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现在的读书人哪!
好歹是从后世里穿越过来,唐缺从来就不怕人多。但被这么些人围着在案前用毛笔写题画诗,唐缺这还是第一遭遇上,看着下面一双双好奇的眼睛他难免有些紧张,到最后索性只盯着人群中的兰草看,如此以来情绪总算稳定下来。
心中翻检着记忆中的诗词,良久之后,唐缺拈笔俯案在画中的留白处运起笔来。
能在这家新开的文房四宝店外围观的,多是来逛附近联排笔墨店的读书人,初见唐缺气朗风清,原本对他印象极好,此时再一看他写出的字却是大失所望。
可惜这少年一副好相貌,好风神,只是这字却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些,甚至可以说在场的大多数人提起笔来都要比他写的好,就这么一手字儿……哎,真是糟蹋了林学正的一副好画呀。
林学正前次陪着张县令下乡时对唐缺印象很深,也很好,若没有这个由头,即便是为了避免自己因临时写不出好的题画诗而尴尬,他也不会去找唐缺,就是请店老板也行啊,主客联袂开墨,这不也是雅趣佳话?
之所以刚才心中一动的点中唐缺,不仅仅是出于好印象,也是林学正心底隐隐有一个希望,希望唐缺能再如当日那般一放异彩,使这幅他自己也颇为满意的山水画作再添光彩。
“可惜了我的画”,等看到唐缺笔下的字后,林学正心底一声苦叹,叹过之后更是自责找唐缺写题画诗的举动实在是太欠思量。
不忍亲眼见着自己的画被糟蹋,林学正也不再看唐缺运笔,反是想抢在这幅画被唐缺彻底糟蹋之前,尽量用心的审量一下。
看到唐缺这一笔字,店老板的脸色也绿了,真是活见鬼了,林学正怎么指了这么个草包出来!为请林学正来开墨,他的润笔费可没少花,按着行规,林学正开墨的这幅画就是他店中的财产。这幅画本身不错,兼且又是本县学正大人即兴手绘,本是那些喜欢附庸风雅的土老财们最喜欢买的,店老板原还指着用卖这幅画的钱把润笔费的花销好歹给补一补,但落上这么一笔字之后……这草包那儿是在糟蹋林学正的画,分明是在糟践我的钱哪。
学正大人开墨作画,临了要到题画诗做结的时候奇峰突转的出现个唐缺,而唐缺身量颀长,容貌俊秀的煞是招人眼。这两条加起来无形中就将观者的兴趣给吊了起来,他们也自然对唐缺有了很高的期望,谁知他这一提笔,竟然是……。
“有那位仁兄认识此人的?”,站在人群最前面的看清楚唐缺落笔写下的字后,先是愕然,怎么林学正竟然会指了这么个人出来?继而叹息,可惜这一副好画了!这两样情绪过了之后,随后心底漫漫涌起的却是兴奋。
同为读书人,谁不希望有像唐缺这样在人前露面的机会,眼见着自己没机会,而得了机会的人又是个草包,本就是文人相轻的观者那儿还有不兴奋的,一时他们也没了心思再看唐缺写的是啥,转身过来在人群里开始传播唐缺的丑字,当然,他们在现场直播的同时是少不得要加上几句自己的评论,“今天真算见识了,就这笔字竟然也敢站到人前来?”。
“咳咳,羞死夫子啊!”
“羞的不是夫子,而是林学正,学正大人前面已经说了这是他学生,这笔字一出来,表面看难堪的是这唐成,但实打实打着的却是学正大人的脸面”
“哎,现在的后学呀……想当年我们在县学的时候,不说正常课业,就是这笔字,那个不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咦!三竹兄也在,咱们是同窗,你正好给做个当年的见证……是吧,啧啧,想想我们,三竹兄你再看看现如今的后学……学风日下,学风日下呀……”。
人群中的兰草没念过书,自然不懂字的好坏,刚才见着唐缺由学正大人亲点着走到人前,她心里实比谁都要欢喜。能看到自己满心欢喜的男人在人前露脸,她跟所有的小女人一样,脸上红扑扑的满是期待。
但随着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兰草虽然没读过书看不出字的好坏,但也听出来这些人是在嘲讽唐缺的字儿写的丑,一时间又是气恼又是担忧,刚才的满脸喜色早已消失不见,双眉紧蹙,两只手也紧紧攥到了一起。
林学正是不忍再看,观者们是只顾着眉飞色舞的讨论没心思看,兰草虽然尽力看了,却因一天学没上过而看不懂,这些人里唯一例外的就是那店老板,他是不得不看!他现在只求这个小祖宗能少些点字儿,好歹别把这幅画给彻底毁了。
店老板先是满脸苦色,看着看着苦色渐渐淡了下来,继而竟然就有了喜色,且这喜色随着唐缺写的越多也就越浓,到得最后时,这喜色终于全面爆发出来,居然就盛放成了一朵花儿。
最先注意到店老板脸色变化的是林学正,他有些诧异的从画中山水移目到唐缺笔下的留白处,这不还是那笔字嘛?但一注意丑字所写的内容后,林学正脸上的神情也有了变化,嘴里也讶然的“咿”了一声。
这两人如此,正兴奋讨论的观者们的注意力自然也被吸引过来,继而,前面的人脸色也有些不同了,后边的围观者看不清唐缺写的究竟是什么,只是见这些人突然如此,心急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惹得他们如此,当下就有人高声道:“究竟写的什么,有看见的念出来大家听听”,一人发声,数十人相与应和。
此时,唐缺业已写好了一联两句的题画诗,题画诗下附上的散记也已写到了将近尾声的地方。
原本以为一副好画是糟蹋定了,现如今却是如此的峰回路转,不仅这幅画怕是要更值钱,便是刚才这个噱头就足以使他这家新开张的店铺名声更为响亮,醒过神儿来的店老板猛然咳嗽了两声,把嗓子清理的顺当后,这才一脸放光的将唐缺的题画诗及散记大声念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