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尼亚传奇(7):最后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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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荣耀一时的黑猩猩

“马先生,马先生,”缇利安连忙斩掉他的缰绳说,“这些外国人怎么会奴役你们呢?纳尼亚被征服了吗?难道发生了什么战乱?”

“没有,陛下,”马儿气喘吁吁地说,“阿斯兰来了,这全是他下的命令。他下令……”

“陛下,当心危险!”朱厄尔说。缇利安抬头一看,发现卡乐门人中间夹杂着一些能言兽,正一齐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冲过来。那两个卡乐门人死的时候没有发出一声惨叫,所以有那么一会儿,其余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现在这伙人都明白了,绝大部分人的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短弯刀。

“快点儿,骑到我的背上来。”朱厄尔说。

国王纵身一跃,跨上老朋友的后背。朱厄尔转身飞奔而去。等敌人被甩在后面,离开了视线时,他紧接着又改变了两三次方向,然后涉过一条小溪,步子丝毫不敢松懈,他高喊道:“要到哪里去,陛下?去凯尔帕拉维尔吗?”

“快停下来,朋友,”缇利安说,“让我下去。”他滑下独角兽的背,面对着他。

“朱厄尔,”国王说,“我们刚才做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我们实在是被激得难忍怒气。”朱厄尔说。

“可是,我们就那样下意识地跳了上去——他们手无寸铁,我们都没有发起挑战——呸!朱厄尔,我们是两个杀人犯啊!我永远都抬不起头来了。”

朱厄尔低下了他的头,他也感到了羞愧。

“还有,”国王说,“那匹马说这是依照阿斯兰的指示,河鼠也是这么说的。他们都说阿斯兰在这里。如果此事属实,该怎么办呢?”

“可是,陛下,阿斯兰怎么可能命人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来呢?”

“他不是被驯服的狮子。”缇利安说,“我们又怎么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我们就是杀人凶手,朱厄尔,我要走回去。我要扔掉我的剑,把自己交到那些卡乐门人的手中,请求他们把我带到阿斯兰的面前。让他对我加以公平审判。”

“那你这样会是去送死的。”朱厄尔说。

“如果阿斯兰想要判我一死,你觉得我会在意吗?”国王说,“那是无关紧要的,完全无所谓。比起心中这份可怕的恐惧,担心阿斯兰来了之后却不是我们一直以来所信仰、所期盼的阿斯兰,这样死去不是更好吗?这就好比,有一天太阳升起来了,我们却发现它是一个黑漆漆的太阳。”

“我明白,”朱厄尔说,“也好比是,你喝水的时候,发现水是干的。你说的有道理,陛下。所有的一切都要终结。我们这就去认罪自首吧。”

“没必要两个人都去。”

“如果我们一直爱着彼此,现在就让我跟你同去吧。”独角兽说,“要是你死了,而阿斯兰又不再是那个阿斯兰,我的人生里还会剩下什么呢?”

他们转过身,流着痛苦的泪水,一同往回走。

当他们回到那群人忙碌砍树的地方时,卡乐门人中间顿时一片呐喊之声,纷纷握着兵器直奔他们两个过来。国王却伸出自己的剑,剑柄对着他们,说:

“我,曾经的纳尼亚国王,如今耻辱的骑士,把自己交给阿斯兰做公正审判。带我到他面前去吧。”

