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次从军
“哈哈,梦中那国度之人,装束与你几同。”寿王闻言笑了起来,道:“那日本王与你相搏,便注意到你的发式了。”
“发型?”李严摸了一下自己的平头,想起其他穿越主角的由头:“万一我是还俗的和尚呢?或者胡人?”
“杀掉便是。”李严觉得寿王的语气就好象是在说非洲某一部落的天气:“你辱了本王,虽然皇兄赦了你,但本王却不能保证你不与其他人争勇斗狠。”
李严低头想了想,这个少年如果是出生贵族的穿越来客,他应该有办法避免黄巢攻陷长安。而作为现代社会的穿越者一旦生于帝王家,十有八九都会有很强的野心,要是遇见穿越战友,肯定会杀掉以保全秘密和地位,从这点看,这少年大概真的只是梦到现代社会而已。那么,就有两条路给自己选择,从他的语气中,显然是准备招揽自己,这位皇弟野心显然不小,估计是要做大事。自己跟了他,危险度是很高的。但想想好象也没有其他选择,因为第二条路是被杀了灭口的的死路。苍天,这种乱世,活下来就这么难吗?
寿王见李严思索的样子,明白这个人正在考虑,是个聪明人,相信他会做出唯一正确的决定。自己需要很多这样的聪明人来辅佐,大唐是越来越弱了,反贼四起,藩镇割据,异族入侵,已经是山河残破。而皇帝呢,只是个好兄长而已,他太贪玩,内外都由了田令孜那伙杀了蜀王和其他兄弟的阉党把持,指望不上了。作为最后一个的同母的皇弟,自己需要高祖太原起兵的气魄,承担起复兴帝国的责任来!嗯,过了年,自己十四岁了吧?或许是十五岁?这么想着,心事重重的年轻王爷转过头,刚好看到李严望向自己。
看着寿王年轻眼睛里的沧桑和坚定,李严下了决心。说大些,大凡有些血性的中华男儿,都不忍亲眼看到中国最辉煌的王朝,最伟大的时代就这么堕入尘埃,何况自己这个正统的军人?有机会改变这段历史,便为此奋斗吧!而眼前的这位少年,虽然出发点是为了他和他的家族,但未尝不是一种努力……往实在了说,李严还不想死,在这个理由面前,前面的话根本就是苍白的借口。
“我,的确来自那个国度。”李严沉声说道。
“好!你要帮本王,令大唐再起!!”寿王斩钉截铁。随即又问道:“你的国家在何处?可否替孤再找些人来?孤必奉为上宾,倚为臂膀。”
李严摇头,他必须有所保留,如果直接告诉寿王自己来自后世,自己恐怕立刻就会被这个手段老辣的少年关起来榨完自己所知道的以后再清理掉,而他,将把这个国家带向哪里又是一个问题。
“在下先祖自汉末漂泊出海定居,建国外藩,现在的所国土离大唐有百余万里,在下也是被一阵莫名飓风卷来的,已经没办法再回去了。”李严面色沉沉,又是半真半假,寿王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那你可会造那龟形物?”寿王虽然有些遗憾,但并没有放弃:“本王醒来后反复想那物事,速度竟能胜过奔马,看起来又是铁甲为体,若用于战阵,则无往不利!”
李严不得不感慨眼前少年的眼光,他居然是靠梦里的一点直观感受就能想当以汽车作坦克用,展开机械化冲击,实在是了不起,但自己不会造不说,汽车在这个时代也没什么可能做出来,于是摇了摇头。
“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寿王摸了摸下巴,看着眼前人。
“军人。”李严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好!”寿王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缕亮色:“带兵吗?”
“营长,带三五百士兵。”其实李严带过最多人的时候也只是在地方部队时做了一回军训教官,带了五十个没用的大学生。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至于营级管理嘛,自己应该还是了解的。
“嗯……”寿王低头思考了起来,他一个亲王,没权没兵,问题太多。
“王爷。”一个年轻的太监走了进来,看了包成蛹状的李严一眼,打断了寿王的思考:“陛下相召。”
寿王闻言稍做整理,便随那太监去了,临走前叫人把李严给抬了回去。
回到原来的帐篷,李严对自己在这个时代生活有了一个暂时的基本基调,不觉间精神倒好了很多,也忘记了伤情,开始构思起伤愈后的事情来。
张克行见李严自从活着被抬回以后便是一个人呆想,时而皱眉,一会儿又嘟嘟囔囔,以为被寿王怎么着了,自己又不方便动问,只好无奈叹气,一时之间场面甚是怪异。
“老张,”李严想了半天后忽然开口,倒是吓了张克行一跳:“你是做侍卫军官的吧?”
“什么军官,班头而已,手下也就管着五个人,还他妈都战死了。”张克行说起来很窝囊。
“哦,那好歹离皇帝近嘛。”李严说道:“说明你政治清白,有前途啊。”
“什么是政治清白?”张克行摇头:“我这种没什么背景的人,所谓前途就是混着等死,说真的,这侍卫当得老子都不会正经哭笑了。要是有机会,给我个镇军的都头做也成。”
都头?武松做过的,在宋朝公安局长级别都不到,顶多治安联防队长什么的。唐朝怎么样呢?李严正好要问一下唐朝代兵制,便开口道:“老张,给兄弟讲讲军制吧?”
