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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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魏把总打人

这毛皮是去年冬天,高大和同村的两个壮汉到二秀峰脚下打猎来的。高大看眼姑母枯黄的脸色,他早想卖了这皮子,给姑母买点补品了,只是一直不敢拿到镇上来卖,镇上收皮毛的地方都要出示通行牍。每次赶集,他都把它藏在车座下,希望有找机会能把它卖出去。

高二兴奋地跳着:“走,我们去西南候的帐蓬卖狐皮子。”

高氏担心地道:“如要出示通行牍怎么办?”

原来舅母是担心这个。福好皱着眉,回忆着先前在候爷府家的帐子前,看到前面卖毛皮的都没出示什么牍牌,便道:“在侯爷府家卖刺绣时,我怎么没看见前面卖毛皮的出示牌子?”

“你们去那里看实在了,若是都没查通行牍再拿出来卖。我陪你姑母去看病拿药。回头,高大你带着弟弟妹妹买些包子再到这来汇合。”李氏看小姑子的刺绣卖了好价,听福好这么说,存有侥幸心。

“走。去西头的帐蓬。”高二高兴得不得了。

高大抱起福好,让高二抱着那个黑色的袋子,三兄妹又往西头走去。

崔鹏飞不在,来卖货的人没捞到什么便宜,侯爷府家的帐蓬前卖货的人,渐渐少了下来。

从侯爷家的帐子走过来的人,有人失望:“这里收的价比别处高不了多少。”有人不甘心:“先前不是有个小女娃两张刺绣卖了五十两吗?”

听着人们的议论,一向不爱笑的高大,细眯的眼角挂满了笑意,还是福好妹妹的运气好。

有几个人在候爷家的帐子前卖皮毛,高大带着弟弟妹妹在旁边看了阵,接连卖了三起,都是那丫环掌事,没有查看牌子。

福好看只有那个丫环在。心里暗叹,错过了机会,要崔鹏飞在,才可能卖得到好价。

高二望着哥哥,高大点点头。高二抱着黑袋子走到摊前,取出黑净光亮的黑狐皮,丫环眼睛一亮,看高二长得猴精白净,满脸希翼地看着她,展开皮毛检查了一下,笑道:“你想卖多少钱?”

高二很机灵,不看哥哥的表情,想妹妹卖刺绣都得行,他比妹妹大这么多,卖皮毛也没问题。前面卖走了的几起,价钱都还过得去,笑眯眯地冲她作个揖打个躬道:“小姐。若说我想要卖多少钱,那是没法回答。要说想,对我来说越多越好。这个价钱,要看你是否公道,能体恤一下上山的人冒着生命危险才捕到一头黑狐。”

丫环抿嘴一笑,看他能说会道,从身边的钱箱子里拿出三十两银子,递给他:“三十两,不亏你。”

高二还想再讨点,高大在边上笑道:“谢谢姑娘了。”

高二听出哥哥的意思,因为没有上山的牌子,心头发虚,想卖了就东西就走人,只得收了口,把银子装进黑口袋里,抱着银子,冲福好眨下眼睛:“走,妹妹,我们去买热包子吃。”

那丫环看眼福好,猜到是她带这兄弟俩来的,笑着向他们挥手:“走吧,你们快走。别挡着我收货。”

这时旁边一个腰间带刀的,长得一双三白眼,满脸横肉的中年把总大步跨了过来。拦着高大几人,喝道:“把上山的通行牍拿来看看。”

高二猴精的脸扭成才一团,高声应道:“前面的人都没看这个,怎么偏看我们的?要是挪在家没带出来呢?”

丫环起身,向把总挥挥手,道:“魏把总。让他们走吧。”

魏把总满脸凶恶地道:“我在边上看得很清楚,前面几个都是有通行牍的,这镇上有上山通行牍的人我都认识。但你们几个,我却是第一次看见。你们是欺负柳叶姑娘不是本地人,分不出来哪些人有资格上山,所以把偷猎来的皮毛,拿到这来混买。”

难怪没看到前面的出示牍牌,看把总的样子很凶,高大怕弟妹吃亏,谎道:“的确是挪在家里了。”

“你留下。让你弟弟和妹妹回家去拿。”魏把总看他最大,不放过他。

“老二,先背妹妹回去!”高大把福好放在高二背上。高二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魏把总明察秋毫,从高二的眼神中猜到他们没有通行牍。一把拽着高大,拖到帐蓬边,叫一个士兵把他绑在根木柱上。