“我也前来自首。”朱厄尔说。

接着,黑汉子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拢了过来,浑身散发着大蒜和洋葱的味道,白色的眼睛在一张张棕色的脸上凶恶地闪烁着。他们在朱厄尔的脖子上套了一个缰绳做的笼头,把国王的剑拿走,双手反绑在身后。其中一个卡乐门人,头上戴的是头盔而不是无檐帽,似乎是这些人的头头儿。他一把就抢下了缇利安头上的金饰环,急匆匆地放在了自己的衣服里面。他们押解着两个犯人上山,来到一处开阔的空地。这就是两位犯人看到的景象:空地的中央,也是这座山的最高点,有一个像马厩一样的小屋子,上面是茅草搭的屋顶。小屋的门关着。门前的草地上,坐着一只黑猩猩。缇利安和朱厄尔心里一直期待的是见到阿斯兰,还从未听说一只黑猩猩的事,看到它不免十分困惑。这只黑猩猩当然就是希夫特了,不过,现在的他比住在大锅水潭时更丑陋上十倍,因为他现在把自己打扮起来了。他穿着一件猩红色的上衣,特别不合身,这原本是为小矮人做的衣服。他后面的两只脚上趿拉着镶有珠宝的拖鞋,根本就穿不住,也不合脚,因为你知道,一只猩猩的后脚就跟手一样。他的脑袋上还戴着一顶似乎是用纸做成的王冠。他的身旁有一大堆坚果,他正不停地用嘴巴咔嚓咔嚓磕着,果壳吐了一地。他还不住得撩起猩红色的上衣在身上抓痒。一大群会说话的动物正面对他站立,几乎每一张脸上都是一副痛苦、焦虑、困惑的表情。当他们看到这两名犯人是谁的时候,全都忍不住发出了呻吟和呜咽声。

“噢,希夫特大人,阿斯兰的传令官。”领头的卡乐门人说,“我们给您带来了犯人。凭借我们的本领与勇气,仰仗伟大的塔什神的许可,我们将这两个无法无天的杀人犯活捉了过来。”

“把那男人的剑给我。”黑猩猩说。于是,他们拿上国王的剑,连同剑带和其他配饰一起呈了上去,交给黑猩猩。黑猩猩接过去,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这下子,他显得比以前更加可笑。

“我们等会儿再来处置这两个犯人。”黑猩猩一边说着,一边冲着两个犯人吐出一个果壳,“我还有一些其他的事要忙。他们可以等。诸位,现在听我说。我想说的第一件事,是关于这些坚果。那个领头的松鼠跑哪儿去了?”

“在这里,阁下。”一只红色小松鼠走上前来,战战兢兢地行了一个礼。

“哦,你啊,是你吗?”黑猩猩一脸令人厌恶的表情说,“现在听我的吩咐。我希望……我是说,阿斯兰希望……有更多的坚果。你们弄来的这些一点儿都不够。你们必须再给我弄更多的过来,听到没有?要是这些的两倍多。而且,明天日落之前,我就要看到你们把坚果带来,里面绝对不允许有坏的,或者是个头儿小的。”

其他的松鼠中间顿时发出了沮丧的抱怨声,领头的松鼠鼓起勇气说:

“请见谅,让阿斯兰本人来跟我们说这件事好吗?如果我们有幸被允许见他一面……”

“嗯,你们现在还不能见。”黑猩猩说,“他或许会格外开恩(虽然这是你们根本配不上的),今天晚上出来见你们几分钟。到那时,你们就可以一睹他的风采了。但是,他可不会让你们全都围拢过来,接二连三地提问纠缠。所有你们想说的话,都可以由我转达给他,如果我觉得那件事值得我去叨扰他的话。在此期间,你们这些松鼠最好赶紧去处理坚果的事。要保证,明天晚上把坚果带到这里来。否则的话,我说到做到,你们会有好果子吃。”

可怜的松鼠们惶恐地跑开了,好像身后有一条狗在追他们似的。这一道新指令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噩耗。他们辛辛苦苦贮藏起来过冬吃的坚果,现在几乎全被吃掉了,仅剩的那些里面,他们给黑猩猩的坚果也已经远远超过自身可以富余出来的了。

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人群另一个方向传来了,声音来自于一头体形庞大、长着獠牙、毛发粗浓的野猪。

“但是,为什么我们不可以体面地见到阿斯兰,跟他说说话呢?”他问,“在过去,他出现在纳尼亚的时候,每个人都能够面对面地跟他讲话。”

“不要相信那套鬼话,”黑猩猩说,“就算那是真的,可时代已经变了。阿斯兰说,他以前对你们都太温和了,你们明白吗?他以后不会再对你们那样温和。他这一次就是要把你们整顿整顿,像个样子才是。你们以为他是一头驯服的狮子,他就是要给你们一个教训尝尝。”

