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不明白超维体是怎样的存在
“低维星河束缚了我们的存在形态，只有承载着我们的物质躯壳彼此接近时，我们才能进行意志之间的沟通。”
“幼小的超维体，你还没有进化到可以挣脱低维星河的程度，不足以理解真正的世界，你的疑问不可能得到完全的解答。”
“别担心，每一个超维体都是完全的个体，即便你是如此幼小，我依旧没办法穿透你的意志屏障，把握到你最深处的思索。只是你依旧在依靠物质躯壳缓冲思考和记忆，通过你物质躯壳的脑部活动，我大概能了解你在想什么。”
失去了神经屏障，却没有失去意识，陈兴甚至能感觉到，原本从表层意识中“挤”出来的那丁点真正的自我，在这股力量下显得更强壮了一些。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状态，现实世界就像无尽的汪洋，而他正在水面上沉浮不定。屏障之下的自我意志如一只章鱼，伸出无数触角，连接着内外感官、记忆、表层思考等等跟“物质躯壳”有关的活动。
此时他所“看”到的女外星人，不是那个既怪异又完美的雌性类人生命，而是一种更加奇特的存在。他所有的感知，甚至包括直觉，也就是自我意志的感知到的东西，都是彼此独立的。柠檬味、微微的冷感，极致的曲线美，好奇又畏惧，种种感知凑不成一个整体。缺少的那些部分就如浩瀚无尽的宇宙，那才像是对方的本体。
“为什么要毁灭地球？为什么！？”
感觉到这种超越所有经验的体验带来的好奇相当危险，陈兴控制着自己，将萦绕着他的无数疑问中，最重要的一个推在前面。
“你的疑问里充满了物质躯壳附带的低级情感，这是你还没有正式踏上进化之路的证明。不过在你所能理解的范围内作一些讲解，也有助于你的成长。”
陈兴和对方的沟通超越了所有人类感知的层面，甚至不是那种所谓的“心灵感应”，在此同时，指挥舰桥上的情景就在陈兴的各个感知触角上显现。
时间的流逝或慢或快，甚至是又慢又快，在他与对方沟通的一面，似乎不存在时间这个概念，而同时他关注到感知触角，时间又应他的关注强弱而快慢不定。
“幼小的超维体，即将迎接变化的不是那个小小的恒星系，而是整个星系。你们叫银河系的这个星系，因为有承载着你的物质躯壳的存在，已经有了锚定的价值。”
锚定？这是陈兴第二次感应到这个概念，他当然完全不明白。
“你的理解范围果然很有限，我只能告诉你，承载着你的物质躯壳，自称为‘人类’的低维生命，到目前为止所拥有的知识，尤其是对宇宙的认识，只是到了能够提出问题的程度，也就是相对论、量子物理和宇宙起源理论所追溯的方向。”
“人类认识到所处宇宙的暴涨、暗物质、暗能量这些现象，却没办法用现有的知识准确解释，进而利用这些知识实现进化。最根本的原因是，人类和所有低维生命一样，认为他们所看到的宇宙就是真实宇宙的一切，或者，真实宇宙的一切，都会依照他们所认为的存在方式，被他们探测到。”
这些玄奥的东西陈兴依旧不懂，但对方接下来发送的信息，让他依稀有了感觉：“如果用人类面对复杂事物最擅长的模糊描述手段，也就是文学来描述，人类所处的低维宇宙，就是一条始终奔腾不止的星河，他们所观察到的各种宏观和微观的运动以及构成，只是这条星河的运动。”
“生物要进化，必须依靠陆地，星河之外的陆地，是星河生物无法理解的高维宇宙。我来自这样的高维宇宙，使命是将跨在进化门槛上的银河系锚定。”
“现在，你的存在让我的使命有了变化，银河系的价值不再只是简单的堤坝，依靠你，银河系将成为一座壁垒，守护高维宇宙边界的壁垒。”
如果说TOV出现，人类灭绝只是科幻，现在这些在陈兴意识里横冲直撞的东西就是玄奇了。他果断地推开这个问题，让第二个问题成为自我意志中最强烈的意念。
“超维体是什么？抛弃身体，听起来像是电脑程序或者灵魂一样的东西，你就是这样的？为什么你有这样的躯壳？”
“你也要我跟你一样？要怎么才能做到？”
在玄奇的空间里和对方沟通，陈兴就是沧海一粟，对方完全是天地般宏伟的存在，他的一连串发问有如仰天呐喊。
“真正的我是人类无法理解的存在，只能用最接近的词汇来表述。至于程序，人类的存在，对于我来说，才是真正的程序。而灵魂……只是以星河生命可以接触到的我来说，有些相似。”
