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们的理由
洛塔斯冒险公会利贝拉分会，坐落在鲁碧湾之上一座小小的人工岛。白色的小楼翠绿的瓦，在这温馨的冬季阳光里莹莹闪亮。几棵大树的枝头，落了一层晶莹的雪，无风的上午，雪悄悄洒了下来，莫名其妙有些伤感的味道。
走在铺得整整齐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灰白石砖路上，杰克感觉有些好笑。好歹也是快21岁的人了，为什么还会陷入这种无聊的情绪中呢？他绕过分会的U字型小楼，远眺着鲁碧湾两岸——这座称不上熟悉的城市，繁华的利贝拉，那繁华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他并不打算这就离开利贝拉，当他听说利贝拉的异常和“天启之翼”组织有关，他就已经决定要调查一下看看了。虽然……这会令他不太舒服——可能要插手贵族圈里的事，还是以那个人“朋友”的身份。
已经过去五年了吗？
这座分会建筑，也是后来才建成的吧，记得离开利贝拉的时候，连这座人工岛都没有吧。五年前的利贝拉是什么样子，杰克记得并不是很清楚，因为那个时候他正急着要找到他的老师，兰斯·菲尔德。
“现实一点吧，别再跟着我好吗？”
忽然间想起当时的画面，当时的自己，怎么就那么固执？既然兰斯说了，他早就想退出公会了，根本就不想当冒险家，以前答应的事，也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自己又何必在意那么多呢？
“当时……兰斯说他要退出洛塔斯冒险公会，大家都很震惊，我那时候，也是公会的成员。”娜娜莉坐在桌子旁边，交叉着两手手指，“虽然说兰斯这个人一向很随便，很少在某个地方多待一段时间，在公会里也没有什么职务，但其实……我觉得我们公会很多年轻的冒险家，还是相当依赖他的，不止是杰克。”
“那他干嘛还要退出公会？”贝莉卡皱起眉头，不自觉地有些反感。
“因为伊丽莎白陛下。”娜娜莉的眼神忽闪了一下，“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那时候我只是觉得他很过分，居然为了一个贵族的头衔抛弃我们公会。”
“也就是说……剑圣大人五年前才开始正式为女王陛下做事吗？”艾瑞丝低着头，有些不敢相信，“他确实很少说起自己的事情，我还以为——”
“兰斯就是这种讨厌的性格，一点都不坦诚，一点都不允许自己后悔，连道歉的话都说不出来。”娜娜莉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当时，公会里的几个管理还和他吵了一架呢，真是……他们失望极了。不过，谁也不会有杰克失望吧。”
“因为，剑圣大人是杰克的老师？”艾瑞丝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明白了芭芭拉曾经说的那句“对于杰克来说，那个人应该不是一个好老师”的意思。
“不止是‘老师’。从西森亚克海峡会战以来，杰克是和兰斯走得最近的人。我想，杰克之所以能从失去父母的阴影中走出来，就是因为兰斯……曾经讲给他的冒险故事。”娜娜莉的表情，越来越难过，“兰斯答应他会带他走遍整个大陆，让他看到，那些从来不曾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美丽地方……”
“结果——”贝莉卡蠕动了一下嘴唇，心里瞬间空荡荡的，好像一下子缺少了一份重要的东西。
“结果是兰斯背叛了自己的承诺呢……”娜娜莉苦笑起来，“如果我是杰克，一定也会很生气吧。”
“可是这是没办法的事不是么？”艾瑞丝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手指尖，“王国更需要剑圣大人，五年前的话，应该就是艾斯特尔陛下去世的那段时间吧……”
“准确地说是英格拉姆王公去世的时间，R518年11月。”娜娜莉说，艾瑞丝顿时恍然大悟，“嗯，我明白了……”
那一年，由于艾斯特尔陛下与英格拉姆王公相继去世，伊丽莎白陛下，想必是承受了最沉重的打击。而这时候最大的问题是，尽管艾斯特尔陛下晚年彻底清理了反对立伊丽莎白为王储的查理斯派，并全力巩固了三个王国的盟友关系，但是克莱斯特王国未必会就此死心。这个时候女王陛下最需要一个能震慑住克莱斯特王国的人，那就是兰斯·菲尔德，在西森亚克海峡会战立下赫赫战功的暴风剑圣。
“什么嘛？”贝莉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艾瑞丝明白什么了？这明明就是兰斯做得不对嘛！
“什么没办法的事？女王陛下和兰斯有什么关系？”
