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鸳鸯魂:京都武林长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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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鹦鹉庄错投守财奴 朝云岭初识杨露禅

董海川急忙一招“鹞子翻身”,站了起来。只见那床猛地弹起,朝董海川撞来。董海川往旁边一躲,原来床下藏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年龄二十七八,旗女装束,一脸杀气。

董海川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躲在床下害我?”

女子恨恨道:“你杀的是我丈夫,是大清的命官,怎么说与我无怨仇。”

原来这位女子正是苏州知府绮善的三夫人琪琪花。琪琪花曾跟北京醇王府的武术教师学了一身俊俏功夫,又会使血滴子,武艺在王府小姐中属上乘。方才她听说绮善欲纳骆少枝为妾,心内不悦,她深知如果阻拦,绮善会跑到府外鬼混,不如将那骆少枝迎进府中,伺机杀死。于是先躲在房中床下,然后当着绮善老贼的面再把骆少枝杀死,没想到遇到了男扮女装的董海川。

这时,琪琪花一招“乌龙摆尾”,把董海川引到院内,此时院内灯火通明,衙役、兵西把院子围得水泄不通。琪琪花施展龙行、蛇弯、凤展、猴灵、虎坐、豹头、马蹄、鹤嘴、鹰抓、牛抵、免轻、燕抄、鸡蹬十三抓之功,真是急如风,重如铁,起如猿,动如涛。

董海川不慌不忙,你来龙行,我使剑形,你来蛇弯,我使“济公之剑”……真是一物降一物,一招胜一招。董海川见直打围观的兵士赵多,因惦念骆少枝,不敢恋战,卖个破绽,叫声:“神弹子,快来助我!”一招“大鹏展翅”,跃上墙头,转眼即逝。那琪琪花杀得性起,听董海川一声叫喊,猛一转头,可是再回头看董海川时,已不见踪迹。

董海川赶到枫桥镇西的小树林里,果然见骆少枝正在等他。两人向西走来,走了约摸十几里,董海川见无人追赶,才停了下来。骆少枝满面愁容,气喘吁吁。

董海川道:“娘子,今日我已闯下杀身之祸,虽然官府不知我的名姓,但是绮善那老贼是朝廷命官,又是旗人,朝廷必然悬重赏捉我。我们不能同行,我劝你去北京城寻找秦淮碧先生,找个落脚之处再做打算。我隐居乡里,也暂时避避风头。”

骆少枝道:“你身穿女服,又有血污,一时肯定不能脱身,你为我仗义杀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哪里能撇下恩人自己逃生。离此地往西北一百多里,有一个村庄,唤做鹦鹉庄,庄西头有一家酒店,店主是我的表歌和表嫂,不如先到他们那里落个脚再说。”

董海川想了想,说:“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

第三天中午,他们来到鹦鹉庄,这个村庄住户不多,寥寥寂寂有几家炊火,庄西果然有个酒家。两人走进店里,只见有三个庄稼人正在饮酒。一个正指手画脚比划道:“那位大侠真有胆略,竟然男扮女装,夜入知府衙门,只用一掌就送知府老爷到阴曹地府了。”

另一人笑道:“有人看见知府老爷在见阎王爷时还光着腚呢,指望小鬼们给找件像样的衣服呢!”

众人一阵哄笑。

另一人小声道:“江苏巡抚已发下文书,悬赏重金捉拿大侠呢。”董海川听到这儿,心里一动,心想:这消息传得好快,看来这地方也不是久待之处。此时,董海川已与骆少枝换了衣服,女装上的血污也已洗净。这时,店堂内走出一个油头粉面的婆娘,一见骆少枝就嚷道:“唉哟,表妹,看把嫂子急的,快,到屋里说。”说着急拉二人穿过一个套院,来到后面房中。

婆娘打量一下董海川,对骆少枝道:“唉哟,官府可发了大红告示,捉拿你们呢,那个知府可真是缺了大德了。”

骆少枝道:“表嫂,您给我们找几件象样衣服,我们不会在这里久留的,不能连累你们。”

婆娘一撅嘴:“哪里话,我们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可得好好聊聊。”这时,有一人推着一车肉进院里,嚷道:“当家的,快帮我一把,这肉好沉。”婆娘应一声,赶紧跑出去帮助那人把肉缺陷到旁边的一个小屋内。

骆少枝抢步出来要帮忙,那男人道:“哟,表妹来了,这肉脏,弄脏了你的衣服。”

