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通知书火中燃烧,亲人竟是绊脚石
“嗷”地一声,刘明浩闭上眼,脑袋里第一个想法就是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像狼嚎,这比受了重伤还让他难受。当着安安的面,他帅哥的面子……
咦,身体不疼,吸气声响在耳边,刘明浩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发出鬼哭狼嚎叫声的不是他,而是抱着膝盖呲牙咧嘴的黄头小子。他顿时乐了:“喂!你还是不是男人,受点小伤就鬼哭狼嚎,真那么疼,受不了的话,在外面还横个什么劲?回家躲你妈妈怀里,当个乖宝宝得了!”
姜正勇狠狠地瞪着他,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刘明浩早被撕成裂片了。
刘明浩看那小子又捏紧了拳头,嬉皮笑脸站起身,一溜烟躲在李语安身后,还不忘扮个鬼脸,气得姜正勇眉毛都竖了起来。多嘴的家伙!他恨不能把他的下巴打掉,看他还多话吗?可他身边的黑衣小子他根本就打不过。他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
刘明浩戏谑的看着他:“还想打?我看你还是回家吃奶去吧!”
姜正勇狠狠瞪他一眼,把眼光收回落在李语安身上:“小子,身手可以啊!”他跆拳道可是黑带五段,竟然没几回合就败了下来。这黑衣小子不简单,绝对是个练家子。
刘明浩翻翻白眼,又一个眼拙的家伙。
“扯平了!”李语安冷冷的看着他。他先拿球砸的她后背生疼,现在她把他揍得也很惨。
“扯平?”姜正勇差点没被噎住,瞪眼又瞬间变脸,抬手扯起身上残缺的运动衫抹去脸上的污血和汗迹:“姐!”
他们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从单元口出来的人正是在张晴家看到的女孩子。她是黄头小子的姐姐,她脸上有着明显的嫌恶,从他们身边经过,看都不看黄头小子。
“姐,我也考上了北工商法学院,以后我们就是同院系的同学了!搞不好还是同一个班。”姜正勇笑得灿烂。
刘明浩大吃一惊,他们以后和安安同一个院系!他立刻看向李语安,她的脸色依然那么平静,他皱紧眉,竟然有那么巧的事情,结下了梁子的仇敌竟然会读一个学校一个院系甚至同一个班…
“我妈只有我一个独生女,你叫错人了。”
刘明浩暗叹一声,这女孩长得挺漂亮,声音可够冰冷的,没一点温度,还是李语安淡然的声音听着比较入耳。
“姐…”看她瞪眼,姜正勇只得改口:“王颖。”委屈的声音让他们大开眼界,一米八几的大男生竟然在撒娇。
王颖心情糟糕透了,一出门就看到那个打了老师一巴掌的野蛮女生,还有眼前这个讨厌鬼。那头上的布条被血染得都看不出原色了,想必和别人逞勇斗狠打得很凶,不抓紧去医院,却来纠缠她。
“被打伤了不去医院待在这干吗?想流血死掉吗?”王颖厌恶地看着他,瞪了站在一边的李语安一眼。打架的对象应该就是她吧?真是一群野蛮的家伙,想到还要和他们同一个院系,以后免不了见面,她心里就生厌。
姜正勇知道她最烦的就是打架斗殴,忙辩解:“不是打架,是出了点交通意外。”
刘明浩的眼睛一转:“喂,黄头小子!”回应他的是一记含着警告的瞪视,他笑嘻嘻地:“脑袋像个血葫芦,你拿头撞车了?”
姜正勇恨然,这小子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他记下了。他匆匆追王颖:“姐。”
王颖冷眼瞟他。
“王颖。”他低下头嘟囔,眼前一黑,直觉那黑衣小子又偷袭他,倒下时他还想,下次如果再见面他肯定揍得那小子比他现在还惨。
“喂!喂!”王颖一把拽住他往下倒的身影,他不会死掉吧?她脸色发白,看着眼前满身血迹的壮硕小伙儿,她是讨厌他,可是没讨厌到希望他死去的地步啊!
