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完哈佛念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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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少年当自强

高中生活

我高中联考考进了成功高中,是当时男子学校的第三名,也是我的第三志愿。我父亲他们都是师大附中毕业的,我只进了成功高中,觉得非常难过,其实我只差一分就可以进师大附中。

那时候我很不喜欢读书,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课外活动,网球、游泳、篮球、吉他,都是年轻人喜欢做的事情,虽然也都是健康的活动,但我功课就非常差了。高一升高二,高二升高三都在留级的边缘,十几科里有三四科不及格就要留级,我每次都是刚好勉强过关。到快要考大学的时候,我对前途就很迷茫了。在台湾考大学全凭本事,没有任何人情可说。

回头想起来,从小学到初中,最兴奋的时候就是每学期刚开学发课本的那几天,我回到家里就会一口气把很多课本都看完,像是历史、地理、国文、生物,等等。上课时就会觉得很烦、很无聊。所以说我不喜欢读书并不是不喜欢知识,而是不喜欢那种填鸭式的教育,但社会又要求你非这样做不可,这就让我很烦,变成了个“坏学生”。

陈家就靠我弟了

有一件事我印象很深刻,一天我二弟陈宇铭来找我说:“爸爸跟我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我问他是什么,他说:“爸爸说大概以后陈家就靠我了。但是你不是老大吗?怎么会说靠我了呢?”我听得懂是什么意思,觉得极度丢脸。

其实我父亲从来也没批评过我什么,只是我太不上进了,要大学联考了也不特别准备,有点儿放弃课业的感觉,他觉得这样不行,但也没有去逼我,觉得不读就算了,就指望老二吧。

当时我父亲的很多朋友的孩子都在读台北美国学校或出国留学了,上了哈佛、耶鲁之类的一流大学,在一起吃饭聊天的时候,谈到会讲几国语言之类的问题,我都很脸红,他们可能会讲英文、中文、日文,还有法文、西班牙文,我就只会国语,而且讲得还不是特别好。

决定出国

人生经常会有一些特别的因缘。

1980年,我的外祖父去美国做心脏病手术,结果很不幸过世了。我们到香港参加他的葬礼,当时的场景让我印象很深,我们所有孝子孝女都跪在灵堂前面。

外祖父当时是华人银行董事长,来的人非常多,但是拜完了之后聊的都是“周末去打球怎么样……好啊好啊……我们约谁一起去好呢……”张家长李家短,诸如此类的内容,我当时就开始想,什么是朋友?人的生死、名声这些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的,搞不清楚。

那次葬礼期间,母亲住在芝加哥的姐姐也来了。大概母亲对我前途也很担心,和她提起,她说那里有一个公立高中叫做Glenbrook South很不错,如果我想出国读书,读完高二以后,可以去她那里住。我基本上当场就决定要去了,开始认真了解怎样才能进美国最好的大学。

我发现要进美国最好的大学,除了成绩需要非常好,还要参加很多课外活动,有很多课业以外的能力和成就,还有和人相处的能力,就是要很全面才行。回到台湾以后我就向我父亲请求要到美国去读书,我当时高三上学期读了一点点,我就跟父亲说能不能不要在成功高中读完高三再出国,而是放我几个月的假(九月到来年二月),我到美国去重新读高二下学期。这样我就有差不多五个多月的时间,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保证去美国之后会认真读书,我父亲就说好,愿意帮我安排。

我把自己那几个月的时间排得非常满,每天早上5点多,天还没亮就起来,一直到晚上12点以后才睡。一早起来我先练跆拳道,父亲请了一位以前的国家队教练来教我,早上先去国父纪念馆跑步,跑完步练各式各样的拉筋、踢腿,我记得最辛苦的是踢国父纪念馆前面的那些棕榈树,踢沙包不难,踢棕榈树就痛得不得了,拉筋也痛,但每天就这样撑着,我一定要在去美国之前考到黑带。

跆拳之后去练网球,也是要打出成绩,因为我知道美国很看重这些方面的成果,一次比赛后我在台湾16岁组双打第五名,当时水准不是很高,所以拿个第五名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起码算是个像样的成绩。我也很努力去把桥牌、围棋练到一定的程度,同时每天练书法,印象中总是练到手累得发抖,不过也可能是运动过度。后来申请每一个学校的时候,我都会写一幅篆书,用很好的筒子装好,和我的申请表一起寄去,都是相当有水准的作品。

当然还有拼命补英文,每天至少有三四个小时吧。还拼命练高尔夫球,希望能够打到70多杆的成绩,不过后来最好的一次也大概只打了79杆,就没办法再好了,因为练习的时间实在不够。另外还练过一段时间吉他,可以自弹自唱一些曲子。其实,所有这些活动里,我除了对打网球和弹吉他多一点兴趣之外,其他那些真的是为了达到承诺,对我父亲的承诺,为了进一个好学校而做的努力。

出国读高中考大学

到了美国之后,我几乎再没有拿过A以下的成绩,一直到进了研究院才放松下来。这当然是拼到很累才能做到的,多年后梦中仍常梦到考试答不出来急得满头大汗。我读的公立高中是个以白人为主的世界,没有什么东方人,黑人更少。我代表学校参加网球比赛的时候还带着字典背单词,大家都觉得我是一个东方来的老土,人家在开心地谈男女朋友、谈电视节目、谈吃喝玩乐,我拿着字典背单词,显然是个书呆子。不过还好我有跆拳黑带,还特意在学校表演了耍双节棍,所以也没什么人敢嘲笑或欺负我。

