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艰辛童年(2)
火元子就是黄际广,火元子是他的乳名。在村里,火元子这个乳名比大名黄际广叫得响,后来在报名参军时,黄际广被文书误写成黄继光,当时,黄际广觉得继光这个名字很好,继承光荣传统意义很深,就没有改变过来,从那以后就一直用黄继光这个名字。不过,直到黄继光被授予“特级英雄”称号,石马乡被命名为“黄继光乡”,乡小学被命名为“继光小学”,老人们还是习惯火元子长、火元子短地称他。
黄德仲家本来就生活艰难,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黄继光的出生给家里带来的不仅是喜,还有深深的忧愁。黄德仲得继续没日没夜地在地主家干活,每天换回一点点地主家的剩菜剩饭拿回家养活妻儿。邓芳芝从产后就得病,没钱买药,无米下锅,又没有奶水喂孩子,有时实在没办法,只好拖着病重的身子,从乡亲那里讨得一点红薯,捣碎后熬成糊糊喂养孩子。
面对出门要饭养活孩子的妻子,黄德仲自己实在没有勇气开口出去要饭。这个憨厚老实本分的穷汉子,内心却要强得很。可是生活在这个贫穷时代的家庭,又加上天灾人祸,除了整天埋头苦做他也无力改变。
自从成家后,孩子接二连三地出生,特别是大儿子际庆从出生起就得了痨病,身体极差,每年都要吐几次血,家里的钱几乎都用来给他治病了。特别不幸的是,二儿子际约从小就是个哑巴孩子,两个儿子身体不健康,花费了家里所有积蓄,家里的生活越来越困难。黄际广的出生,又增加了家里的负担。
苦日子熬过了一年半载,在黄际广刚会走路时,接着际广的四弟又出生了,仅仅靠自家的几亩土地,根本养不活一家六口人。黄德仲即使在地主家做长工,也只够全家勉强糊口。这一年,四川大旱,庄稼地里几乎没有收成,黄德仲全家陷入揭不开锅的困窘中。黄德仲看到全家都饿着肚子,他想仅仅靠自己在农地里劳动是很难养活全家人的,他必须要另外干点活。马上要过年了,眼下是农闲时节,在家闲着,不如去乡里寻点活路。他寻思趁着赶集,不如去乡里炸油糕卖,换点钱,一来可以给儿子治病,二来也有个吃得饱的年夜饭。过年的时候,乡里油糕生意应该比较好。
炸油糕是黄德仲的拿手活。可是,家徒四壁,没有面粉、没有菜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他左思右想,无奈之下只有硬着头皮向地主李积成借了一担油、一担面粉。借油和面的时候,说好来年春天还两担油一担面粉,秋天再还两担油一担面粉。借一担油还四担,一担面粉还两担这明摆着是放高利贷,其实李积成就是专门放高利贷的。前些年,黄德仲庄稼地里的丰收成果引起李积成的眼馋。他看中了黄德仲祖传的田地,放债给黄德仲的目的就是要逼黄德仲卖田。黄德仲知道,自己家的菜地种油菜,即使年成好,也根本不可能有四担的收成,明知向他借债是往火坑里跳,可眼瞅着大儿子的病一日不如一日,急需钱治疗,家里的娃娃都张着口望着他,为了活下去,只好借。他抱着幻想也许生意好,能换点钱,到时候去别人家买点菜油,再加上自己地里的油菜收成,应该能还得起。
黄德仲借到油后,离过年只有半个月,家里农活也不多,他让邓芳芝带着孩子在家里劳动,自己挑着货担,冒着严寒去乡里的集市上炸油糕。
一到集市,开张的第一天,生意并不好,特别是借来的菜油,里面含水很多,倒在油锅里全是水泡泡,炸出的油糕不是硬硬黑黑的,就是白白的黏糊糊的。以前自己家里产的菜油炸出的油糕外脆内嫩、软黏滑润、香甜可口。黄德仲的油糕和别人炸出的油糕相比,口味差远了,所以生意很差。黄德仲每天面对自己寡淡的生意,心中很是焦虑,可是又没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菜油不好,不可能炸出好的油糕。
直到过年这一天,黄德仲的生意也不见好转。一想到家里生病的孩子和饿着肚子的妻儿,黄德仲的心里充满焦急、忧虑。