“起来,你快起来啊!”她使劲拽他,并不停地用脚踢他。手上一轻,大块头被人扶过去,竟然是那个野蛮女!
“他失血过多,晕过去了。”李语安背起他,朝黄头小子的车小跑,“刘明浩,会开车吗?”
王颖咋舌。好大的力气,她真的是女人吗?
“会。安安,这里交给我们,你快去工作吧!”刘明浩打开车门,把黄头小子接过往后车座上随随便便一丢,见李语安眉毛紧皱,他忙道:“放心好了,这小子壮实的很,没事的。”他压低声音,“不用担心,我把那小子刚刚说的话录音了,他的伤就是交通事故造成的。”他晃晃手中的手机。
“你身上的钱够吗?”李语安说着,就拿出了钱包。
“够,再说有人家姐姐呢!咱们是好心帮助出了交通意外的人,人家是不会让咱们又出钱又出力的,是吧?黄毛姐姐?”他笑嘻嘻地看向王颖。
那嬉皮笑脸的摸样让王颖真想踹他两脚:“开车吧!你!”
“等等,你有驾照吗?”李语安看着刘明浩麻利地坐在驾驶座上,转身要离开才想起,他前段时间好像说过在学车。
“你没驾照?”王颖花容失色。
“安啦!昨天拿到驾照了。”回答她们的是车猛然启动的声音。
李语安看着车“嗖”的消失的影子,无语。刘明浩真的很白痴。
夜晚。
李语安从酒吧出来,骑着车子急速行驶在无人的街道上,感觉背部痛的像火在灼烧,想来晚上不小心撞在柱子上的地方就是白天那个黄毛小子拿篮球用力丢的地儿,真是倒霉,她狠狠地诅咒一声。
昏黄的灯光下那远远的、低矮的房屋,终于越来越近了。再走近,是没有路灯的,借着微弱的光,她的车速稍微减缓,七拐八拐,在一间外面堆满物品的房屋前停了下来。看了眼旁边黑乎乎的窗户,她小心翼翼的停好车,蹑手蹑脚开了门。
打开灯,暗淡的灯光照亮了狭小的房间,里面摆着一张单人床和一个柜子,仅剩转身的余地。她脱下外套,衣领擦到脖子,一阵痒痛,她咧咧嘴,墙上方方正正的镜子映出白皙的左颈上一大片结疤狰狞地交错着,结疤下一小片密密麻麻的小疙瘩,天气热,又穿高领衣服捂着,疤痕过敏了。她又从包中拿出手电筒和一个小镜子,对着墙上的镜子看过去,背部一片殷红…
“安安?”突如其来的声音传来,她忙把衣服穿上。
穆今华倒抽一口气:“你受伤了?”
“外婆,我没事,你去睡觉吧!”她拧眉,已经很小心了,可是再轻微的声音还是惊动了他们。
“我看看。”不由分说,一双苍老的手揭开她的外套。
李语安动都没动,好一会儿,问:“外婆,可以了吗?”
穆今华默默地放下衣襟,盯着她上下看了几遍,才开口:“早点睡,以后别这么晚回来。”
“是。”
李语安看她出去,小心翼翼洗漱完毕,方才关灯。尽管疲惫,她却了无睡意,倦怠和无奈、还有背上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她闭上眼,清华大学那庄严的校门,似乎还会出现在眼前。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硬物,手指一点点沿着痕迹来回摸索,“清华”二字似乎不是雕刻在竹柄上,而是牢牢地一字一撇印在她的心上。
再也没有用了,她握着竹柄,泪水缓缓流出…
天色刚刚出现一片曙光,吵闹和谩骂声就开始响成一片。这是郊区杂乱的农家院,很多外来的打工者就居住在这片。四五家甚至六七家挤在一个小小的农家院内。每天,因为共用院内那两个有限的水笼头,总是会发生争端。虽然在这里居住有段时间了,但是噪杂的声音和脏乱的环境还是让穆今华感到难以适应。
她洗漱完毕,将一头斑白的发齐整整地在脑后束成发髻,然后,端着昨晚接来的水,拿抹布竭力揩拭桌椅,使那沟横交错的桌椅稍微看起来干净一些。
背后传来脚步声,她扭过头,一个带着草帽、挽着裤腿的老汉弓着腰进来。她忙站起身,把门插上才道:“回来了,怎样?有没有人跟踪安安?”