不过在很多需要大家合作的课程上,我就辛苦了。同学们不愿意跟我这样一个土土的中国人在一起,三四个人一起做作业的时候就没人理我,我只能自己完成这些别人几个人一起做的功课。还有几次上课的时候,老师以为我在看课外读物,把我的字典没收了,害得我一节课什么都听不懂,课后去找老师解释,老师才笑着把字典还给我。但是老师们也真的把我当成一个很特别的学生,因为我非常努力,比所有美国同学都认真。因为我脑筋并不比大家好,只能靠努力。

那段时间,整个人是有一种“精神”的,觉得人生很短,一定要好好利用,不让时间空过。我把每天都排得很满,除了课业就是运动,没有任何人逼我。那时候电话费很贵,父亲几乎没有给我打过电话,母亲偶尔写信,也极少打电话。读了一年半之后,觉得申请学校有希望,我就开始联络让二弟陈宇铭也过来,跟我住一起读书,他跟我在芝加哥一起住了半年,后来他进了华顿商学院,又拿了哈佛法律博士。

快要开始申请学校的时候,我发现在美国大学也要求考一些试,像是SAT,当时只考数学跟英文两科,满分都是800。另外还有ACT,考一些物理化学之类的科目,但最重要的就是这个SAT。数学我当然考得不错,总能有接近满分的成绩,但第一次考英文我就傻掉了,满分800我考了260,基本上是小学程度吧,要进个好大学一点戏都没有。

我只好开始拼了,在三四个月之内考了四次,第一次260,第二次400,第三次一样又是400,我大哭了一场,觉得彻底完了,人生要毁了。最后我说一定要再去考一场,结果考前生了重病,那几天我的两个表弟都去参加夏令营,我阿姨在一家医药公司上班,姨爹在开一个餐厅,所以白天没人在家,我生着重病,还拿着生字卡在背,想吃东西只能从楼上四肢着地爬下楼,结果楼梯爬到一半就昏倒了,醒来看见生字卡散得到处都是,捡起来继续往下爬,从冰箱里拿了牛奶喝,爬回去继续背,心里想的就是拼死也要考过去,结果这次考了个520,也不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分数,但至少超过500就有一丝机会能进顶级学校了。

我申请了三十多个大学,基本上只要是好学校我都申请。那时没有计算机,每个学校问的问题都不同,全都要分别用打字机打好,所以我申请学校花了很多工夫。普林斯顿大学、哈佛大学和别的几个学校都派人来做过面试。我记得普林斯顿大学来面试的人看我在台湾的成绩单里有很多F,他就笑着问我这个F是什么东西,我也笑着说,“F就是F,不是fantastic!”他听了大笑。他走的时候说:“我们给你这次面试是觉得你很奇怪,你之前是那么烂的一个学生,来美国上这么一个不错的公立高中,一直都拿A,四个老师给你写的推荐信也都一致赞叹。”我没有找名人或大人物推荐,找的都是学校的老师,好像还有一个台湾的朋友,老师们都说我是他们遇到过的不是最聪明的,但是是最努力的学生。最后,普林斯顿就说:“可能会给你个机会,看看我们的名额到时候再说。”

之后,收到的大部分都是拒绝信Rejection Letter。哈佛的第一句话就是“感谢你申请了我们学校……但是,很遗憾的,我们必须……”,然后是耶鲁寄来了,也一样,再后来是伯克莱、麻省理工学院,当时很难过,因为最想进的是麻省理工学院。记得每次一看到“但是”两个字,就全身发麻。

普林斯顿

我就这样天天盼着等着,终于等到了普林斯顿录取信Offer。也收到一些其他学校的录取信,我记得还有哥伦比亚、康奈尔、芝加哥等十几所,但是最好的就是普林斯顿了。

普林斯顿大学在那几年中,连续都是全美国排名第一的大学。哈佛、耶鲁、斯坦福都排在后面,收了我我也挺意外的。不管如何,至少进了一个好学校,达到了初步的目标。去普林斯顿大学之前的最后一个暑假回台湾,别人总会问我要去哪里读大学,我就说是普林斯顿,别人就会很赞叹,我也很享受这种快乐。这样的经历后来进哈佛MBA时也有,进麦肯锡时也有,甚至很希望别人问起。但我慢慢发现,这种快乐是非常短暂的,它可能有几分钟,甚至只有几秒钟。我就开始想“快乐”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花了这么多工夫得到一点点快乐,有什么意思?

而且,这回的快乐跟着一大堆痛苦。什么痛苦呢?比如进到普林斯顿大学,发现一学年五六百人个个都是一方好汉,你在小城里一直都是第一名第二名,突然到了这个地方一个比一个强,一个比一个聪明,考试成绩出来一看,一个班70人你可能考65名,第一年就有不少同学受不了压力而精神崩溃直接退学了。

我倒没有这个问题,因为我本来就是个留级生、边缘人,但也是因为水平低,大学四年几乎都在拼命读书,我是读电机计算机的,有过设计计算机程序连续44个小时不睡觉的经历,不过同班还有一个家伙80多个小时没睡觉,课业压力极大。最后我在普林斯顿的毕业成绩是3.83,在A和A- 中间,算是还不错的成绩,尤其是对我这么一位脑筋不特别好的人来说。

在我那个年代,普林斯顿的学生都非常用功,课业也很多很重,唯一轻松的是星期五晚上,大家参加各式各样的兄弟会,喝酒、跳舞、唱歌、交女朋友,就差不多是电视上看到的那种美国大学生活。星期六早上大家起不来,下午大概运动一下,星期天又开始拼功课。

最辛苦的是像文学之类的课,每个星期都要求看好几本书,看完要写报告,这个事情把我累得半死,因为要边看边查字典,即使是美国人也很难一下子读完,让中国人读中文小说一天读完一本也很难啊。有种说法说美国的大学进去比较容易,出来很难,我觉得普林斯顿大学是进去难得我半死,出来也难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