能言兽中一阵低低的悲啼声和抱怨声,随后,死一般的沉寂更加让人痛苦万分。

“好了,还有一件事你们都要明白,”黑猩猩说,“我听到你们当中有些人说我是一只猩猩。告诉你们,我不是,我是一个人类。如果我看起来像猩猩,那是因为我的年纪太大了,我已经活了好几百岁。而且,正因为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所以我才这么博学。又因为我如此博学,所以我才是唯一一个与阿斯兰面对面说话的人。他不能和你们这么多愚蠢的动物们说话,这会打扰到他的。他会把你们必须要做的事告诉我,然后由我传话给你们其他人。好好听我的建议,你们要小心,加快办事效率,因为他可不会容忍任何胡言乱语。”

接着,又是死一样的沉寂,唯有一只年幼的獾在哇哇哭,它的母亲正努力地让它保持安静。

“另外,还有一件事。”这只黑猩猩把一个新鲜的坚果放进嘴里,继续说道,“我听到有些马在说什么,咱们动作快一点,把这运送木材的差事尽快干完,以后咱们就恢复自由了。嗯,你们可以立刻把这想法从脑瓜里剔除出去。不只是这些马,所有能够干活的人在将来都要接着干下去。阿斯兰已经和卡乐门的国王——我们这些黑脸膛的卡乐门朋友们都称他为迪斯洛克国王——商量好了。所有的马匹、公牛、驴子都要被送去南边的卡乐门,在那里工作谋生——就像其他国家的马和其他类似的动物们一样,拉东西、驮东西。所有擅长挖掘的鼹鼠、兔子和小矮人们,你们要去迪斯洛克的矿井里工作。还有……”

“不要,不要,不要,” 动物们嚎叫了起来,“这不可能是真的。阿斯兰绝对不会把我们卖给卡乐门的国王去做奴隶。”

“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大家都安静!”黑猩猩咆哮着说,“谁说奴隶的事了?你们不会成为奴隶,你们会得到报酬的——而且是非常丰厚的报酬。换句话说,你们赚来的薪水会被存进阿斯兰的宝库之中,他会用这些钱为每个人谋福利。”说着,他瞥了一眼卡乐门人的头头儿,几乎就是在跟他递眼色。那个卡乐门人弯下腰去,用卡乐门人特有的傲慢语气回答说:

“最最聪明的阿斯兰传话者,对于这项明智的计划,迪斯洛克(愿国王陛下万岁)与阁下的意见完全一致。”

“好了!你们都瞧见了!”黑猩猩说,“事情全都安排好了。这全都是为了你们自己的利益着想。有了你们赚来的钱,我们能够把纳尼亚变成一个十分适宜居住的国家。会有数不尽的橘子和香蕉涌入进来——还会有道路、大城市、学校、办公室、鞭子、口套、马鞍、笼子、狗屋和监狱——哇,一切应有尽有。”

“可是,那些东西我们一点儿都不想要。”一只老熊说道,“我们想要的是自由。我们想要听到阿斯兰亲自说话。”

“好了,你就不要想方设法争辩了,”黑猩猩说,“这种事情我无法忍受。我是一个人类,你呢,只不过是一只肥胖、愚蠢的老熊。你知道什么是自由吗?你以为自由就意味着你可以随心所欲。那不是真正的自由,真正的自由就意味着按照我说的去做。”

“啊——呃——呃——嗯。”大熊嘴里咕哝着,抓了抓自己的头,它发现这种事情真是很难理解。

“打扰你,打扰你。”一只长着绒毛的小羊高声说。他还是那么年幼,每个人都惊讶于他竟敢开口说话。

“这又是谁啊?”黑猩猩问,“有话快说。”

“对不起,”小羊羔说,“我不能理解。我们和这些卡乐门人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是属于阿斯兰的,他们是属于塔什的。他们信奉一位叫作塔什的神,他们说他有四条胳膊,还长着一颗秃鹰的脑袋。他们在他的祭坛上杀人。我根本不相信有这样一个塔什神存在。可是,如果真有的话,阿斯兰又怎么会跟他做朋友呢?”