老汉摘了草帽,一头花白的头发露了出来,摇摇头,洗干净手,方才端起桌上早已晾好的茶轻呷了几口:“没有人跟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要随时准备搬家。”
穆今华给他拿馒头:“行李都是收拾好的,随时可以搬。”
“姁儿呢?”他探身张望里屋,双手忙着将卷在脚踝的裤脚放下。
“还睡着,你天没亮就出去时我就叫醒了她,衣服给她换好,她又睡过去了。”她走过来给老伴弹身上的尘土,犹豫着开口:“安安她昨晚一点多才回来,天不亮就出去,一天睡不到三小时,这么熬下去,孩子身体受不了啊!于拓…”
“住口!”他低斥,快步走出门四处看看,绕了一圈回来,将门关上,“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的本名。”
穆今华也有些后怕,好一会儿才道:“她爸,安安这么大点孩子天天在外打工,太辛苦了。再说她脖子上的旧伤又犯了,还不敢给人看到,大夏天的还穿着高领衣服。咱们是不是想办法弄点钱,给安安做手术把伤疤去了?”
于拓摇头:“能卖的早就卖了,哪儿还有钱?”
穆今华犹豫:“我听说海淀好多村都在搞拆迁,要不,你去打听打听,看咱给安安落户的村里是不是也纳入了拆迁范围……”
“胡说八道!”于拓气的直哆嗦,“那就是咱花钱给安安找个人家,落户口的地!你撺掇安安去争财产,把姜振华那些畜生引来了怎么办?他们要知道安安还活着,还不把安安给生撕了?”
穆今华这才觉得后怕,不禁落下眼泪:“我看安安早上出去时几乎是一步步挪的,她那么痛又那么累还要去赚钱,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啊!”
于拓叹气,心疼又无奈。
穆今华揩拭眼泪:“你说,咱们这是造了什么孽?让孩子吃这样的苦?”
于拓拿出手绢给老伴擦泪,眼睛也开始发红。
“咱们天天东躲西藏的,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儿啊?”
两人凝视着对方,岁月的无情印在彼此的脸上,缓缓地,于拓拥住了老伴,浓浓的悲哀笼罩着这两个年近古稀的老人。
门口传来脚步声,他们忙擦了擦眼泪,装着收拾房间的样子。穆今华站起身:“她二嫂,您有事?”
本来铁青着脸的胖胖的中年妇女一见他们,脸上堆起了笑容:“大伯、大妈,起来了。你们呀!起的可真早。哎呀!大伯,一早就收拾东西啊?来来,我帮您。”
“不用…不用…这太脏了,我们马上收拾好。”两个老人一见她伸手,急忙慌手慌脚去拦。
胖二嫂见掺不上手,在门口转悠来转悠去,啧啧赞叹:“大伯、大妈,咱这儿院内就你们家收拾的干净,瞧瞧,屋内虽然没有值钱的家具,可看你们二老整理得,啧啧。”她连连咋舌赞叹。
穆今华只是笑笑,并不接岔。于拓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
胖二嫂自言自语也觉得无趣:“大伯大妈,天气越来越热了,让孩子还是用公用热水器吧!打一天工回来洗个暖洋洋的澡,才舒服。”
“不用了,她回来的晚,影响人家不好。”穆今华想起半夜那轻微的水声,心里就一阵难受,即使是暑天,半夜也凉,安安却得用凉水洗漱,还不敢痛痛快快冲个澡。
胖二嫂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这家人爱干净,几乎每天都要洗澡,你说这鬼地方,外面做早点摊的、收破烂的、摆菜摊的、蹬三轮的全聚在这儿,哪个浑身不是一身脏,回来后累的摊成团泥恨不得衣服不脱就睡了。谁像他们,尤其家里那个年轻的,每天早晚都要冲澡,多费水电,索性她以“半夜洗澡影响别人”的借口,一到晚上十点多鈡就把热水器给锁了。
“她二嫂,你有什么事?是不是下个月的房租要提前交了?”