“贝莉卡！”艾瑞丝的声音里突然有了些怒气，“拜托你懂事一点！女王陛下很需要剑圣大人，这一点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可是，可是……”贝莉卡忽然感到很委屈。艾瑞丝好像很快就理解了兰斯的理由，她就不想想，杰克他应该很重视那个身为冒险家的兰斯老师吧——
“这真的没办法放在天平上比较，贝莉卡。”娜娜莉的语气有些沉重，“我能理解杰克，也能理解兰斯。我想，如果兰斯可以跟杰克好好谈谈，应该不至于这样……”
“他们没有好好谈谈吗？”艾瑞丝看着娜娜莉，娜娜莉的嘴角略略抽搐了一下，笑得有些嘲讽的味道。
“他们的性格太像了，都是那种不懂得面对自己内心的人。一个懒得解释，一个不想听解释，做不到答应别人的事，兰斯估计连句对不起都没说。”娜娜莉耸了下肩，“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反正杰克一直找到利贝拉，最后回来的时候，心情特别差，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似的，我都快吓死了，以前他那么绝望的样子，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了。”
贝莉卡放在桌子下面的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那么，既然会长大人后来了解了剑圣大人的理由，为什么不去告诉杰克呢？”艾瑞丝也有些郁闷了，娜娜莉吐了口气，“他给我这个机会了吗？他根本不想听到兰斯的任何事情好不好？而且这件事之后，他就离开利贝拉了。”
“哦……对了。”艾瑞丝抬起头，“杰克为什么会去沃格？”
“他去沃格找一个矮人朋友。”娜娜莉说，“那个矮人以前住在凯普丽铁锤城，是个很出色的铁匠。”
“巴金斯？”贝莉卡忽然想起了什么，当时那个粗鲁的矮人所说的话猛地浮现在她的脑海，“是兰斯叫他去找巴金斯的么？”
“哎？”娜娜莉顿时惊讶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记得当时杰克都不知道呢，我只是转告他巴金斯有事想让他帮忙，如果他还记得那个矮人朋友，就去尽点当朋友的义务——我觉得兰斯应该也不想让杰克颓废下去，想给他找点事做。”
“……我听巴金斯说的。”贝莉卡瞥了下嘴，看样子，巴金斯不是个保密的料啊。
“所以他就待在沃格分会了啊——”艾瑞丝似乎想明白了，娜娜莉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没有，他失踪了很久。”娜娜莉惆怅地望着天花板，“芭芭拉去沃格的时候，他还没在那里。虽然这句话要是被杰克听到了他一定会生气——不过他真的很像兰斯，不太喜欢待在同一个地方，所以我很奇怪啊，是什么事让杰克这一年多几乎都留在沃格地区？”
贝莉卡和艾瑞丝立刻坐起身，惊讶地对视了一眼。是啊，好像从那个秋天，贝莉卡和艾瑞丝来到沃格分会的时候，杰克就没有离开过太久的时间。
“我明白了，因为要照顾这个小孩子。”艾瑞丝示意贝莉卡的方向，“贝莉卡是杰克的妹妹，他肯定不放心……咦？”
说到这里，艾瑞丝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贝莉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谁说我是小孩子！你才是小孩子呢！还有，我才不是杰克的妹妹！”
“呵呵，这个问题我也觉得很好奇呢。”娜娜莉迅速收起了脸上的伤感，笑眯眯地凑近过来，“贝莉卡和杰克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怎么会跟杰克一个姓？”
“因为我早就不记得我姓什么了啊！”贝莉卡气呼呼地撅起嘴巴，“我才不要让杰克当我哥哥呢，他根本就不像哥哥嘛！”
“那你说杰克是你什么人？”娜娜莉嘴角上挂起一抹坏笑，艾瑞丝和薇妮也齐刷刷看向贝莉卡。
“他是叔叔！”贝莉卡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
“啊？”娜娜莉摆出很纳闷的样子，“杰克有那么老吗？记得芭芭拉说过，你今年二月应该就到13岁了吧……杰克只比你大了不到八岁啊。”
“反正，反正就是叔叔嘛。”贝莉卡垂下脑袋，“以前老女人说过，随便和小女孩搭讪的叔叔都是怪叔叔……”
“也就是说杰克那家伙对你做了什么‘怪叔叔’的事情？”娜娜莉摸了摸下巴，用打趣的口吻说。艾瑞丝脸色一红，脑袋差点磕在桌子上，“你，你不要胡说……”
“老女人是谁？”娜娜莉稍微认真起来，目光来来回回地打量着贝莉卡。贝莉卡一怔，忽然发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