“虽说你马上杀敌不太熟练,不过看你举止、手段都是老行伍了啊,怎么会不知道本朝军制?”张克行有点奇怪。
“我是……”李严差点就想学着其他穿越主角说自己是某地山民,转念想道,说了对方也不信,便扯谎说:“我是那个乡兵……穷地方的。”
“哦……”张克行半信半疑,但还是详细地给李严讲了起来。
此时唐初的府兵制早已瓦解,全天下的军队分为两种,一种是禁军,一种是镇兵,禁军主要就是安史之乱后由地方军队升级起为中央直属的神策军。另外还有承袭国初的南北衙数种禁军和肃宗时的左右神武军,这些部队一般只存个名号,给将军们吃空饷用。当然,工资很高的神策军在方面的情况只是稍微好一点点,当年德宗皇帝时更是因为神策军空饷吃得太多,出现了点兵三千,实到数十的可笑情况,临时找不到人镇压泾原兵乱,搞得皇帝跑到奉天避难。而在奉天也全靠当浑瑊、韩游瓌这两个防守能将顶着,外面又有马燧、李晟两个一代名将,皇帝才侥幸没有崩掉。可见禁军整体战斗力之差。
至于镇兵,就是藩镇武装了,他们是当地镇帅,也就是节度使募来的,直接听命于镇帅,至于听不听皇帝的话,要看这一镇皇帝是不是还管得着。从地域上看,现在皇帝管得着管不着的各占一半。但几个大镇,除了淮南、凤翔等少数还在皇帝管辖下,其他的镇帅基本上是没工作证的一批土皇帝。而皇帝管得着的方镇又有一个问题:很多地方的镇兵是陈年兵痞,别说远在长安的皇帝,就是朝廷派的节度使都不大敢管。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他们,赶你滚蛋还是轻的,重了就是杀你全家。所以说,如今这年头,皇帝的军力已经弱到了寒碜的地步。
从军职来看,神策军的最高首长是左、右神策中尉,人选基本上是太监,以下又有将军啊、别将啊、都尉等若干种,地方上则是都头(都知兵马使)和其他兵马使若干、十将、散将各几种、还有什么押牙、虞候、教练使等等等等。
听得头晕眼花的李严经过反复消化,总算不是大唐军盲了。
第二天,李严又被抬去见寿王,只见对方脸色奇差,见了李严便问:“本王想让你做寿王府的侍卫长,如何?”
“这……”现在李严对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一定了解,知道除了少数皇子,亲王一般是没什么兵权的,加上如今一个姓田的太监权势滔天,如果真做了寿王的侍卫,恐怕很难有所作为。万一不慎,说不定还会陪着寿王全家老小一起填坑。
“嗯?”寿王毕竟还很年轻,见李严犹豫的样子有些恼火,问道:“你不愿意?”
“寿王要走?”李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句。
听到这话,寿王的脸色更差:“陛下还要西幸,更有人提出幸蜀,孤随驾。”
跑去四川?这不是玄宗的事迹吗?李严有些怀念读了半年的历史系了,但目前更重要的是分析一下局势。从寿王对皇帝称呼的改变可以看出,他也是不愿意去的。皇帝要真去了四川,而自己如果随行的话,发展空间必然不会很大……想到这里,他抬头道:“在下觉得留在前线军中更有价值。”
寿王想了许久,又盯着李严看了半晌,这才说道:“如此也好,你留在军中,要多与人亲近。明白吗?”
李严低声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好一个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寿王一笑:“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让孤失望。”
李严点头,老子有什么身份?你的狗?
“本王一个时辰以后就要侍驾,你还有什么要求?”并不知道李严心思的寿王问道。
李严正要摇头,忽然想起张克行的牢骚,便道:“能不能把宿卫张克行也留下?”
“唔……”寿王似乎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提笔写了张便笺交给李严,压低声音说道:“圣驾离开后,去找郑相,你便留在军中吧。虽说阉人近来慌乱,但你还是要小心些。”
李严藏好便笺,向寿王点头致意。寿王忽然轻声道:“本王讳杰。”
李严就被抬了出去,出了帐篷,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小子叫李杰,告诉自己名字显然是表示亲近,以示拉拢罢了,老子真还会全抛一片心不成?不过这名字搁现代社会也很普通,只是现代社会恐怕找不出这样的少年,游戏迷和追星粉丝倒是不少,也不知道这算是退步还是进步。其实如果李严知道这个李杰后来会改名叫李晔,而后来的昭宗皇帝恰好也叫李晔,他恐怕就没这调侃的心情了。
皇帝果然要逃,神策军、内廷禁卫和一部分看起来精锐一点的镇军都在打点行装。其余衣甲破旧的士兵们只是冷冷地看着,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这一切似乎早就在他们预料之中。
等抬担架的走掉,李严便站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穿越的原因,他的身体恢复力似乎强大了很多,上次伤势不轻,却三天就好了。在缺医少药的现在,这个发现让他欣喜异常。其实昨晚他就可以下地走动了,之所以躺在担架上更多的是为了保护自己。现在看来,这一装还是有用的,寿王不带自己走何尝没有嫌自己伤重拖累的意思呢?
