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哈梅林镇的花衣魔笛手

有一次，我环游世界的时候，去了德国一个很有趣的小镇，那里所有的街道都是向上的斜坡。它的最高处有一座大山，跟屋顶一样陡峭。它最低的地方有一条宽阔的流淌缓慢的大河。最有趣的是，所有商店里都有一件一样的东西，无论是面包店，还是杂货店，我们去过的每个地方都可以看见一件一样的东西，那就是用巧克力做成的大大的老鼠形状的巧克力糖。我们感到很惊讶，于是就问他们：“为什么你们的商店里都有老鼠形状的巧克力糖呢？”

“难道你们不知道这是哈梅林镇吗？”他们说。

“那怎么了？”我们说。

“怎么了？哈梅林镇是花衣魔笛手来过的地方啊。”他们告诉我们说：“你们肯定知道花衣魔笛手吧？”

“花衣魔笛手怎么了吗？”我们说。

他们是这样跟我们讲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小镇遭遇了很严重的鼠灾。整个小镇，无论房子、商店，还是教堂里面，到处都是老鼠。它们把人们家里的东西都吃得精光。那些老鼠不仅可以和狗对抗，还把猫给吃了。它们咬了摇篮里的宝宝，吃光了桶里的奶酪，连厨房里长勺上的残羹都舔干净了，甚至连咸鱼罐都咬开了。不仅如此，它们还在男人们的帽子里筑巢，同时发出五十种不同音调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吵得女人们都没办法聊天。

最后，镇上的人们无法忍受了，他们聚集到市政厅，向市长讨个说法：“喂，我们选你当市长，是要你做什么的？如果你连处理老鼠这点小事都做不了，那要你还有什么用处？你现在就行动，把镇上的老鼠都清理掉，把我们失去的都补回来，否则，你就走人！”

可怜的市长这下烦恼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是双手抱头，坐在那里，想来想去。

突然传来了“砰砰”的敲门声。天啊！市长吓得跳了起来！一听到像是老鼠发出的声音，他的心就“怦怦”跳了起来。但是，接着是鞋子摩擦地毯的声音。市长坐回椅子上，说：“请进！”

一个非常奇怪的人进来了！是一个男的，很高很瘦，尖尖的下巴，时而露出微笑的嘴巴，一双蓝色的眼睛，样子大头针一般；身上穿着红黄相间的衣服，真是奇怪的家伙！——而且他的脖子上还戴着一条长长的红黄丝带，上面挂着一个类似于长笛的东西，手指不停地在上面滑来滑去，好像要演奏似的。

他向市长走了过去，说：“听说，您在烦恼该怎么处理镇上的老鼠。”

“确实是。”市长抱怨道。

“你想处理掉它们吗？我可以帮你。”

“你可以？”市长问道，“怎么处理？你是谁？”

“人们都叫我花衣魔笛手。”男人说，“我知道有个办法可以让一切事物跟着我走，不管是地上跑的，天上飞的，还是水里游的。如果我帮你处理掉老鼠，会有什么报酬？”

“任何东西都可以给你。”市长说，“我不相信你做得到，但是，假如你做到了，我就给你五千美元。”

“好。”花衣魔笛手说，“一言为定。”

于是他出了门，站在街上，拿起长笛般的乐器，开始演奏。他吹出了很奇怪的忽高忽低的曲调。三个高音还没出现时，听起来就好像一大群人在嘀嘀咕咕。接着从嘀嘀咕咕变成了嘟嘟囔囔，然后又变成轰隆隆的声音。老鼠从房子里跑出来，蜂拥而至！大鼠、小鼠、瘦鼠、胖鼠，年老体衰的老鼠、年轻力壮的老鼠、鼠爸爸、鼠妈妈、鼠舅舅、鼠表兄弟姐妹，都翘起尾巴，竖起胡子，拼命地跟在吹笛人后面。

他从一条街吹到了另一条街，老鼠就跟着他从一条街到了另一条街。走上一条街，又从另外一条街走下去，最后来到了大河旁。吹笛人在那儿突然转了个身，走到一旁。所有的老鼠慌乱之下，全部掉入河里，它们游到河对岸，向南边逃走了。

