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绝境的预感
就像苍羽说的，青梵没有机会睡大觉。
虽然抽离了风灵让火焰穴口平地上的人们压力大减，但局势的天平并没有从根本上倾向人类的那一方。
寻世界是以魔法为基础的，也就是说魔法平衡的规则适用于整个寻世界，无论是兽怪生物还是游戏玩家。构成寻世界的风火水土光暗六种基本元素，无论是具有元素属性的兽怪还是魔法师，想要发出魔法技能就必须倚靠其中的一种或者两种或者两种以上，以自己本身的元素感知为基础向魔法世界的力量本源借取力量发动技能。从这个意义上说，寻世界的一切魔法其根本的魔法原理都是相同的；在同样的魔法环境下，魔法能力的强弱高低完全是由使用技能的个体本身决定的。
因此，风元素被强行抽离的效果同样也作用在人类身上。其中最明显最直接的反映，就是此刻躲进防护罩内的人们发现彼此说话都是听而不闻。
没有风，鸟儿失去升空的浮力依托而纷纷掉落；没有风，静止的空气波动让声音无法传播。
任何人——无论平时多么冷静镇定，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听力，反应必然比较激烈。虽然可以通过周围发生的各种现象判断出原因，但是最初一刻的惊惶却是无法避免。尤其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个人身体任何的异常状况都会让人心惊肉跳。偏偏失去了语音这种最为常见最为习惯的交流方式，很少有人可以镇定自如地立刻找到另一种方式清晰准确地表达情感叙述事实。所以虽然昆斯埃特、藏宝人、天下、江湖、白非非几个经历见识广博又习惯了保持镇定冷静的人迅速反应了过来，安抚那些被骤然的失聪恐惧袭击了的队员还是花费了几人不小的力气，自然的，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再者，风助火势，抽离了风元素压制了靠着火系魔法进攻的各种鸟儿，但是人类的火系魔法攻击同样失去辅助而导致效果大减。寻世界的规则是元素相克相生，没有风元素辅助加成效果，火系魔法的超强攻击力无法体现，面对着火系攻击完全成为本能的兽怪，失去了最强大业最熟悉魔法攻击技能的人们压力显然不是一般二般的大。
身在局中的昆斯埃特当然很清楚其中利弊，对于青梵这种完全不合常理出牌的举动只能暗暗苦笑（至于对他完全不合常理的能力，可怜的魔法骑士已经习惯成自然地彻底不去思考）：虽然不清楚他帮助修伊司的真正意图所在，但是青梵显然不打算让任何人白白拣了便宜。火焰穴前的这一场消耗战足以将位列寻世界十大工会的天下团和沧海城力量削减掉十分之三四，碧霄谷、烽火小队、此地无银雇佣兵团这些具有相当实力的工会和队伍经过这一场战斗也失去了吞并他人的锐气。噬魂枭是主要在夜间行动的兽怪，黎明意味着人类的胜利，但同样也是最危险的时刻——困兽最后的反扑和人类坚持力的底线，两者相加让即将到来的黎明充满了不确定的恐怖；而如果“风之冒险者”能够及时赶到，无论是在心理还是实力上都会给占据相当的优势。
风之冒险者，本身是青梵给修伊司安排下的第一道可使用力量。
而“甲壳虫”队员的选择，也让修伊司可以无后顾之忧地安心作战：没有人会怀疑青发小姐波赛冬娜和卡莱尔的强大力量，就像没有人需要担心月氏药品的质量一样；第一黑暗魔法师的克罗采，代表了游戏最神秘职业的最强实力，他身后的黑魔法师协会“煌月”首脑显然和修伊司交好。何况，扶风城的谢幕演出后到现在，卡莱尔的追求者不减反增，单是这一股力量就足以让那些试图在寻世界建立强有力势力集团的人们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不是同样了解眼下的局势，修伊司绝不会像旁人眼中所见的那样，看着少年一路“胡闹”而一味纵容甚至推波助澜。那个有着超乎性别美貌和超乎冰雪性情的最强的魔法骑士、无论游戏还是现实中自己唯一甘心服从和发誓追随的上司，从来不会仅仅因为别人的任性而轻易改变自己的行事与思考。