“以后还说什么房租。”胖二嫂忙满脸堆笑,“大妈,您看,咱们做邻居也有一段时间了,串串门老说房租的多伤感情,房租啊!以后,我全免了。”
两个老人面面相觑,今天这是刮得什么风?这个房东胖二嫂平时看不上他们这些租住狭小房屋的租客,平时除了收房租站在门口吆喝两句,从不进来,今天这是怎么了?还满脸堆着讨好的笑容。
两人互相望了望,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两人交换个眼神,穆今华走向里屋。于拓看着眼前身材像个球的胖二嫂开口:“她二嫂,您这是有事吧?有什么事情您直说?”
“也没什么事。”胖嫂看对方转身又要忙自己的事情,忙笑道:“这不是你家安安高考成绩出来了吗?我听说她的成绩特别好。我家姑娘不是明年准备考大学吗?她成绩太差,想请安安从现在开始好好给她补补课…大伯、大伯。”
于拓的两眼呆滞,身体有些站立不稳。
胖嫂忙扶他坐下:“大妈,大妈,您快看大伯他这是怎么了?”
穆今华匆匆跑出来。
于拓呆愣片刻,已然恢复常态,无力地摆摆手:“我没事,可能这两天太热,有点中暑。没其它的事情,你先回去吧!”
“那安安补课的事…”
“以后再说!”
屋内传来碗碟落地的摔碎声,穆今华冲她点点头,又匆匆向屋内奔去。
胖二嫂看看他们,只好先离开,离开前她透过半掩的门看到一个女人坐在床上抱着只兔子低喃着,心里暗暗叹息。这一家,老的老,少的少,疯的疯,这日子可怎么过?也亏得孩子高考成绩考得不错,清华北大不成问题,这个家才看得到一点曙光。她叹息着离开了。
于拓呆坐半响,起身,脚步有些蹒跚,掀开帘子进屋,看着抱着脏兮兮的兔子依依呀呀傻笑的女儿,轻轻叹了口气:“我去找安安的同学刘明浩。你们哪儿都别去,把门插紧了,过三天我要是不回来,你们就搬。”
“她爸…”穆今华哽咽。
“姁姁”,他爱恋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好好听话。她妈,安安问起,就说我出门了。”他的眼神有些恍惚。
“嗯!”穆今华擦擦眼泪,使劲点点头,为他把馒头和水放入包中,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伴,泪水不住往下流。
于拓拍拍她的手:“老伴…”
终究,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饭店里。
“安安”。李语安正在为客人上菜,刚出包间迎头碰上了刘明浩,她忙把他拉到一边。“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爷爷奶奶他们为我考上大学在这儿摆宴庆祝,我上趟洗手间,真巧,出来就碰上你了。”刘明浩围绕她转了两圈,“李语安同学,我没看错的话,你穿的这身是服务生穿的吧!漂亮的服务员姐姐穿的可都是高贵典雅的旗袍。你什么时候变性了?”
李语安皱皱眉:“闭嘴!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什么时候拿给我?”