吹笛人回到了市政厅。所有人都挥舞着帽子，大声欢呼。市长说，要举行大型的庆祝活动，在镇中心架起一个超大篝火。他很有礼貌地邀请了吹笛人留下来参加篝火晚会。

“可以，”吹笛人说，“那应该不错。不过，首先我想要我的五千美元。”

“嗯，呃，嗯哼！”市长说，“你指的是我开的那个小玩笑；当然那只是一个玩笑”——人总是很难为自己轻易说出来的话负责。

“我没有在开玩笑，”吹笛人非常小声地说，“请给我五千美元。”

“噢，过来一下，”市长说，“你很清楚，就这样随便演奏一个曲子，根本连五分都不值。给你五美元，就这样！”

“说话要算话，”吹笛人说，“我再问最后一次，五千美元，到底给不给？”

“我给你一烟斗烟丝，一些好吃的东西，你该觉得很庆幸了！”市长仰着头说道。

突然，吹笛人的嘴巴变得很奇怪，变得很薄，眼睛里冒出刺眼的蓝绿光。他非常温柔地对市长说：“我还会另外一个曲子，不过只吹给欺骗我的人听。”

“要吹你就吹！你吓唬不了我的！拿出你的本事来啊！”市长狂妄地说道。于是吹笛人站在市政厅高高的台阶上，把笛子放在嘴边，吹出了一小段曲子。这段曲子跟之前的很不一样，非常温和、甜美，而且很奇怪，三个高音还没出现时，听到的是沙沙沙的声音，好像很热闹的样子。欢快的人群蜂拥而至，他们的小脚踩着轻快的步伐，啪嗒啪嗒；他们边聊天边拍打着小手，如播种季节时农田里的小鸟一般繁忙。原来小孩们都从房间里跑出来了。不管男孩女孩，脸颊都红红的，一头淡黄色卷发，还有闪闪发亮的眼睛和珍珠般雪白的牙齿，轻快地跑呀跳呀，快乐地跟着美妙的音乐前进。

“停，停！”人们大声叫道：“他正在把我们的孩子带走！快让他停下来，市长！”

“我会给你钱，我会的！”市长喊道，试图要去追赶吹笛人。

但是，同样的音乐只让孩子们跟着跳舞，而大人们却动弹不得，就像脚被地面绑住了，一步也走不了。他们只能站在那里，看着吹笛人一边吹着曲子，一边慢慢地走下街道，而孩子们都跟在他后面。他往前走呀走呀，孩子们跳呀跳呀，最后到了河岸边。

“天啊，天啊！他要把我们的孩子淹死！”人们大声喊。但是，吹笛人转了个身，沿着河岸前进，所有的孩子也跟着他走。

他们慢慢地爬上山，直直地向如屋顶般的那座山前进。到达山顶时，山突然开了，就像两个大门一样。吹笛人边吹着小曲，边从开口走进去，而孩子们也跟着他进去了。他们进去之后，两扇大门就一起合上了，把他们全部关在了里面。只剩下一个跛脚的小孩，他跟不上，所以没有及时走进去。从那以后，孩子们再也没有出来。

可是，很多年以后，那只幸存的胖老鼠成了爷爷，他的孩子们常常问他：“爷爷，您为什么会跟着音乐走呢？”他经常这样跟他们讲：“亲爱的孙儿们，我听到那个曲子的时候，以为是泡菜缸的盖子滑动的声音，粮食橱柜半开的声音，而且我还闻到世界上最好吃的奶酪的香味，我还看到了我前面的糖罐，就好像一块大大的黄色奶酪在对我说：‘来吃我啊’——然后我就掉进了河里！”

人们也是这么问那个跛脚的小孩：“你为什么会跟着音乐走呢？”

“我不知道其他人听到的是什么，”他说，“但我听到的是这样的，吹笛人开始演奏的时候，我听到的声音是在讲述不远处的一个神奇的国家：那里的蜜蜂不会叮人，马有翅膀，树上都长满了神奇的水果，没有人生病，小孩每天都在玩，就好像这么美丽的国家仅仅是一步之遥——然后我的玩伴们就被关在了山里面，只剩下我自己。”

人们所知道的就是这些。孩子们再也没有回来，他们只知道通向大河的那条街是因为吹笛人和老鼠而形成的，因此他们把它叫做“花衣魔笛手街”。

这就是故事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