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隐情
良贵人得宠,就算是大着肚子又新进升位的秀儿不想管,也有得是人想要管一管,惠妃原先身边有个纳兰贵人替她争宠,好不容易纳兰贵人被皇上厌弃了,又弄出来一个良贵人,手段下作至极,颇让资历与她相当的看不起,只不过像是荣妃这样的虽有子傍身,宠却不多,懒得理她,同样资历的又有些个没升上妃位,不得不隐忍一时,可暗地里传的话可是够难听的。
惠妃捞着好处,装聋作哑只做不知,可佟皇贵妃找她去“说话”惠妃却不能装做不知了,只得收拾得整整齐齐去拜见佟皇贵妃,谁知刚进翊坤宫,就听见良贵人在唱歌,唱得是江南的小调,听不太清词,只觉得声音婉转至极。
过了会儿歌声停了,只听佟皇贵妃道:“果然是天籁之音,难怪皇上喜欢。”
“奴才微末本事,只愿讨主子们的欢心罢了。”
“良贵人实在是忒谦了,许是我见识少,还没听过有人唱歌如此好听呢。”这个是宜妃的声音。
“就是啊。”这个是荣妃的声音。
“确实是天生的好嗓子。”这个是德妃的声音了。
“主子,惠小主到了。”
“快请。”
惠妃这才掀了帘子进屋,屋里不光是有刚才说话的宜妃、荣妃、德妃,还有通嫔、成嫔、端嫔等等,团团而坐,把良贵人围在中间,听她唱歌。
“瞧我,一时听歌入了迷,竟忘了你。”佟贵妃笑道。
“我也是刚到。”惠妃笑道,“我还在想着,良贵人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有事耽搁了,却原来在贵主这里。”
佟贵妃拿帕子掩了嘴,“是我粗心了。”
惠妃四下瞧了瞧,“怎么不见四阿哥?”她是最知道佟贵妃的心病的,轻轻一句就反客为主了。
“四阿哥昨个儿吓着了,幸好谢嬷嬷久见世面,给用了药,只说要在屋里呆两日。”佟佳氏垂目说道。
秀儿拿着帕子的手握了握,佟贵妃说到底就是不想让四阿哥见她这个生母,那怕是如今众妃云集,也不肯让他出来请安,“四阿哥来年怕是要开蒙进学了。”
“哪有那么早,六岁开蒙也来得及。”佟佳氏说道,“听皇上说六阿哥是极聪明的,已经会背诗了?”佟贵妃说到六阿哥的时候,屋里众妃明显屏息了一下,六阿哥的名字和康熙对他的宠爱,都是这些人眼里的刺,相比之下良贵人都不重要了。
“无非是我说上一句,他能接后尾一个字罢了,来来去去也就是一首《咏鹅》,哪里能称得上聪明。”秀儿笑道。
“德妹妹这一胎也有四、五个月了吧?怎么瞧着肚子不大?”荣妃说道。
“许是衣服穿得厚吧。”秀儿笑道。
“妹妹别见怪,我瞧你这肚子倒像是个格格。”
“也有人是这么说的,若是个格格我倒欢喜。”
宜妃也刚生了个女儿,提到这件事也颇为高兴,“小格格乖巧,确实好养。”她生的儿子被太后抱去养了,只有女儿在身边。
她们聊起了儿女经,倒把良贵人晾在了一边,良贵人倒也有个儿子,可一是儿子不归她养,二是她跟这些妃子份位差太多了,人家也不乐意跟她说话,她插不上话,又没人让她坐,瞧着尴尬至极。
她四下看着这些衣饰鲜亮环肥燕瘦的妃子,这些人懂得事情都多,说话也话里有话的样子,她的那些微末心计,竟是没地方发挥一般,这里面她最熟的就是惠妃,不由得向她投去了求援的目光。
“瞧我们,说着说着竟把良贵人给忘了。”惠妃耳聪目明,自是看见了良贵人的求助,良贵人最适合固宠,长得漂亮出身低脑子笨,还有个还算争气的肚子,惠妃还指望着良贵人能让皇上多去几次钟粹宫呢,自然乐得拉拢。
“罪过罪过,可是站了许久了?”秀儿一贯的就是仁和体下的样子,看见良贵人有些尴尬,立刻笑道,又指了自己身边的小杌子,“来,坐下说话,八阿哥如今怎么样了?晚上醒几次?可能睡整觉了?”