刘明浩目不转睛,打着领结的李语安有股飒爽英姿的魅力。
“问你话呢!装什么蒜?”李语安照腹部给他一肘子。
刘明浩吃痛:“不是你说的让我闭嘴吗?”他嘟着嘴巴,一个大男生还撒娇,看得她又好气又好笑。
“快点说,我的录取通知书什么时候方便给我?”
“给你外公了呀!他没给你吗?”
李语安一愣,心中有些许的不安。外公外婆对她上大学的事情模棱两可,她准备考试的事情一直也没对他们说。
“安安,想什么呢?是不是你外公希望你考全市第一啊?其实,你考成现在这样,也很不错啦!你外公会为你骄傲的!”
骄傲才怪!李语安嘀咕,看着面前那张喋喋不休的大嘴巴,心里有些惆怅。
小时候,她按照外公外婆的要求上武术班,每天非常努力,按照老师要求的练习量三倍、四倍地去努力,就是希望外公外婆高兴,可是凭借努力赢得了区冠军,外公外婆突然又不让她去上武术班了,连学校都有一段时间没让她去,她争辩,却被说爱慕虚荣,关了好几天禁闭。
对外公外婆的心思,她现在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她小学升初中,考得超级烂,外公外婆他们脸上很长时间不见笑容,她不学习,他们生气;她努力学习,中考一举考得市级重点高中,成绩还是学校前三名,他们却还是不高兴。武术班不去了,又给她报一堆跆拳道、散打班,她不去他们不开心,拿得好名次他们依然不开心。这次,不知他们又会怎么想。
“安安,我介绍你到我叔叔家开的公司上班吧?在这里打工,碰上熟人和以后班级的同学多尴尬啊!”
“不用了,我也是偶尔过来替别人上工。”
刘明浩听着疏离的声音,暗暗吐吐舌头,触到礁石了。这臭丫头自尊心太强,不知道现在是关系时代吗?还傻乎乎地靠自己卖苦力赚钱。
“我要工作了。”李语安点个头,端着托盘向旁边的包间走过去。
刘明浩翻翻白眼,就知道工作。
这顿饭刘明浩吃得有点心不在焉,听到哪个包间或餐桌有稍微大点的声音,他就找个借口出来看看,勉强陪着爷爷奶奶和一大群叫不上名字的叔叔阿姨吃完饭,他就溜了,拦住大堂经理一问,才知道李语安已经提前走人了。
李语安飞速地骑着车子,心里一直是七上八下,在这种时候,她容不得半点差池,连工钱都没拿,急匆匆地赶回家,如一阵风似地冲进屋内,看到外公外婆都在,停住了脚步。
两个老人看她汗涔涔地、急速冲进来,如临大敌,张皇着向外看了看。李语安并未注意他们的眼神,只是怔怔地盯着火盆里燃烧了一半的纸张,“录取”二字赫然在目。
她冲过去。
“安安!”
李语安不顾燃烧的火,往火盆里伸手。“刺啦”火熄灭了。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沾水的手上拎着烧成一半灰烬的纸张:“我的录取通知书?”
两人的目光都躲开了,于拓把提着的水桶放在一边。
“安安,有没有烧到手?”穆今华忙捧住她的手,却被她甩开,趔趄着倒在地上。
“放肆!”一声怒喝,“啪”地重击声。
李语安的脸上显现出五个红印,半边脸顿时红肿起来。她的泪水涌上眼眶,声音却强压怒火:“为什么…为什么要毁掉我的通知书?”
于拓别过头:“上大学是你父亲的心愿,录取通知书拿给他看看也就是了。”李语安听完他的解释,瞪着供桌上摆放的照片:“李二强不是我的父亲!”“父亲”那两个字她从心底厌恶,“他只不过是为了钱收养我的骗子。”
“李二强再是骗子,也给了你一个户口,给了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没有他,你怎么上的学?做人要知恩,没有他,你亲生父亲的仇人若知道你是仇家的女儿,非把你剁碎?”
