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夜 血脉
“你想在这里留多久都行，蛞蝓不是问题。但我想你也有目的地，还是尽早动身比较好。”
提耶克不像塞凡提斯那样善于掩饰，这股怜意也流露在了他的话语中。
“因为选拔已经开始了，这是你的宿命。”
“宿命？”安雅盯着提耶克，不放过他任何一点感情的变化：“你也这么说，你知道我还在谁那里听到过吗？”
她并未给他抢答的机会，而是直接公布了谜底：“是黑暗精灵哦，一个叫伊诺克的黑暗精灵。”
听到这个名字时，提耶克精致的面庞皱了起来，露出与塞凡提斯一样的厌恶。
“……是的，虽然不愿承认，但他说得对。”
提耶克低声说道，语气中混杂着担心和关切：“你必须到遗迹去，一个人去。虽然很想帮助你，但我不能跟着你……”
“在路上，你会遇到许多相似的人，杀掉他们，拿回真正属于你的东西。”
“什么叫与我相似？……是人类？他们也能看到那张网？”
“是的，他们也能看到那张网，他们与你相似，是混血者。”
精灵就站在安雅附近，可他们之间的距离，看上去又那么遥远。
风吹动树叶，沙沙地响着。
我是混血者……？
……
安雅装得什么也不怕，但此时她的表情凝固了。
提耶克拿着长弓，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她。
其实，安雅能接受这种说法。
从小时候起，她就能在一丝光线也没有的黑夜中视物，还有着比旁人都灵敏的听觉，这不会是巧合。
但安雅不愿意相信。
因为这说明了，她的父亲和母亲，至少有一个与她没有血缘关系。
……说不定两个都没有。
安雅想起了拉弗莱特伯爵不苟言笑的脸。
从小时候起，父亲就对她十分严肃，每次在表示关切时都有些莫名其妙的虚假。
这样一想似乎也说得通，正常的父亲会让女儿在十五岁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有像样的社交，连个朋友都没有吗？
但母亲不同。
虽然安雅在上一世也没有过家人，但她觉得母亲是爱自己的。
伯爵夫人是一位传统的贵夫人，虽然柔弱矜持，对待孩子却尽可能地亲力亲为。在安雅小的时候，几乎没有一刻离开她的视线，甚至在阿瓦尔教导她魔法与战技的时候，她也要在旁边看着。
安雅又想到了他们的长相：伯爵的头发是亚麻色的，眼睛是蓝色；伯爵夫人的头发是金色的，眼睛是浅蓝色；根据眼睛大概不好分辨，但双亲中没有一位有着银色的头发。
见安雅凝固了，提耶克觉得长痛不如短痛。
“你是一个半精灵，安缇诺雅。”
提耶克缓慢地说道，似乎怕吓着沉浸在幻想中的安雅：“只不过混血种的血统有显性隐性之分，等你的血统觉醒后，你就会有一对尖尖的耳朵了，像百科全书上画的一样。”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后方。
那对耳朵又长又尖，在末端变窄变细，指向天上。
“你怎么知道……”
“奎尔辛的血统是高贵而神秘的。如果是我们中的一员，每个精灵都能感受到。”
提耶克摇了摇头，怜悯的表情又一次展现在脸上：“只有一半奎尔辛血统的你，是无法明白这种纽带的。虽然无法成为我们中真正的一员，但在我们眼里，你们永远都是我们的孩子。”
“……所以，这就是你们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的原因？”
安雅大声说道：“这就是塞凡提斯一定要教我用弓箭的原因吗？所以我学不会，他才会难过成那样？”
“……你连弓箭都不会用吗？”
提耶克看上去更悲伤了。
“这不是我的重点！！”
“是的，通常状况下，我们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半精灵无法享有永恒的生命，但我们会让自己的孩子在活着的时候，享受与我们一样的永恒与安宁。”
提耶克走近安雅，她轻轻退后一步，然后停住了。
为什么要退……我才不退，我不怕你……
“我们会把自己的孩子放在身边养育，而不是放任你们流落在粗俗、肮脏的外族中。”
他抬起手抚摸安雅的头顶，明明长相稚嫩，此时却给了安雅长辈的感觉。
“我们会教导你们精灵族的传承，让你们了解高等种族的历史和使命，还有这个世界现存的真相。”
高等种族……高等种族……
安雅不是纯种精灵，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人类。
虽然现在也觉得精灵族确实在某些地方高人一等，可是听对方这么说，还是有些生气。
“真相？真相是什么？”
安雅用不屑的语气反问道：“告诉我啊，现在告诉我还不晚。”
“到遗迹去。”提耶克放下了抚摸安雅头发的手，在他离开时，安雅闻到了青草的味道。
“你们将在梦中得到选拔的指引，剩下的我也不能说太多了。分辨出混血竞争者，杀掉他们，安缇诺雅。到遗迹去，你将见到世界的真相，你将迎来真正的宿命。”
“愿命运的纺线指引你。”
安雅与提耶克一直以精灵语交流。他说出这句话，她才意识到，高等精灵自称奎尔辛，“Quil’sin”，就是命运之子的意思。
高等精灵信奉光明女神米涅娃，难道不该说“愿光明照耀你前进的道路”之类的吗？就算黑之森的精灵放弃了光明的信仰，那也该说“愿你得到黑暗的护佑”这类的话吧。
“你们还信奉着命运三女神吗？”安雅知道自己不会迎来答复，但她还是要问。
提耶克果然没有回答。
***
安雅在林中的木屋里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清早，她就想要动身离开。
“等等，”提耶克叫住了一身决绝的安雅：“说过要送你面具的，带着它吧。”
安雅接过来一看，这也是一张猫脸面具。
不过是一只黑色的猫。
安雅将它戴在脸上，在一瞬间似乎有许多牙齿自面具边缘伸出，咬进了她的脸皮。
——！！！
安雅还没反应过来该不该叫唤，在她刚想张嘴尖叫的时候，数个细小伤口的刺痛就消失不见了。
她连忙取下面具，用指腹轻轻抚摸着脸上曾经痛过的地方。
指下光滑柔软，没有一丝凹痕。
安雅对提耶克怒目而视。
“面具是会认主的。现在它认同了你，除你之外没有人可以取下来。”
他有点受伤，一脸我怎么会害你的样子。
“我记得，魔法物品共鸣应该是自己注入魔力，使二者波长相同，然后取而代之啊……”
安雅就是觉得，这种共鸣方式有点邪恶，有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