所有的动物都把自己的脑袋抬了起来,他们明亮的眼睛都在朝黑猩猩闪烁着。大伙儿都知道,这是到目前为止,问出的最好的问题。

黑猩猩跳了起来,将口水吐向小羊。

“小毛孩!”他咝咝地叫着,“你这愚蠢的咩咩叫的家伙!赶紧回家找你妈妈喝奶去吧。这种事情你能懂什么?但是,其他人都注意听着。塔什只不过是阿斯兰的另一个名字而已。你们以为我们是正确的,卡乐门人是错误的,那个陈旧的想法是可笑的。现在我们知道得更清楚了。卡乐门人用的是不同的称呼,不过我们所指的其实是一样的。塔什和阿斯兰仅仅是两个不同的名字,说的是谁,你们都知道的。那也是为什么,他们两位永远都不会起争执的原因。要把这话记在脑子里,你们这些愚蠢的畜生。塔什就是阿斯兰,阿斯兰就是塔什。”

你们一定知道自己养的狗,它们的脸有时看上去有多悲伤。想想那情景吧,然后再想一想所有那些能言兽的脸——所有那些诚实谦卑却不知所措的鸟儿、熊、獾、兔子、鼹鼠还有老鼠们——个个都远比那忧伤多了。每一条尾巴都耷拉了下来,每一根胡子都颓丧地垂了下去。你如果看到他们的脸,一定会怜悯之极,会为他们感到心碎。其中只有一个看起来没有一点儿不开心的样子。

那是一只姜黄色的猫——体格健壮、正值盛年的大雄猫——它在所有野兽的最前排,尾巴缠在脚尖,突然笔挺地立了起来。他的眼睛一直在死死地盯着黑猩猩和卡乐门的头领,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非常抱歉,”大猫彬彬有礼地说,“不过我很感兴趣,你这位卡乐门来的朋友是否也会说同样的话呢?”

“毫无疑问。”那个卡乐门人说,“开明的黑猩猩——人类,我是说——讲得完全没错。阿斯兰这个名字的意味,既不比塔什少,也不比塔什多,两者之间毫无差别。”

“尤其是,阿斯兰的含义并不比塔什多?”大猫问。

“半点不多。”卡乐门人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大猫说。

“这个回答对你来说足够了吗,老姜?”黑猩猩说。

“哦,当然,”大猫不紧不慢地说,“非常感谢。我只是想把问题弄得更透彻一些。我觉得我开始有些理解了。”

直到现在,国王和朱厄尔什么话都没说,他们一直在等黑猩猩让他们开口,因为他们觉得,打断他也是没有用的。不过现在,缇利安环顾了一下纳尼亚人们凄苦的脸色,发现他们几乎就要相信阿斯兰和塔什就是一体的了,他实在是无法再容忍下去。

“黑猩猩,”他威严的声音高喊道,“你是个可恶的大骗子。你就像一个卡乐门人一样谎话连篇。你就像一只黑猩猩一样在说谎。”

他本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想问一问,塔什这样以饮人血为食的可怕恶神,如何可能与奉献出自己的鲜血拯救了整个纳尼亚的伟大狮王是同一个。如果他被允许开口的话,黑猩猩的鬼把戏可能就在那天结束了,群兽们也会认清真相,一举把黑猩猩打倒。但是,还没容他说下一句话,两个卡乐门人就拼尽全力把他的嘴给堵住了,站在身后的第三个人从下盘踢向他的双脚。国王倒下的时候,黑猩猩尖叫不已,既是恼羞成怒,又是惊慌失措。

“把他带走,把他带走。把他带到听不到我们说话的地方,或者我们听不到他乱讲的地方。然后,把他牢牢绑在一棵树上。我要——我是说,阿斯兰要——稍后对他进行公正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