她冷笑:“他就把我纳入他家的户口,又没有实质性的收养关系。你不是给了他三万块钱吗?你说三万块买断我跟他在户籍以外的关系!为什么现在又说他是我的父亲?”她的目光阴鸷,强烈的怒火似乎把她燃烧了,“为了让这家伙在地下看一眼我的通知书,你就烧了我的希望?那是我的录取通知书!要上大学的是我,不是你,你有什么权利做主?”
“上大学,上大学,你就知道上大学!”于拓气极,“你上了大学,你妈妈怎么办?把她丢给我们管吗?”
李语安的汗毛倒竖:“说白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你们不想管你们的女儿了,是吗?”
她这话一出,屋里寂静,静的让人窒息。
寂静的沉默,压地李语安几乎要透不出气儿来了,她后悔自己说的这句话。本来嘛照顾妈妈就是她的责任,她不能推给外公外婆的,但是她现在的条件照顾不了妈妈。外公外婆年近古稀,她还得依赖他们。现实的无奈,快要把她压断了脊梁。她无力解决,无力反抗。
穆今华和于拓没有开口,他们被震惊到了,安安的话语里面充满了抱怨和戾气。他们精心培养的外孙女希望是一个坚强、阳光、健康、快乐的女孩。没想到现实还是把她逼成了一个压抑、自卑和没有安全感的人。
良久,于拓开口:“她是我们的女儿,但更重要的是,她是你妈妈,你可以不管她。只要你说她跟你无关,今后我们三个人跟你一刀两断,没有任何的纠缠。”
再狠心的话,他们也得说出口。他们绝对不能让安安去那个人任教过的学校,虽然见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万一呢!万一被那个人看到,会不会暴露了安安的身份?再者,安安高考成绩实在太好了,搞不好她所在的高中会大肆宣扬,如果一旦被有心人看到安安的照片,就会顺藤摸瓜查到她的所在地。宁可让她这么挣扎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也好过她丢了性命。
李语安只觉得一块石头压在她的心上,低声道:“外公,我真的想上大学,等我毕业后找一份好工作,我们的生活会稳定下来。”
于拓恼怒:“你上大学了,谁来照顾你妈妈?指望我们吗?”
外公严厉的声音听起来咄咄逼人,李语安不禁连连后退,这个责任她不是张口说背就能背的。
于拓看着这张往日自信恬淡的俏脸此时涨的通红,写满了狼狈和怯弱,那瘦弱的身体被他的话逼得连连后退,可想而知,她身上这副担子有多么沉重,他感觉自己强韧的心也折了。一年又一年,这张面孔越来越像记忆中的人,那傲然和淡漠的神情也如出一辙。曾经,这一切是他多么的自豪,可是,他却又一次又一次的给画上懦弱和忧伤。
“外公,求你。”李语安的话一出口,就恨自己还是那么怯弱,可是张张口,却发现说不出别的声音。
于拓的声音悲哀:“你妈妈不能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她照顾不了自己,我们咬咬牙可以送她到精神病院照顾,可是你能放心吗?送好一点的疗养院,又哪来的钱?”
李语安想到妈妈身边没有熟人竭斯底里、崩溃的样子,心灰意冷:“我真的上不了大学吗?”
缩在角落的女人惊慌地听着,外面好像有人在吵架。是因为什么事在吵?她不知道,但是好像气氛不是很好。吵架的声音好像对她来说又有些熟悉,又很陌生。她努力的想,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吵架?她抱紧了怀中的兔子,竭力想让自己想出点什么。
“轰、咔嚓!”突如其来的闪雷炸响。
她如弹簧一般跳起,手中的兔子也撒开了。
李语安脸色惊变,于拓和穆今华的脸色慌张。他们同时站起。
三条身影同时往屋里奔。李语安跑在前面,却只来得及拽下一片衣襟。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伴随疯狂的大叫声,李语安见外婆被推在一边,妈妈孱弱的身影不知从何处汇聚的力量推开他们,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