这些良贵人一概不知,又把目光投向了惠妃,惠妃笑了笑,“一个晚上要醒两回,那孩子性子好,不吵不闹的,换了尿布,吃了奶就睡觉了。”
“阿弥陀佛,那就是好事。”宜妃笑道,“小格格比他还要小两个月,一夜倒要醒个三五回的,两三个嬷嬷轮流抱着才能睡,放下就要哭。”
“小孩子嘛,都是这样的。”秀儿笑道,她与佟贵妃对视了一眼,“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咱们这些人有嬷嬷有奶娘还牵肠挂肚的,小的时候阿玛额娘倒不知是怎么把咱们带大的。”
“确实如此。”荣妃笑道,“只是这孩子啊,愁生不愁长,三阿哥如今都能骑着小马走几圈了。”
佟贵妃想说些四阿哥的事,又想到自己经常说他生着病不准他出来见人,又不想多说,斟酌了一下说道,“四阿哥小小年纪难为了他能坐住凳子,还握不住笔呢,听教养嬷嬷念唐诗,还能老实不动,行止礼仪也好得很。”
“这可真的是福气了。”秀儿笑道,小孩子哪有真能坐住凳子的,又有几个真的是规矩的跟牵线木偶一般的,佟贵妃不是有意瞒着,就是对胤禛只知皮毛。
“是德妹妹会生。”
“应该是娘娘会养才对。”
这两个人脸上挂着笑,眼睛已经互相飘了许久的眼刀了,又是荣妃出来打圆场,“你们一个会生一个会养成了吧,没见过你们这么会夸自己的。”
佟贵妃和秀儿都笑了,众妃也跟着一起笑,心里明镜似的,以往人人都传德妃是佟贵妃一党,可自从德妃份位越升越高,怕是两人早就面合心不合了。
秀儿一低头,忽然看见良贵人腰上的荷包,荷包上绣的不是常见的并蒂荷花等等,而是金盏花,花样子是插在花瓶上的十数朵花,绣功极好,金盏花瓣瓣分明,她是针线上的行家,自然一看就知道这手艺不凡,“良贵人这荷包可是你自己绣的?”
“正是。”
“哦。”针线这么好,在辛者库洗衣??秀儿又看看良贵人的手,这手可不是无论冬夏露天洗衣的手,而是保养得极好的纤纤素手,她眼光一闪,就把这话给遮了过去,“果然是好手艺,女子针线工夫是正道,别的都是微末技艺。”
“奴才谨遵德小主教诲。”
“只是闲聊,说不上是教诲。”秀儿心道她瞧见了这荷包,别人呢?她借着喝茶扫了一圈,怕是有几个人也见着了,就算是没瞧见的,经自己这么一说怕也注意到了,这些人找良贵人的茬怕是找着了,既然有人要管这事,她就只做不知罢了,说真的,有良贵人这样的新宠,多少能减轻旁人在她和胤祚身上的目光,谁知她这么不聪明,明晃晃的把把柄露出来……
又或者这个是陷井?
