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燕然的生意经
没了那边人打扰,丰娘和杜仲德安心经营自家的小日子。
收过秋,农家的人都闲下来,娶媳妇嫁闺女的明显多起来,但最多的,还是年节期间结婚需要的,于是,丰娘这里订购门帘的,几乎天天都有人,她接了几个,便不敢再答应了,怕赶不出来。
“娘,你把一部分活儿散出去,自己专门做上面的络子,各挣各的钱,不好吗?”
丰娘觉得女儿的建议不错,她笑着问燕然:“你觉得娘怎么和别人合作好呢?”
燕然想了想:“之所以有这么多人让娘绣门帘,主要看上你这络子和绣样别致,不如你画出样子,请做活精细的人绣好,你打上络子就可以出手。”
“若是帮娘的人活计绣得不好,顾客挑选不上呢?”
“丑话说到前面,不好好绣花,顾客退回来的,她就得接着,想多得利,就要担风险。”
丰娘忍不住搂住女儿:“你怎么跟个人精一样,这样的好办法都能想出来。”
“娘,我哪有那么笨?三叔家的燕芳还知道打着祖母的名义,问你要点心呢,若不是燕红姐又跑了一趟,咱们都不知道她在撒谎。”
丰娘笑:“燕芳只在吃上有心眼,不若我的闺女,能替娘顶起半边天。”
“娘,你可以画出些样子,给胡明理的娘,让她帮你和顾客商谈,每个帘子给她提成,钱多的多提,钱少的少提,这样你可以省不少时间,还能和她交好。”
胡明理是里正胡富贵的孙子,丰娘若和里正的儿媳妇常来往,有人想欺负她,也得掂量掂量了。
丰娘大以为然:“我的宝贝儿,七窍玲珑心一般,娘这就去找胡秦氏。”
杜仲德在家住着,早上背书,然后去打柴,空闲的时候还帮着丰娘画了好几个门帘花样,有同窗邀请他再去济阳书院读书,他拒绝了,放出风声,想找个书馆做先生。冬天来了,寒风凛冽,全家人都以为,就算是能找个书馆,也要等过了年。
这天,丰娘刚刚交了一个门帘,收到二百多文钱,算了算手头也攒了好几贯钱,除了买米买面,是不是买点肉骨头,一家人打打牙祭,就听到外面有人找丈夫。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莫名而来,要请杜仲德去教他家小主人。
来人是西张镇张财主家的管事,穿着长衫,说话挺客气的:“咱家少东家今年八岁,十分聪明伶俐,听闻杜秀才学识过人,东家特地派小的来问一声,若是杜秀才有意,东家自会带了少东家一起来迎先生。”
“听你的意思,你家少东家已经启蒙了,以前的先生呢?”
“哦,啊,这个,我家少东家和那先生脾性不和,嘿嘿,我家少东家很聪明的。”
听话听音,这家男孩肯定十分调皮,把先生都气跑了。丰娘示意燕然过去提醒一句,让丈夫不要忙着答应,谁知根本来不及,燕然还没来得及动脚,爹爹已经一口就应下。
过了几天,张财主带着儿子来拜师,顺道接先生去他家。
张财主有没有钱,不看穿着,只瞧他儿子就知道,这个小胖子,十分敦实,缺衣少穿的穷人家决计养不出这么多的肉。
小胖子刚来还守规矩,没多会儿熟悉了环境,便眨动一双小眼使坏,杜仲德还没正式上岗呢,他就想欺负欺负了。
“先生名声显赫,按说是有大本事的,只是和这陋室,显得十分不协。”小胖子对张财主说话,其实暗讽杜仲德乃一书呆子,没有真本事。
张财主脸色尴尬,他儿子六岁启蒙,已经换了四个先生了,头一个还教了八个月,最后一个先生三个月就实在受不了了,小家伙是有些小聪明,可这份聪明不往正道上使,让他非常无奈。
燕然在一边气愤不过,《陋室铭》张嘴就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看到一圈的人瞪着眼睛看自己,燕然这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大概没有刘禹锡,她灵机一动,换了说法:“我家虽然简陋,可我爹腹有诗书,品德高尚,我娘还在济阳县布施过汤药,救了好些个得了疟疾的百姓。”总而言之,我家虽穷,但道德高尚。
张财主对着燕然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杜秀才乃是高才,连令郎都学识过人。”
“我没读过书,只是听爹爹这么说的。”燕然解释。
杜仲德建草屋的时候,一边干活,一边嘀咕,大概的意思,也和《陋室铭》差不多,燕然这么解释,也不算牵强。
“杜秀才,不若你带着令郎一起去,一则教犬子读书,二则,令郎也能陪同小儿,言传身教,让他一心向善。”
杜仲德如何肯让女儿去当伴读?他摇头:“这是小女,吾儿在学堂读书呢。”
张财主知道穷人家孩子,小的经常穿大孩子的衣服,便不认为自己把女孩当男孩有什么错儿,只是略带遗憾地道:“可惜了,令爱若是一公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吾儿读书也很棒的,才半年时间,已经念完了《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现在开始学《幼学琼林》了。”
张小胖子跳起来抗议:“怎么可能?三百千合起来要两千多个生字,半年,平均一天要学十多个字儿,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哥哥芒种的时候去读书,你算算到如今有多久?还不到半年哩。”燕然反驳。
张财主也有些不信,脸上肌肉抽搐了两下,眼神殷切地看着杜仲德。
杜仲德特别骄傲:“学堂里的先生争着教我儿子,为此还小有咀唔,不信你可以打听去。”
张财主似乎深受打击,转过脸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这下不张狂了吧?给你说了多少回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就是不听!”
原来张小胖也算是个聪明孩子,用了半年时间,学完了《三字经》,先生一高兴,在同窗面前得瑟,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还带着张小胖出门炫耀了一番。
张小胖得知自己是少有的神童,得意忘形,眼睛长到了脑袋顶,以前只是挑吃挑穿,现在什么都挑,把启蒙的先生气跑了,后面三个先生也都没留住,两年转眼便过去,到如今张小胖也才学过半本《幼学琼林》,比杜英睿只快那么一丁点儿。
张小胖的第四个先生还是个举人呢,张财主听闻杜仲德学识不错,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并没有觉得他就一定能镇住儿子,没想到,杜仲德是没有镇住儿子,他儿子和女儿却行。
张小胖还在嘟囔,非要和杜英睿比试比试,丰娘见张家父子一心要见儿子,便留他们在家里吃一顿便饭,她也希望丈夫能够和东家搞好关系。
张小胖虽然狂妄,但本质还不坏,张财主为了儿子,把束脩提到了一月五钱银子,另外,一年四身衣服,一身单衣,一身棉衣,两身夹衣,并且保证,吃的麦面馒头,一餐三个菜,三天一次荤,这比杜伯俭去的那一家报酬还好呢。
太阳端端正正照在头顶时,杜英睿放学回了家,他在山坡下的路边,放了柴刀和草绳,回来的路上,顺便砍点柴。
全家人都不愿他这么辛苦,但他依然坚持。
张小胖看到杜英睿时,便是这样的情况,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长衫掖在腰里,肩头搭一布巾,上面扛着一捆柴禾,虽然树枝细细的,还有一半是不耐烧的蒿草,但这样的学生,他还是头一回见。
张财主看了杜仲德一眼,不无羡慕地道:“令郎少年老成,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年纪这么小,一切都未定,出息不出息的,现在说为时尚早。”杜仲德很严肃地道。
张财主尴尬地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