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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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圈套

留下几个徒弟在诊所里收拾、准备歇业,陆老大夫换下白大褂,挎着自己的小药箱,匆匆打车往城外走。

城外有他的一个小院子。

怀远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城市建设规划有方,城里倒也干净通畅,平日大街上行人车辆都不多,没有B市里面那种车流滚滚、人头攒动的混乱场面。县城周围分布着迤逦群山,零星散布着湖泊溪流,曲径幽深之处,倒也有不少景色动人的好去处。城内城外,绿色连成一片,算得上人居指数颇高的地方。

陆大夫年过花甲,自己在县城里开了家小诊所,带了几个徒弟,在这小城中倒也小有名气。老大夫原本在城里就有一套自己的住房,子女们在外工作,都把孩子往这边送,老伴儿就整天乐呵呵地忙着带孙儿外孙,一时间倒是冷落了老头子。

不过老大夫也有自得其乐的地方。前些年怀远的城市开发还没有放开步子,煎饼还没有摊开,为了图个耳根清静,也享受点田园乐趣,他便在城外买下一小块地,盖起几间房,围了几堵墙,建成一个小院子,闲下来便跑到那里栽花弄草,甚至还在院子里开出一小块菜地,栽了些青椒红柿绿豆角,小院里色彩倒也丰富悦目,老大夫改行作农夫花匠,竟也洋洋自得。

只是这两年城市摊得太快,陆大夫的这个小院子也渐渐被圈在了城里,周围已经看不到大片的庄稼,房屋和商店渐多。不过还好,小院子附近一时之间还算得上清静,周围人家还不多,位置也还算得上隐蔽。

陆大夫在路口便下了车,小路不宽,出租车仅能勉强开过来,但是进去之后不容易掉头,所以还不如步行来得妥当快捷。

沿着小路走一阵,便来到他的那处院子门口,院子四周是一点荒地,有人稀稀疏疏地种了一点玉米,但是,放眼看去还是野草居多。离小院最近的房子也在十米开外。

此刻红色院门上铁将军把关,陆大夫掏出钥匙开锁推门,铁门发出“吱呀”一声怪响,屋内立时有了动静,老大夫将门反身关紧时,脸色仍有些苍白的桂逸明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老大夫扶扶眼镜,看看桂逸明的脸色,皱眉道:“说过让你不要乱跑,快回床上躺着去!”

这陆老大夫与桂逸明的爷爷是年轻时的好友,后来桂逸明的爷爷英年早逝,桂家孤儿寡母颇得陆大夫的悉心照应,两家是患难中的交情,称得上是世交,桂家上下都将陆老大夫视为家中长辈,在陆老大夫眼中,也是将桂逸明当亲孙儿一样看待。

这陆老大夫医术高超,却是半点功夫也不会,因为跟桂家交情非浅,对“江湖”事也略有耳闻。昨夜重伤而遁,桂逸明便直接投奔这边而来。

“小丁怎么样了?”陆老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

桂逸明眉间哀愁挥之不去,口气中却是稍稍有些轻松:“烧已经退了,现在正在调息。”

“咦,”陆老颇为惊奇:“受那么重的伤,竟然恢复这么快?!”

“还不是多亏您老人家妙手回春。”桂逸明不失时机地大拍马屁,低着头却又偷偷咕哝一句:“那家伙可是蟑螂命。”

进了屋,陆老轻轻推开卧室的门。

室内床上,正盘腿而坐的丁宝缓缓睁开眼睛。

眼神清明冷澈。

……

满山树影翻腾,松涛阵阵。

赶到牛文炳那套山间别墅的时候,已经傍晚时分,层层浓墨似的云团堆叠在山顶上方,宛如这山峰一旦支撑不住,整块天空就要猛压下来一样。

“这牛文炳倒是懂得挑地方!”隐在别墅院门外的一棵大树下,唐蓉仔细打量着别墅和周围环境,不由脱口赞叹。

这座别墅座落在靠近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周围苍松劲柏,碧草黄花,房侧松涛轰响,鸟鸣虫唱。站在门前,越过树顶,可以远眺山下红墙绿瓦,横竖阡陌,如蚁车马。左右环顾,叶隙枝间,隐隐可见邻家别墅挑出的飞檐墙角。

