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彭脱之死
战场后方的中军旗下，皇甫嵩眉头紧皱。
这个久经沙场的名将很纠结，脑袋里乱成一团，完全看不懂黄巾阵势的变化。
双蛇阵明明已破，唯有付出代价，令主力撤走方能减损，张烈为何强行变阵支撑，负隅顽抗，犹如想用数条人命换一条人命。
如今的时局，如今的形势，此举有何意义？
莫非有别的图谋？
援军？
亦或是埋伏？
理该不会！
黄巾贼主力尽皆在此，亦无别的疏漏，应当无差，莫非……此贼想以命搏命？
这岂不是自取其祸？
坊间不是传言此子聪明绝顶，怎的如此愚蠢？
皇甫嵩越想越急。
他无法接受毫无意义的牺牲。
“臧旻，立刻带弓手绕到黄巾后阵压制，协助右翼王旭破敌，所有事宜由你临阵决断。”
“诺！”
“袁术，你带领余下虎贲甲士负责护卫弓手，听从臧旻指挥。”
“诺！”
袁术和臧旻带着兵马进入战场，皇甫嵩回头看看剩下的三千骑兵，心里暗暗担忧，手里的棋已经下完，能不能大胜不再是他说了算，而是看各部将领的临阵应变。
突然。
右翼战场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
高顺和徐晃勇不可当，各率兵马强行穿透敌阵，把黄巾骑兵生生切为三段。
王旭趁机率部绞杀，短短时间就令黄巾右翼彻底混乱，紧随其后，左翼孙坚也率部取得突破。
黄巾阵势大乱，伤亡急速增加。
各部汉军抓住时机，试图将其一举击溃，没想黄巾军的战鼓陡然敲得无比剧烈，各部黄巾将士迅速往中心收缩，似乎想盘成一团继续死战。
皇甫嵩意识到张烈就是在犯傻，罕有地急不可耐，亲自率领最后三千铁骑杀向战场。
天色渐渐转暗，黑夜即将来临。
汉军的优势越来越明显，伤亡也迅速增加，更惨的则是黄巾将士，他们早就无力抵挡，全凭对张烈的忠诚和信任在死死支撑。
黄巾后阵，帅旗下方。
渠帅彭脱浑身浴血，气急败坏地朝着张烈咆哮。
“少将军！为什么不撤退，根本没有胜利可能，为什么还要继续打，岂不是要把弟兄们拼光，你究竟什么意思？”
“彭脱！注意你的语气，你只是下属！”
张烈紧绷着脸，根本没看他，声音非常冷。
似乎也觉得自己过于冲动，彭脱深吸好几口气，痛苦地压低声音。
“少将军，我们拉起这支兵马不容易，他们都是太平道最忠实的信徒，最英勇的兄弟，这么拼下去究竟是为什么？”
张烈冷漠地看着远处战场，似乎没有回应的意思。
心急如焚的彭脱按捺不住，双眼冒出阵阵泪光，突地翻身下马，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少将军！属下求求你！求求你赶紧撤吧！打下去没有任何作用，兄弟们的血全是白流！”
他疯狂磕头，直磕得砰砰作响，头破血流。
张烈似乎有所触动，低头看他一眼，嘴唇略微颤抖，但最后还是缓缓摇头。
“不行！”
冰冷的语调犹如一把锋利尖刀，狠狠刺在彭脱火热的心坎。
心凉了！
血冷了！
余下的……只有满腔悲愤和怒火。
他猛地起身，面色狰狞，声音凄厉，犹如厉鬼痛诉。
“少将军！你做的恶事真当大家不知道么？私下养一帮毒蛇鼠辈，欺男霸女、坑蒙拐骗、胁持抢掠、无恶不作！你借刀杀唐周，阴谋坑害管亥，军中谁不知道，你不要把我们当傻子！
唐周和管亥曾正面抗命，少将军心里有气，我们也竭力理解忍耐，我们相信天公将军，也相信你的才华，相信你是为黄巾的未来，相信你还年少，今后会在天公将军教导下回归正途！
你为何要这么对我们？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些都是最忠诚于你的兄弟？你就这么对待我们？你用我们的命拼掉汉军士卒是什么蠢笨计策？你真当大家看不出来？”
张烈瞬间面红耳赤，羞于被识破小聪明，恼于彭脱的辱骂和顶撞，他内心没有任何感动，有的只是狂躁和怒火。
“彭脱！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你！”
“哈哈哈……”
彭脱仰天长笑，泪如泉涌。
“杀吧！杀吧！说出这番话，我就没打算活，但我必须为麾下弟兄讨个公道！”
杀气顿现。
彭脱突地拔出腰间佩剑，急速朝张烈刺去。
“你敢造反？”
张烈怒恐交加，慌张地连连后退。
“铛！”
侍立在张烈身后的年轻将领刺出长枪，险险挡住彭脱的利剑。
彭脱目眦尽裂。
“褚飞燕，你也算是条汉子，为何要帮这个狼心狗肺的奸贼？”
褚飞燕满脸无奈，眼神饱含惭愧。
“我深受天公将军大恩，答应天公将军保他性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你大可到天公将军那里说清楚，他定然会秉公处理。”
“你……”
彭脱气得说不出话。
张烈长舒口气，双眼闪过阴毒。
“褚飞燕！快！快把这个叛贼宰了！”
褚飞燕冷冷地看他一眼。
“恕我不能从命！”
张烈瞬间气得眼泛血丝，刚要张口大骂，脑中陡然闪过当下形势，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敢骂出口。
彭脱心知杀不掉张烈，嘲讽地看着褚飞燕许久，突地疯狂大笑。
“哈哈哈！忠臣！哈哈哈哈！大忠臣！我们都是大忠臣！举世罕有的忠臣啊！什么天神转世，什么天赋异禀，不过是心胸狭隘，无才无德，甚至连诗经都读不通顺的凡夫俗子！不！连凡夫俗子都不如！
张烈小儿！你就是个禽兽！你何德何能，凭什么执掌天下！这锦绣河山若落到你手里，真是天理不容，人神共愤！你就是个自私自利、自认聪敏、实则胸无点墨，放纵无能的蠢才，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彭脱猛然转身，朝着远处鼓手和掌旗官震声大喊。
“传我命令，火速撤退。”
“散了吧，全都散了吧……哈哈哈哈……”
彭脱仰天大笑数声，愤然举起长剑，猛地挥过自己颈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