“我要以这样的躯壳出现，就因为这是低维的星河，就像人类的文学作品里，神明降世，寄身在凡人躯体中一样，你可以这么理解。”
对方言无不尽，陈兴却觉得越来越危险，当对方谈到如何帮他进化这个问题时，他的预感成真了。
“真正的你，也和我一样，只是附着在这具躯壳里，就在大脑深处。之前对你的处置是草率的，跟80亿个基源混在一起，很可能会扼杀了你。现在我一定会小心，在星河中培育出你这样的初生超维体，是整个高维宇宙都会讶异的奇迹……”
信息传递过来时，感知触角中，挟住他的机器人肩头弹出两根万向管，朝他两侧太阳穴袭来。
最终不还是抽脑子！？
巨大的恐惧感让陈兴的意志在对方的狂潮下站立起来，瞬间撑起一道屏障，身体也恢复了控制。他脑袋一仰，躲开了“吸管”，机器人眼圈中红点汇聚，放射出那种破坏神经的射线。
跟什么超维体沟通的唯一成果是，确定了这是意志屏障，屏障之上是真正的自我意志。
这一次，陈兴不再像之前在东海大学那样，对机器人的神经射线只有招架之力了。反正汇聚起来的意志屏障应该撑不了多久，在意志的引导下，屏障之力随着意念喷发而出，不仅阻挡住了神经射线，还侵透了机器人。
陈兴和“超维体”的沟通几乎就是瞬间发生的事，然后整个舰桥，包括之前只是被神经射线麻痹住的维妮雷、王英琪等人，就看到挟住陈兴的机器人伸出万向管，心脏刚跳到嗓子眼，机器人的金属头颅却爆出电火花，眼圈里的红点消散，机体停顿。
这只是开始，接着一个个机器人颓然僵立，以陈兴为中心，不仅挟住维妮雷等人的机器人失效，更远处的机器人也停下了好几个。
维妮雷、王英琪、许凡杰、胡威、刘子鸣摔在地上，维妮雷最先蜷缩呼痛，其他几个人的身体也能动弹了。接着却又如指挥舰桥里其他人一样，趴在地上，软成了一团泥。
陈兴捡起被机器人缴走的柯尔特巨蟒，瞄向飘在空中的超维体，或者用对方的话说，承载它的物质躯壳。
仅仅只作完这个动作，对方就又跟他作了一轮沟通。
“我很理解你现在的行为，初生的超维体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超越了低维星河，超越了物质形态的存在。”
“对物质载体的依赖跟低维生命的生存**混杂在一起，这会影响你的进化之路。既然这么抗拒物质层面的‘死亡’，我会换一种方式，小心地抽离你与物质躯壳的所有关联。”
“你太幼小了，我会让承载自己的物质躯壳与你的躯壳同步抽离。你放心，这是来自高维宇宙的完美样本，人类不过是它低劣的复制品，同步后抽离过程也将是完美的。”
陈兴的手指还没发力，狂潮再度吞噬意志屏障，枪掉落在地。
“你完全不明白，成为真正的超维体意味着什么。你将主宰整个星系，人类这样的星河生命，不过是你构造中微不足道的尘埃。就算你执迷于低维生命的体验，你也能以超越他们心目中任何神明的方式加入，不过相信那时候你不会有丝毫兴趣。”
如超维体所说，它的确不能侵入陈兴的自我意志，所以它只能不断向陈兴发送信息，同时一丝丝剥离陈兴自我意志与身体的连接，这让陈兴有一种按住小白鼠然后嘀咕着安慰可怜的小家伙，却不理会小白鼠完全听不懂的糟糕感觉。
之前濒死时，意志与身体分离的感觉再度出现，不过这一次有些不同，正在一点点黯淡的世界核心上方，如倒影般还有一个世界核心，不过那个核心看起来更精致更完美。
或许成为超维体更有意思，不过当超维体的无形手术刀碰触到记忆部分，阿筝的身影出现一道道裂痕时，猛烈的情感如熔岩般喷发，跟陈兴的意志对接。
屏障再度成型，超维体的手术刀被弹开。
超维体像是感慨，又像是嘲讽地“说”：“星河生命的劣根性……”
就在身体恢复控制的一刹那，陈兴如捞救命稻草般地掏出一管针剂。
这是杨璃给他的派勒宁定，他“死而复生”后，杨璃找到他要拿回去，说这管针剂的配比不对，用了等于自杀。当时情况混乱，针剂也没在他身上。等拿到的时候，又忙着训练，忘了交给杨璃。
现在陈兴觉得，被切掉所有记忆，被拖出躯体，就算意志依旧存在，也跟他这个“陈兴”没关系了，跟死亡毫无区别。既然如此，不如死掉。
而且，他还依稀有所感觉，这似乎是个变数，或许有机会。
狂潮再度冲击，屏障即将消融，当陈兴将针剂戳在胳膊上，指头一推到底时，身体又失去了控制。
不过，派勒宁定已经在血管里奔流，迅速涌入大脑。
当陈兴的世界核心黯淡到只剩一丝光影，跟倒影交辉相映时，他却感觉到自己如新生一般，被浓稠的光亮包裹，过往的一切，包括身为人类的一切，也在这光亮中一丝丝融化。