“哥!”高二哭着叫了起来,望着那丫环直央求:“小姐,求你让他放过我哥吧。”

丫环柳叶听了魏把总说的,知道这几人没有上山的通行牌,私自上山犯了规矩,皱着眉无奈地道:“这种事我管不了。你们要是有通行牍,快回家去拿来,省得你哥哥吃亏。”

福好暗叫一声,不好!心里一慌,就是回去也拿不出通行牍的。

魏把总揖拿到个没有通行牍,却敢来卖皮毛的小子,很是得意,便拿过一根皮鞭子,边抽打高大边训斥:“打死你这不守规矩的刁民。看以后,还有谁敢私自上山偷猎。”

高大挨了两鞭,魏把总的力气又很大,一鞭下去就把他身上的旧衣给打烂一条条条的口子,露出黑黑的胳膊来。

高二背着福好,哭着,不知如何是好。

福好从他背上滑下来,跑到摊前,拉着柳叶直说好话:“漂亮姐姐,行行好吧。求求你,救救我大哥。”

魏把总狠狠几鞭抽在高大身上,一鞭打在他脸上,高大痛得“啊啊”叫了起来。

柳叶被惊得身子一颤抖,这魏把总太凶了点。

福好看魏把总存心要重打一顿高大,转身跑到魏把总身后,抱着他的腿,求道:“放开我大哥,那皮毛,我们不要了!”

魏把总一脚将她踢开,冷冷道:“不是你们要不要皮毛的问题,而是你们家有人私自上山猎了狐。依照大成条例,凡私自上官山偷猎者,一律得断肢缺臂。”

听他说得这么恐怖,福好被他踢在肚子上,疼得蜷在地上,心想这下不好办了,现在自己既不是将军女儿,也不是侯门贵妇,实在没有能力化解这场危机。无计可施之下,这身子里萌动起一股本能,顾不上肚子被踢疼了,索性大叫起来:“官爷不讲道理,打死人了!”

高二上前抱起妹妹,福好看大表哥被人抽得厉害,又横又泼地扯着嗓门大叫:“官爷不讲道理,打死人了。”

魏把总看福好想耍横吸引围观者招来同情,冷笑一声,抽打得更欢,“你使劲叫吧,来看的人越多越好,省得爷挨家挨户通知,无牌者,禁猎。”

“我哥上二秀山打的狐,又不是上的三秀山,你凭什么乱打人?只有上三秀山才要牌子,没说上二秀山也要牌子啊。”高二含着泪,也豁出去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见得此幕情景,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记得地上坐的小女孩子是先前卖刺绣卖了五十两的人,幸灾乐祸道:“肯定是先前卖刺绣得了甜头,所以又把家人拉来卖皮子,结果没牌子,被官爷捉住了。”

“真是的。卖了刺绣就回家吧。还到侯爷家的帐子前卖没牌子的皮毛。唉……都是贪婪惹出来的事情!”

“呵呵……”

魏把总听到这样的议论,打得更起劲。

都是些什么人,这些乡民真是令人不耻,就看不得别人好。福好被冷言冷语气得要发狂。人家大表哥水深火热地要被人打死了,这些人还说得出这种话。

高大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得稀烂,皮开肉绽地露了出来。

柳叶看不下去了,抱着钱箱子,看眼可怜的几兄妹,心里虽然同情,却奈何不得军规和国法,只得心惊肉跳地离开。

福好追上来抱着她的腿央求道:“求你去叫小少爷出来救下我大哥吧。”

柳叶低头看眼她已经哭花的小脸,叹道:“我帮你试一试吧。”

福好放开她,只盼着这条活路了。柳叶回头看眼她,脚步走得飞快。

“啪!啪!”魏把总越打越过瘾。

“哥!”高二跪在地上,看着大哥被打得惨,哭着,心痛地叫唤。

福好吸口气,不知中了什么邪,脑子里没有了正常思维,冲过去死死抱着魏把总的脚,往他小腿上狠命一口咬下去。

“呀!”魏把总惨叫一声,扔了鞭子,两只手拎起福好,满面怒容,将她举得高高地骂道:“小兔崽子,居然跟老子比横?老子让你知道谁最厉害。”

纷闹的人群安静下来。都看着魏把总,高举着福好,将她用力往空中高高地抛了出去——

“福好!”高大满脸血痕,和高二同时惊叫着,绝望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