每天,他天不亮就背着货担出门,晚上披星戴月回家,可是,口袋里却没有几个铜子,别说给儿子治病,就是家里买米买面的钱也不够。黄德仲30来岁的面容像60多岁的老人。大年三十这天傍晚,黄德仲提早背着货担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孩子们远远地看到爹爹比平日早回家,非常高兴。今天过年,爹爹说过赚了钱要带好吃的东西回家。可是,黄德仲给大儿子买了3副中药,口袋里仅仅剩2个铜板。黄德仲临进门前换上满脸的笑容,他不想让家人跟着他过个不开心的大年。黄德仲一进门便笑呵呵地对儿子们说:“今天,爹爹给你们炸年糕吃。”说着走进灶间,把没卖出去的油糕放进油锅重新炸。孩子们很久没吃过年糕了,大街上卖不出去的油糕,他们吃得香喷喷的,际庆吃了一个,然后他懂事地拿起一个送到娘面前,娘不肯吃,黄德仲看在眼里,含着泪,故意大声说:“爹爹赚了钱,今天的年糕,我们尽量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孩子们听了欢天喜地,守着爹爹正在翻炸的年糕,一个个吃得肚子胀胀的。际广把手中的年糕递到爹爹嘴边,要爹爹吃一口,黄德仲看着懂事的孩子,咬了一点点年糕。黄德仲欲言又止的样子早引起了妻子的怀疑,邓芳芝心中明白孩子他爹肯定是生意不好没赚到钱,否则不会过年回家不带点集市上的东西回来。邓芳芝面对孩子们喂到嘴边的年糕,怎么也咽不下去。孩子们欢天喜地地过了个大年。
晚上,孩子们睡着了,黄德仲对妻子说了生意不好的事,夫妻俩长吁短叹,抱头痛哭,他们不得不面对着以后更艰难的生活。突然,际庆咳嗽不停,满脸涨得通红,邓芳芝抚着孩子的脸,孩子高烧不止,她心中明白,以后的日子别说给孩子治病,就是身边另外三个孩子的肚子都没法填饱,巨大的高利贷像村后的白寨子山一样压在他们头上。
正月里,黄德仲起早贪黑又在集市上卖了半个月的油糕,生意还是如年前一样萧条。正月十五一过,赶集基本结束,黄德仲卖了一个多月的油糕,本钱没捞回来,还搭上了巨大的高利贷。
开春时,又是农忙时节,黄德仲除了在自家的田地里干活,还得在地主家打长工。家里基本上无米下锅。这一天,他正在田里耕田,5岁的黄际广慌慌张张地跑来,大声喊着:“爹爹,爹爹,快回家,哥哥又吐血了,吐了一大盆,止都止不住,娘让我喊你赶紧回家。”
黄德仲一听,扔下手中的农具,拔腿就往家里赶。等他赶回家,际庆躺在娘的怀中,咳嗽不停,口中鲜血直流。邓芳芝眼泪长流地紧紧抱住儿子的头,不停地叫唤着际庆的名字。黄德仲冲上前,抱紧儿子,儿子在他怀中渐渐平息,脸上的潮红慢慢退去,苍白爬上瘦小的脸庞。他的嘴边不停地流出一些带血的口水。听到爹娘的哭喊,际庆微微睁开一丝眼缝,但是,他刚刚睁开,又闭上了。几分钟后,孩子停止了挣扎,静静地在爹娘的怀中离去。顿时,黄德仲和邓芳芝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儿子,黄际广兄弟几个在旁边也不停地哭叫着哥哥。年幼的际庆再也听不到亲人的呼叫,凄凉地走完了短暂的人生。邓芳芝一次次哭晕过去,醒来又抱着儿子不撒手,可是无论她怎么呼喊,儿子没有一丝回应。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来到黄家,把邓芳芝的手臂死命地掰开。大家把际庆的尸体抬走时,黄德仲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
乡亲四邻用一张草席把年仅10岁的际庆裹上,埋在村后的山坡上。黄德仲和邓芳芝像两个失去灵魂的人一样恍恍惚惚的,中年丧子的悲痛几乎击垮了他们。
际庆离开人世之初,邓芳芝每天神情恍惚,眼前总是闪现儿子那瘦弱的身影。有时,她在干活时会情不自禁地喊着际庆的名字,可是,当她扑上前想抱抱儿子时,双手总是空空地搂着一把空气。5岁的际广,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年少的他既为哥哥的离去感到悲痛,也为爹娘的痛楚而悲伤。每到这时,他总是扑在娘的怀中,默默地为娘擦干眼泪。
每天深夜,黄德仲几乎是夜不成眠,儿子那凄惨离世的样子,让他的心在滴血。有时际广一觉醒来,还看到爹爹对着际庆睡的床铺发呆,就会轻轻地爬起来,坐到爹爹的身边,告诉爹爹:“爹,别伤心,我很快就长大,能为家里干活,能养活爹娘,还能照顾聋哑的二哥和幼小的弟弟。”爹娘泪眼婆娑地看着渐渐懂事的黄际广,心中稍微有些慰藉。
在际庆离世不到一个月,黄际广全家还没从悲痛中走出来时,厄运又降临到他们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