门前平整的柏油路上,不见车来人往,不闻人声话响,清静非常,端的是避世修身、藏污纳垢的好地方。

在别墅附近便下了车,唐虎让司机将车停在隐蔽点的地方候着,便与唐蓉母子沿路步行一段,来到这别墅门前。

“他在这里!”通过铁栏杆围成的院墙,唐虎一眼便看到车库前停的那辆越野车的车牌。车库内还停着一辆小轿车,想来应该是牛文炳为他那情妇准备的。

三人对视一眼,点点头,环顾四周无人,走进院子周围树林,绕到别墅后面。

本来就不打算从正面登门拜访。

天色渐暗,院子后面更是树木掩映,光线更差,林子里面一片黑暗。

别墅二层,窗户朝向这边的一个房间里,正亮着灯。别墅的其他部分却都是黑乎乎一片,连灯都没开,更看不到一个人影。

于是也不犹豫,三人腾身而起,越过两人多高、顶端尖锐的铁栅栏,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内。

示意儿子先留在下面,唐蓉脚尖一点,臃肿的身体宛如一团轻絮随风飘起,轻轻落在窗台一侧墙上的突出部位,脚跟点在不足五指宽的墙沿上,身子紧贴着墙,悄悄侧首,从窗口看进去,见到屋内情形,顿时一愣。

屋内摆设有些简单,一床,一柜,一桌,一椅。

此刻,一个男人正背对着窗,坐在墙边写字台前的椅子里,身子靠着椅背,脑袋微偏。

一动不动。

桌上亮着台灯。

屋子里一片死寂。

与贴在窗户另一侧的唐虎对视一眼,唐蓉也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

唐虎伸出手去,轻轻一推窗户。

一声轻响,那人仍然毫无动静。

窗户滑开了。

冲唐蓉点点头,唐虎首先飘进屋内,唐蓉随后腾身而进。

无声无息走到那人身后,唐虎伸指在他背上轻轻一点。

指尖触处,一片僵冷。

那人身体缓缓倒伏在桌上。

倒抽一口凉气,唐虎与唐蓉面面相觑,心知不妙。

忽听得身后一声轻响。

二人猛然转身。

窗前站了一人,正满脸惊骇的看着他们。

却是孟君铭!

原来他在楼下看到母亲和舅舅都飘身进屋,便也跟了进来,刚刚落地,便被他们吓了一跳。

心头一紧,唐蓉冲着儿子低吼:

“快走!”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孟君铭头上的天花板猛地破开一个大洞,在满天飘落的木片粉屑中,平空闪过一抹惊艳刀光。

唐蓉二人身后的写字台陡然炸裂,一团黑影弹身暴起,半空压下一座雪亮刀山。

身侧,柜子木门突地飞撞而出,一柄巨斧夹带呼呼风声,凌厉劈下。

另一边,床褥骤然飘起,扑面飞盖,被褥之后,一把利剑悄无声息,闪电般刺来。

……

唐萧站在宾馆套房外间的落地窗前,看着远远近近万家灯火,一时怔怔出神。

眼神不由迷离,口中喃喃地问:“远哥,若是老太太知晓,你说她老人家会做什么?”

林远帆却没有听清她这些话。

洗手间一阵水响,林远帆抓着条毛巾走出来,一边擦手一边问她:“阿萧,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唐萧正想再说一遍,门铃突响。

林远帆离门口近,走过去,凑在窥视孔上看一眼,扭头说道:“是宾馆送餐的。”

说着打开门。

门口一辆餐车,推车的穿制服小伙子眉清目秀,长得颇为俊朗,

此刻笑嘻嘻地躬身:“先生您好!您订的晚餐!”

闪身在一边,林远帆示意他进来,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随手把门关上。

唐萧回过身来,看着小伙子把餐车推到屋子中间的小桌旁,丈夫已走到车边,便举步要去洗手。

小伙子俯身,伸手去端餐具。

林远帆站在一边,兴致勃勃地抓起车上的那瓶红酒。

突然眼角寒光一闪,已走到桌子另一侧沙发后面的唐萧悚然而惊,猛地扭头看去。

一把精光四射的利刃反握在小伙子手中,闪电般在林远帆胸腹之间出没数次。

……

“呜……”

震耳笛声传入耳中,一簇光柱远远射来,渐渐耀目,火车由远而近,铁轨轰然剧震。

唐五和杨千钧一家站在站台上,劲风吹得衣襟猎猎作响。

一扇扇明亮的车窗在眼前闪过,由快而慢,渐渐不动。

“嗤……”一阵轰响。

列车缓缓停在站台边。

“到了……”

唐方听到身边的丈夫一声轻叹。

……

“打了小的,不怕引不出来老的……”

莫老负手站在窗前,窗外天空漆黑如墨,天盖边缘电光隐隐,窗前虬枝乱舞。

室内没有开灯。

隐没在黑暗中,莫老阴阴一笑。

拨出一个号码,将手机贴在耳边,换了一副恭谨语气:

“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