就在此时，光亮消散，意识恢复，陈兴感觉那股融解掉自己屏障的狂潮在急速消退，与此相应的，是超维体类似愤怒的摇曳。
接着陈兴愕然发现自己又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而且没感觉到派勒宁定的药效！
所谓的同步，是把派勒宁定传送到了那个女外星人的身上？
刚这么想，女外星人落地，眼中澄黄光芒闪烁，盯住了陈兴。一股比机器人的神经射线强烈无数倍的力量侵入大脑，试图掌控他的身体，却被阻挡在意志屏障之外，只压得陈兴头晕目眩，难以动弹。
就在这时，屏幕上蓝光闪烁，共工又绽放出耀眼蓝光，如上一次解决掉入侵机器人那般，荡开一股无形之力。
之所以能发现这股力量，是因为以女外星人为中心，直径数十米的一个澄黄光罩升起，电光乱流就在光罩表面游走，这明显是女外星人在抵挡共工的冲击。
女外星人喊道：“代号王雅，切断穿梭机和飞船的能量连接，全部！马上！”
陈兴想出声阻止，却说不出半个字。他努力汇聚屏障的力量，想如之前反击机器人那样，反击似乎遭到削弱，再没办法跟他进行意志交流的超维体。
超维体虽然力量很强，但似乎被承载着它的物质躯壳束缚住了，或者它还分出了力量在压制物质躯壳的变化，因此陈兴的屏障一分分加厚，甚至开始凝出一波波微弱的浪潮，拍打着压住屏障的力量。
“再不行动，我就杀掉你的后代！”
女外星人显得更急促了，一直在发愣的王雅如触电般跳了起来，伸手去拉闸门。
“不！妈妈！不要！大家都会死的！”
王英琪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身体控制，惊恐地大叫。
王雅哭喊道：“乖女儿，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只要你能活下去，毁掉整个世界也值得！”
两个机器人朝王英琪走去，她却毫不理会，一把抓起陈兴掉在地上的手枪，指向她的母亲：“妈妈！你要女儿背负着这些，一个人活下去？怎么可能！？快放开啊妈妈——！”
王雅楞了一下，然后满脸泪水地笑了：“我们都作该作的事吧，女儿……”
她握住闸门往下拉，枪声也同时响了，她胸口绽开一团血花，脸上还保持着笑容，扑在控制台上。
“妈妈——！”
王英琪凄厉地喊着，将枪口对准女外星人：“都是你害的！”
女外星人身体周围又升起一个光罩，子弹射在光罩上，如水滴落在烧红的铁板上，滋滋着化作青烟。
就在女外星人升起小光罩的同时，外围的大光罩上，电光猛然激烈起来。
陈兴感觉到压住屏障的力量骤然变弱，趁势而起，将所有意志之力反扑过去。
那一瞬间，似乎跟女外星人的躯体有了什么共鸣，一道意志之桥搭了起来，陈兴的意志之力竟然涌入到对方的意志之中，压在了一层比他广阔厚重得多，如天幕般的屏障之上。
这层屏障正在瓦解，因为内部也有什么力量在向外冲击，那股力量感应到了陈兴，一上一下，一内一外，再生共鸣，让陈兴的力量如电钻一般，将屏障打开一个洞。
两股力量合在一起时，陈兴感觉自己的意志骤然无比强大，如从井底之蛙变成了参天巨人。他放任自己的力量在那层屏障上下肆虐，不过片刻，屏障就如玻璃墙般片片碎裂。
“这只是开始——”
一个信息在陈兴意志中咆哮，渐渐离远。
澄黄光罩破碎，共工的无形之力荡过，机器人一个个噼噼啪啪脑袋炸裂，变成一坨废铁。
女外星人眼中的光芒散去，跪了下来，再缓缓倒地。
共工的无形之力荡过陈兴身体，一股强烈的呼唤也传入陈兴意志中。
“走！带我们走！”
陈兴回应着呼唤，这不是胜利，他比刚才还强烈地感应到超维体的存在，就在希望阿尔法的上空。汹涌澎湃的力量波动正从那里传来，如果没料错的话，那该是致命一击，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希望阿尔法。
蓝光如流水般蔓延开，瞬间裹住希望阿尔法，又一道粗壮的炽白光柱从上方的TOV母船中射出，光柱撕碎了希望阿尔法残留下来的虚影，投向浩瀚无垠的星海。
【与太阳系有关的逃亡过程告一段落，接下来是整备科技，周日还要奔波，只有周一再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