按着他留下的信息一路追寻而来，同时不断传递光明骑士团的讯息，用夸张的言行谨慎隐藏起两人特殊的关系，却想不到那个成天吃喝玩闹两眼冒金光的小家伙早已看透了彼此的用心——昆斯埃特一时无法分辨到底是自己太笨还是青梵太诡异，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自己不能支撑到甲壳虫和风之冒险者赶到，青梵一定会用尽所有办法让自己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虽然发现噬魂枭的攻击力量渐渐减弱，昆斯埃特还是不敢有半点松懈。噬魂枭最强大的武器绝对不是铁喙和利爪，不清楚为什么让人们谈噬魂枭色变的迷魂术至今未曾发出，但他不会简单地将之归因于火戎草诱导术这一个原因。何况即使是同种兽怪也会因为年龄实力等不同状态而有等级的差别，眼前这些噬魂枭虽然凶恶，可是单从攻击的速度频率和强度来看仍然只是最普通的一种，距离建城令任务目标的噬魂枭BOSS相差就更远了。如果连这些最普通的噬魂枭都无法解决，那么后面的任务就根本别想完成了。
将长剑和魔法杖握紧，昆斯埃特凝视着前方的目光炯炯，口中魔法吟唱不断，一道道光明魔法的白光向最逼近且最强悍的一头噬魂枭狠狠打去。
“哇——”体型巨大的噬魂枭一个踉跄，顿时后退两步。
噬魂枭防御极高，普通的魔法攻击只能擦下它两片羽毛。针对火系兽怪的水系魔法对它伤害虽然比较强，但是在水元素非常缺乏的烈焰山范围对魔法师本身的要求和消耗也都非常大，因此光明系的魔法攻击自然成为此刻的技能首选。见被那头噬魂枭逼得过紧的天下和江湖得到暂时的喘息之机，昆斯埃特来不及招呼说话，挥手一招另一道魔法将一头试图从背后袭击藏宝人的噬魂枭格开。
“多谢！”因为有水之结界笼罩，结界内部组队结盟的众人还是可以凭借水媒质进行交谈，只是声音有些含糊。惊魂初定的江湖脸色异常难看，“昆斯埃特，几个光明魔法师都受伤了……”
“去把还有战斗力的魔法师都集中起来——噬魂枭的魔法攻击太强，分散了对付消耗太大太浪费。”昆斯埃特和藏宝人背靠背站立，目光炯炯凝视着被强烈反击而缓缓退却的数头噬魂枭，“还有一个小时就天亮了，大家撑过去就好！”
藏宝人苦笑一下，“昆斯埃特，不是每个人都有魔法骑士魔武双xiu的实力的！魔法师要作战来不及施放治愈，武士对上魔法攻击只能凭耐力硬抗，后面等级低的早就支持不住了！如果光明魔法师再受伤的话水之结界绝对支撑不住，等那个时候我们差不多就可以直接和寻世界说再见！”
“这绝对不是我的问题……”昆斯埃特无可奈何地哀号一声，“注意你后边，烽火！”
烽火无边应一声，随手毙掉一只偷袭的大珍珠雀，然后向迅速两人靠近，“我队伍里药耗得差不多了，治愈的魔法师有没有集中过来？”
“江湖在那边主持——你赶快叫会一些魔法或者有魔法防御的队员结成集团定点定向攻击，把那些快撑不住的全部带到结界中心集体治疗。”随手丢过去一堆药品，昆斯埃特说得又快又急，“还有那些现在战斗力还比较强的魔法师也赶快集中起来：水系的把结界加强巩固，土系的在水之结界内部劈开隔离层，火系的全部集中到最前线帮忙抵抗攻击让其他人腾出手来抢救伤员，还有风系的……”
“这里一点风元素都没有！”
冷冷暼了天下身后那个冒失的魔法师一眼，昆斯埃特径自向夜来香和白非非道，“让他们随时准备好，一旦感受到元素恢复立刻释放魔法攻击——扬起尘土把那些从属鸟全部卷走不要留着碍眼！”
白非非点头后立刻转身过去吩咐，夜来香却是笑一笑，“真看不出来啊昆斯埃特，以前总觉得你只是跟在彼得、雷蒙他们身后蹭经验捡钱的小跟班，没想到居然这么有大将风度！果然是认真的男人最帅！可惜公主殿下不在这里，看不到你的英姿，否则什么骑士团长、寻世界第一高手都不够看的！”
