经很大利用了他的我也不方便再多打主意。”
“所以你很自然地调头选择了我？”小小抿一口咖啡，像是再一次被饮料苦涩滋味刺激的君司宸轻轻苦笑起来。“不错不错，只要关系到了青梵，我就没有其他道路可走，这正符合了你的第三点要求——林无水啊林无水，平时都是我去计算别人，这一次却是被你给计算了彻底。”
“你答应了？”
君司宸扬一扬眉：“这难道还用问吗？”
林无水顿时松一口气：“发出金玫瑰的时候，我就在反复考虑怎么同你说出这件事情，现在感觉轻松多了。”顿一顿，“不过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毕竟，君司宸是整个联盟里面最卓越不凡的人物，就是在常非的寻世界里面，成就也是超出常人想象的。”
君司宸忍不住轻笑一声：“这个时候就不用说恭维的话了。不过，现在我总算是彻底弄明白你之前当着利尔斯的那一番表演是什么意思。所谓的零界点，不是在物理或是魔法力量上的界限，而是那一次‘第三类力量’所指精神力的零界点。如果再让我跟修伊司两个人这么相互争斗下去，不分散青梵的注意力而使因为所谓幻魔力量聚集到他身边的大群NPC受到强烈力量刺激产生大量无法控制的程序变异，那么寻世界就真的要天翻地覆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林无水也微笑起来。“一个青龙还可以用四圣兽的名头招摇过市骗过人去，但一群普普通通的NPC一齐变得太过个性就不太好办了。”
“不过，青梵惹麻烦的本事向来不小……就算目前寻世界的光暗对立大半是他造成，可是对于青梵而言这些根本不在兴趣范围之内。虽然是由他提出‘诸神的黄昏’最后一步大棋，不过我并不相信他能够老老实实完全按着你的预定计划，去将眼下这个寻世界重新稳定下来。”君司宸轻笑着摇一摇头，“不管起因是什么，游戏也好现实也好，青梵都牵扯到了太多。偏偏又是这种性子，除了让更多的眼睛去看护着，更多强者去保护着，我真不知道怎么才能不辜负了司寞和青黛的托付。要是出了一点点事情……林无水，你也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样的父母。”
“梵恩到底还是讲道理的人，青黛的话，真惹着了她，一枚导弹直接将常非跟我化为一股烟气的这种结果我也不会意外。”
“说是这样，但事实上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啊！”君司宸顿时笑起来。
将自己的茶杯端起来喝了一口，林无水这才笑一笑：“不是没有紧张感，而是因为很清楚她就是这种女人所以不会有任何意外罢了。不能说是梵恩将她宠坏了，但青梵有意识控制下的破坏力跟她这种不定时炸弹的脾气比起来确实是向着好的方向在发展。问题是利尔斯太过年轻就担任了政府公职而变得个性死板，从包容性和坚韧度来看都跟青帝差了太多——在这一点上我倒是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自己所爱的就该自己保护，无论是人还是其他东西。利尔斯当然是个不错的人，青梵的眼光从来就高，他能看上的自然不差。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只建立在游戏之中，要说到面对现实的各种情况并且每一件都能良好处置……就算是利尔斯，我也没有办法完全相信。”
林无水微微一笑：“这个么，我也不太相信。但我要的只是最后一个结果，中间过程是什么样子，现在也就是青梵自己的事情了。”顿了一顿，林无水轻轻叹一口气，一双光彩流逸的眸子静静看向笑容温柔的君氏家主。“君司宸，其实直到现在我依旧还是不能相信，青梵真的可以成为你行为处事的唯一标准；他的平安喜乐，可以成为你唯一考虑的事情、唯一保存的期望。林家人的特性在于金钱，而君家人的特性在于控制欲。从一件玩物到无数项大型工程，从一个动作到所有言行举止——普通的事情都是如此，更不用说对于内心真正喜爱的人。你是君家的家主，什么事情都能从从容容把握在手里，你也从来不容许任何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可是你从不将自己的意念强加与他，你要他开心自在的希望远远超过两情相守的心愿，为了他的快乐甚至连‘情敌’都可以毫不迟疑地给予机会……君司宸，我从来不想窥探别人的隐私，但是那些在青梵背后的强烈情绪我却没有办法不好奇：为什么那么害怕失去，你还是可以放开双手让他去跑去闯呢？”
君司宸静静笑了。
“林无水，你没有爱过，也不真正了解青梵。”笑容如春风一般温柔和煦，“握紧拳头，掌心间就再没有容许他物存在的空间；而张开双手，他总是会回到我身边。”
“因为，他是君司寞的儿子；因为，我们是骨血相连的至亲；因为，我们是彼此的第二个自己。”
“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彼此，也没有人能比我们更爱对方。”
“所以只要他快活自在，君司宸，别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