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6)
杨初一用力的锤着不锈钢防盗门,砰砰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
门没有打开,隔壁的邻居反倒开了门,骂骂咧咧道:“小两口吵吵就算了,别人还休息不休息了?”
他喝了不少酒,额头冒着汗,头明明有些晕乎,他还是礼貌的朝那个中年女人微微欠身,顺着打了个踉跄,手下意识的扶着墙壁:“不好意思。”他恨恨的掏出手机,一边下楼,一边拨通了那个号码,那个永远不会出现在他来电显示里的那个号码。
电话一直没有人接,他的腹腔中就好似燃起了一把火,腾腾的烧起来,烧的连头皮都开始发热,只恨不得她能立刻站到自己面前,亲手掐着她的脖子才解恨。
他这会儿压抑着,反显得特别耐心,锲而不舍的拨着她的手机,面色阴郁的钻进车内。
李元看他铁青着脸,捏着手机贴在耳畔,指关节因为用力显出白色。心里知道,老板准是又不痛快了,自是不敢多话。
电话那头终于接通,传来一个女声:“喂,你好,请问…”
不等对方说完,杨初一咬牙道:“柯尼卡,算你狠,你赢了。”
大概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太过凶狠,电话那头的人似乎顿了顿,斟酌道:“这位先生,你是柯小姐的朋友吗?”
杨初一顿时反应过来,这个声音礼貌成熟,完全不是那个女人的声音。他下意识的眯起眼睛,伸手捏着眉心,哑着嗓子道:“她人呢?手机怎么在你这里?”
电话那边的人像是松了一口气,小声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杨初一听不真切,却还是耐着性子的捏着手机,一字一顿道:“她人呢?”
“这位先生你好,我是菱湖疗养院的护士,柯小姐…”
杨初一将手机捏的更紧,沉着声音对李元道:“老李,去菱湖疗养院。”
车窗打开,他靠着背垫,眼睛看着车外的流火,夜风吹着脸庞。刚刚还因为酒精显得头重脚轻,此刻却渐渐清醒。
菱湖疗养院是N市较好的一家疗养院,只是,这个医院的患者都比较特殊,大多是中风瘫痪者,或者植物人。
刚刚那位护士说,柯尼卡的母亲在这个医院躺了三年,状况一直不是很好,医生已经不抱希望了,她却一直坚持着要给母亲治疗。最近,她母亲的病情反复,大有撑不下去的意思。
今天本是她例行探望她母亲的日子,偏巧她母亲病情恶化,抢救时,她因为疲惫、压力,也跟着昏迷不醒。
早前接触知道,似乎,她已经没有亲戚朋友了。院方也不知该联系谁的时候,恰好他的电话到了。
到了疗养院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杨初一呼出一口气,拧眉看向李元。
李元点点头:“老板,我知道。”
他没有说话,大步朝病房走去,推开门,心跳像是陡然间停止了,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她就静静的躺在那里,他走过去,伸手替她撸去额前的发丝。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他握住她的手,眉头拧的更厉害,怎么这般凉?下午看见她的时候,她还冲着自己微笑,她怎么笑的出来的?一股恼怒从胸口涌了出来,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拇指轻轻滑过她苍白的面颊。
心里有些发慌,从未有过的慌,顺着酒劲儿,一股脑的冒出来。他咬着牙,低声道:“柯尼卡,算你赢,我横不过你!”
他横抱着她来到了半岛别墅,轻轻将她放到床上。此刻她已经醒了,茫然的看着他,原本乌黑有神的眼睛此刻显得迷惘,毫无生气。
别墅里并没有准备女式睡衣,他找了一套自己还未穿过的衬衫给她:“先换上。”
她机械的点点头,他看着她的样子,莫名的叹了一口气。
估摸着她该是换好衣服了,他才推门进去。她靠着床背,眼神茫然的看着前方。
他上前给她盖好被子,他拿这样的她没有办法,心里莫名的酸涩难忍。于是走去卫生间给她放了一池热水,声音轻柔的几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给你放了热水,你先去洗澡,别的事交给我。”
她不吭声。
于是他去端来一杯热牛奶,放在床头,耐心道:“那你先喝点,折腾了一晚上,胃里空的呢。”
她的眼睛眨了眨,仍是没有回应他。他有些急了,坐到床边,伸手拍拍她的脸颊。她终于抬头,却是怔怔的看着他。她的脸上带着凄然,双眼蒙上了一层雾气,眼泪却没有掉出来。
这样的情形多么熟悉,他晃了晃神,安慰道:“你母亲她,没事的,我已经让老李联系了新的医院了,我认识几个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的医生,不是没有醒来的可能…”
他的话未完,她却突然伸出两只手一起抓住他的手。他有些怔怔的看着被她紧紧拽住的手,最后视线落到她的肩窝。她的动作太大,被子早已滑落到一边。
他的衬衫穿在她身上显得很是宽松,她虽瘦,肩头却很圆润,锁骨玲珑,凹陷的峡湾有着不经意的性感。纽扣并没有扣好,再往下可以看见隐隐约约的柔软起伏。
有些慌忙的移开自己的视线,下去的酒劲这会儿好像又上来了,只觉得一股燥热,额头开始冒汗。
他给她掖好被子,极力耐心道:“没事了,你母亲没事了。我会给她找更好的医生,有我呢,一定会没事的…”
她却将身子探出被子,环住他的脖子。他的身子一僵,呼吸迅速的急促了起来,浑身开始发烫,身子绷的紧紧的直直坐在那儿。她的脸靠着他的脸,细微的磨蹭着。
他不知道,他的话,他的脸庞,他的气息,彻底的击碎了她此刻所有的迷失、担忧、无助。她搂住他的脖子,泪水顺着脸庞流下,渗入他的衣服,一滴一滴,像火般烙着他的后背。
她的意识有些模糊,心底只剩下一个念头,口里呢喃着,这个世界上,她也只有他了。
他这才觉得,这件衬衫她穿着太薄了。有些烦躁的拨开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柯尼卡,放手。”
她呆愣住了,眼泪滚得更凶,望着他的眼睛,喃喃着:“我是卡儿,我不要放手。”
他急着想要起身,他今天喝了许多酒,他不敢保证这样下去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她现在这个状态,显然是极不适合的。
她却伸出双手,摆出不依不饶的架势,紧紧环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胸前。
他是她生命中最后的仅有的拥有。他怎么能一次一次叫她放手?
父亲已经不在了,医生说母亲已经没有希望再醒来了,她只有他了。这个时候,她的身边只有他了。
为什么要放手?不要放,不能放。她再也禁不起失去,她再也不能放手。
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不要你走。我不会让你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