“装死的匹夫。”张克行冷冷说道,看来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李严有心戏耍,故意问道:“你不准备行装吗?皇帝可是要走了。”
“老子被扔在这里了,”张克行一肚子火气:“那些驴日的!”
“轻伤员全部留下?”李严倒是没想到:“那归属呢?”
“废话,除了你,重伤的怕是早死完了。”张克行语气不善:“说是补给由镇军代给,看看凤翔兵那种穷模样,我等估计都得饿死。”
“那索性加入镇军呢?”李严回想刚才看到的凤翔兵的样子,也没了戏弄的意思,心里直打鼓。
“加入镇军?”张克行奇怪地看着李严。
“你不是说当个都头也好吗?”李严被看得极不舒服。
“我看你的确是不懂规矩,禁卫转镇军循例最少要升一级。人家要那么多老爷做什么?”张克行问道。
“那你看伤兵里有几个很能打的?”李严想想也是,又问了一句。
张克行终于有点琢磨过来了,盯着李严反问道:“莫不是寿王许了你什么?”
李严点头,半真半假地说道:“我求寿王让我们留下来了。”
“有寿王说话,倒是没什么了,李兄弟果然是能人啊。”张克行终于松了口气:“伤兵还有几十个没死,很能战的倒是有五六个。”
两人正说着,外面居然响起了号角声,张克行听了脸色一动,不明所以的李严探头一看,却是皇帝起驾,外面跪了一地。在逃命途中也有这么大排场,也真是了不起。
不过看着他们走人,李严心里更多的是畅快,皇帝倒是没什么,只见了一面,寿王李杰走了才值得高兴啊,谁也不愿意老是面对一个心机阴沉的少年不是?
解放了!李严的嘴角逸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
皇帝就这么甩手走了,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个结果,送了十里方才回来的凤翔节度、前宰相郑畋(音田)还是苦笑,这么一走,军心起码去了一半,有谁愿意为一个长腿皇帝卖命效死呢?不过说到长腿,皇帝的身体还真是不错,这一跑千里的精神头居然还不错,看来击球倒真有益龙体康健啊……唉,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好歹皇帝给了自己节制诸道兵马的权利,想办法剿灭黄贼才是正经啊。
黄贼、黄贼……还是自己做宰相时起的,说起来自己那时候只顾着和田令孜那阉人争吵,也有过错,现如今形势是糜烂,糜烂了……越想越焦躁的郑老官人不由在帐中踱起步来,仔细看去,一步一步的,依然是方正异常,不愧是正经读书人。
“郑帅。”进来的是一个旗牌官:“外面有两个留下的禁军要见您。”
禁军?全是废物,跟乌鸦一样又贪又怕死。想是这么想,但郑畋还是让旗牌官领他们进来,笑话,无论两衙还是神策,能跟着皇帝跑到这里的家伙还敢来求见的都是有分量的,万一得罪了谁,他郑畋虽然身正,但得罪人总是不好。
“见过郑相。”进来的两人单膝行礼,看起来都是校尉品级,礼数也还周全。
来求照顾的?郑畋眯着眼睛道:“起来吧,不知两位来见本镇所为何事?”
两人一个身长八尺的,外表昂藏的年轻人闻言走上前来,双手捧着一张薄绢,隐约写有字迹。
寿王?看完信,郑畋的脑海里出现了那个少年的面庞,那倒是个有志气的宗室,虽然年纪不大,心计倒是很深沉。这些年下来,居然能放下脸面来跟着皇帝管那个杀了他几个异母兄弟,又想杀他的田令孜叫“阿父”——这孩子真是能忍啊。
“此二人,尤其是李严可用?”真是所谋者大啊……郑畋叹息,他怎么就吃准自己会帮着他培养心腹呢?
屏退左右,郑畋将薄绢扔进火中,抬头向那大个子问道:“你是李严?”
“回郑相,在下正是李严。”李严昨晚特地向张克行学了一个多时辰礼节,看起来还算中规中矩。他对于这些高下尊卑的封建糟粕倒没什么看法,与时俱退是必然选择。
“嗯。”郑畋端详起李严来,浓眉大眼,棱角分明,倒是个标准的武人相貌。
直到李严开始怀疑对方的性取向时,郑畋才说了一句:“你们升同散兵马使,留在中军罢。叫旗牌安排一下。”
这就完了?面试还是看相啊?连个问题也没有……李严有些诧异,见对方不再看自己,只好告退,临出门的时候,张克行咳嗽了一下,他才想起忘记其他几个“能战”的禁军了,连忙回身请示。
郑畋头也不抬,说了句:“编入你属下。”
从进门到出门,一共四句话,只当过班长的李严就成了同散兵马使,一时之间居然有些转不过弯来,直到领了相当于委任状的告身还是迷迷糊糊的。张克行叫了一声才反应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同散兵马使多大官?”
张克行苦笑:“既同又散,你说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