“有时间说嘴，不如去多宰两只噬魂枭，喜欢装幼稚的老女人！”毫不客气针对女性的死穴大刺特刺，“居然连你也是光明圣骑士，骑士团真是堕落！”
“你说什么昆斯埃特！”夜来香狠狠嚷道，声音虽然因为水媒质的传播略显含糊，但是周围众人无不听出这位碧霄谷主火气正急剧上冲，“我进骑士团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老鼠洞里蹲着呢！”
连续两道强劲魔法将面前那只巨大的噬魂枭结果掉，昆斯埃特只是瞪瞪她一声不吭。
无声的挑衅显然将夜来香的怒气激发到顶点——寻世界最强的暗器使用者，碧霄谷主大叫一声，像牛毛像细雨一样的铁针成把打进一只噬魂枭的脑袋。看到那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凶狠鸟儿一下子跌落尘埃一动不动，众人都是一阵心惊，耳边却传来昆斯埃特的笑声，“不错不错，干净利落，真的不错！可惜还是不如波赛冬娜小姐……”
“那个小丫头算什么！她要真厉害就到这里来啊！”夜来香没好气的哼一声，“被一群无聊男人一吹一捧就以为天下第一，什么本事！”
昆斯埃特微微好笑：没见过波赛冬娜实力的人自然可以这么说，但是几日同行下来他对这位青发小姐可是崇拜到极点。像夜来香这种个性和地位的女性，好胜心永远比实力更重要，否则无论身后有多强的助力都不足以达到这种能够与男性分庭抗礼的程度，而在这个以实力说话的游戏世界更是如此。两三句话就激发出如此强烈的好胜之气，满天花雨暗器手法带起一片眩目的光彩，让周围的众人受到巨大鼓舞而顺带发起一场火力既足且强的攻击。当头的十来只噬魂枭连续后退，被众人挡在身后的魔法师身上压力大减，负责治愈的药师抓紧时间给众人治疗魔法伤害，受了外伤的武士们也可以暂时喘息腾出手来喝药敷药——这个效果倒是让昆斯埃特十分满意。
只是昆斯埃特心里同样清楚的是，大家确实将要达到极限了。不仅仅是武力和魔法力的极大消耗，一夜极度紧张造成的精神疲劳才是人们最大的负担。噬魂枭的数量还不满百，但令人恐怖的力量让人们只觉得天亮遥遥无期。无望和恐惧在水之结界内部悄悄蔓延，虽然因为领导者强有力的反击这种情绪被淹没掩饰了，昆斯埃特却比任何人都更敏感于周围人心情的浮动变化。
这正是青梵想要的效果，代价巨大却对修伊司大为有利。他不会错认总是笑得无忧无虑玩得嚣张肆意的少年那双紫色眸子里一瞬间的冷酷，作为眼前这副景象的制造者，青梵显然是将天下团沧海城等等全部当成达成目标的棋子。
而自己，则是被他利用得最为充分彻底的一个。
从联合波赛冬娜设计自己跟随他一路来到火焰穴，故意惊动鸟怪逼着自己收集和分析各方资料，还有之后把自己一脚踢过来做援军，虽然其中也伸手帮了自己，但他显然对自己的安危并没有什么担心。可以自欺一般认为这是青梵对自己实力的信任，但心里非常清楚那个紫色眸子的少年根本就是懒得计算自己失手的可能。
物以类聚，修伊司欣赏、喜欢、愿意与之同行，对他所有行为完全地纵容的人物，又怎么会真的单纯天真？不得不想那双眼睛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看透了自己隐藏的实力、身份乃至真实个性，却为他“因才施用”的思虑周全而感慨再三：比起战斗来自己最擅长的果然是插科打诨，打散笼罩在众人头上的低沉气氛、消除越来越强烈的疲劳和绝望，似乎是比协助天下江湖白非非夜来香藏宝人打击噬魂枭更重要的事情……
“白痴！”
耳边风元素突然加强，昆斯埃特一呆，风灵将青梵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来，“被噬魂枭迷惑了还不知道，你真的可以直接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