不管如何,她这个养胎的妃子,只管坐山观虎斗就是了。
到了下午,敬事房的太监来传话,康熙要到永和宫用晚膳,秀儿自然是亲自拟了菜单子,又亲手泡了茶,等着康熙,康熙已经有几日未到永和宫里来了,如今一进屋里,闻到茶香中混着花草淡淡的清香,只觉得精神一振,浑身舒爽。
“妾身给皇上请安。”秀儿一甩帕子,曲膝行礼。
“起喀吧。”康熙伸手虚扶了一下秀儿,见秀儿穿着秋香色的旗装,梳着小两把头,头上只戴了侧凤钗,鬓边戴着金线缠的玫瑰花,只觉得清雅中带着妩媚,“几日未曾见你了,怎么改了性子了。”他一边笑一边指了指秀儿鬓边的花。
“这是六阿哥挑的。”秀儿扶了扶鬓边的花,“如今妾每次梳妆他都要来闹,索性就让他挑一两样了。”
“六阿哥眼光不错,朕喜欢。”康熙拉着秀儿的手笑道。
“皇上别拿妾取笑了。”秀儿略羞红了脸,“今个儿妾给皇上沏了新进上来的大红袍,皇上尝尝看可还喝得。”
康熙尝了一口,“嗯,果然这大红袍只有你能沏出味来,六阿哥呢?”他四下找着六阿哥。
“他上午的时候玩疯了,闹着不肯睡觉,下晌的时候困得不行了,还在睡着呢。”
“这小子,果然要比旁人淘气三分。”康熙的儿子不少了,但要论淘气,尤其是在他跟前淘气,六阿哥是头一份。
“是妾身觉得他生下来的时候瘦小,好不容易养这么大,舍不得拘束了他……”秀儿刚怀孕时的折腾到底还是影响到了孩子,胤祚生下来的时候只有不到五斤的份量,旁人都耳语怕养不活,秀儿亲自盯着奶嬷嬷抚育,不到三个月的时候,已经长得很壮实了。
康熙想起这事儿也是很心疼的,“委屈你们了。”
“妾多蒙皇上眷顾,哪里敢说委屈。”秀儿知道康熙对自己很偏爱,只因为她怀孕时吐得厉害就封了嫔,今年大封**,又有她的份,才不过几年的光景就从宫女子成了堂堂德妃不知道让多少苦熬日月的八旗秀女眼红。
可是她越这样,康熙越觉得她懂事,“唉,都是祖宗规矩啊。”他眼睛一扫,看见针线篓子里明显偏大的红肚兜,“又是给老四做的?”
“是。”
“老四有两个额娘疼爱,是个有福的,前个儿朕去你佟姐姐那里,她也在给老四做衣裳,四阿哥很聪明,现在就已经会背三字经了。”
“只是总生病。”秀儿叹了口气,“妾下午去佟姐姐那里,听说他又吓着了。”
康熙皱了皱眉,“吓着了?朕怎么不知道?”
“许是佟姐姐怕皇上您挂心,听说嬷嬷已经给他收了惊已然没事了。”
康熙点了点头,“小孩子八字还未落稳,嬷嬷照顾不到吓着了也是小事,来人,传朕的旨意,送一尊佛像到四阿哥那里,告诉佟贵妃,四阿哥再生病要速来报朕,不要瞒着朕。”
到了晚膳时分还没睡醒的胤祚迷迷糊糊地被教养嬷嬷江嬷嬷抱到了西梢间来给康熙和秀儿请安,胤祚因没睡醒,小脸揪成一团了,规矩上虽不差,脸上的表情却说不上高兴,“儿子给皇阿玛请安,给额娘请安。”
康熙把他抱到膝上,“胤祚是不是没睡醒啊。”
胤祚点了点头,“困……”
“都睡了两个半时辰了,再睡就成小猪了。”秀儿捏捏他被枕头压红的耳朵。
“成小猪了。”胤祚不知道额娘在取笑他,只是跟着学舌。
“小笨蛋。”康熙也忍不住捏了他一下。
“小笨蛋……”
“谁是小笨蛋啊?”秀儿问道。
“我是小笨蛋。”胤祚笑嘻嘻地说道,逗得康熙哈哈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