店主叫蔡福,是骆少枝的表哥,也就三十多岁,他见过董海川,再三劝阻他俩在庄里躲几天再上路,董海川见盛情难却也就答允了。第一天,没有事情。第二天,仍然没有动静。第三天中午蔡福拎着一瓶竹叶青酒走进了董海川住的东厢房,他吩咐蔡氏把骆少枝也请来,一同入座。蔡氏把酒烫好,又切了几竹猪肝、羊肚来。董海川见主人笑可掬,热情洋溢,将酒一饮而尽。谁知刚过一会儿只觉天旋地转,叫一声“不好”,用手掌“啪”的掀翻桌子,栽倒在地。

原来这酒壶是个转壶,董海川喝的酒里有麻醉药。骆少枝一见气得抖个不停,恨恨道:“表哥,表嫂,你们竟然六亲不认,在酒里下了毒。”

蔡氏道:“表妹,你还年轻,不知这其中的厉害,这个大盗杀的是知府大人,要满门抄斩的,窝藏凶犯是要杀头的,这件事跟你没有干系,你是被知府大人强抢的,还搭上了姨夫一条性命。”

蔡福道:“我们也没有下毒药,只不过下了点麻药,只不过下了点麻药。”

骆少枝骂道:“你们真是无耻之徒,交活的比死的更来钱,快去把解药拿来,要不然我跟你们拼了。”说着一头朝蔡氏撞来。

蔡氏是屠夫出身,身上蛮有气力,她一把拽住骆少枝,用右胳臂顶住她的脖颈,蔡福一见倒有点慌了。

蔡氏骂道:“你这个敲猪的,快拿绳子来。”

蔡福一时慌张竟找不到绳子,蔡氏索性拽下骆少枝的腰带,把她按在地上绑了个结实,嘴里又塞了汗巾。蔡氏又找来绳子,把董海川绑了,装进一个装肉的大麻袋里。

蔡福此时也没了主意,说道:“这小丫头可怎么办呢?”

蔡氏道:“一不做,二不休,一起交给官府,就说他们私通,合谋害死知府,然后私逃到此。”

蔡福想了想,摇摇头说:“不成,我若把她也送到官府,岂不是落个不仁不义,六亲不认的罪名,村里村外还会有人买咱们的肉,进咱们的店吗?不如……”他附在蔡氏耳边嘀咕了几句,蔡氏连声称好。

蔡福将董海川装上小车,朝附近县衙门推去。从鹦鹉庄到县衙门中间要经过一个山岭,那山岭唤做朝云岭。山岭不高,但是树林茂密,岭势平缓,但弯弯曲曲。蔡福哼着小曲,将车推到一个小土丘上,觉得有些累了,便将车靠在一边,坐下来歇会儿。

这时,一阵风吹来,带来许多凉意。董海川毕竟是有高深功夫之人,遇到清风渐渐苏醒过来,他运足气力,“啪”的一声竟将嘴中汗巾吐出,随即骂道:“蔡福,你这爱财如命的小人,我堂堂一个汉子,岂能屈死在你的手里?!”

蔡福一听,唬得魂飞天外,他赶快抄起放在车上的宰猪刀,心想:不要活的死的也行。举起宰猪刀,朝麻袋砍来。这时只听一声“刀下留人!”,一个壮士一招“鹰击长空”,从当头一株老槐树上跃下,左脚踢飞了蔡福手中的宰猪刀,右脚踢中蔡福的太阳穴。

蔡福惨叫一声,倒地身亡。来人三十多岁,生得眉清目秀,矮小瘦削,两目炯炯有神。

他身穿一件蓝袍,外套一件镶黄的褐色坎肩。他迅速解开麻袋,董海川也用气功将绑在全身的数十道绳索一一挣断。董海川站起身来,拱手道:“借问壮士姓名?”

来人一抱拳:“我姓杨,名露禅,从冀南广平府来,要到怀庆府陈家沟拜访一位叫陈清萍的太极拳大师。今日路过此地正在那树上望路,没想到正遇到歹徒要杀人。壮士为何落难到此?”

董海川道:“我姓董,名海川,是河北文安县朱家坞村人。”接着他把如何遇见绮善抢亲,如何男扮女装潜入知府衙门杀死绮善,又如何被蔡福所骗等事说了。

杨露禅惊道:“你就是那位夜闯苏州知府衙门为民除害的英雄,真是可敬可佩。”

二人又叙了一会儿,愈谈愈投机。杨露禅当下便邀董海川同去陈家沟寻找“太极陈”。

董海川惦念骆少枝安危,又不愿向杨露禅说及,恐怕又连累他同去鹦鹉庄,便推托要到亲友家躲避。杨露禅求师心切,只好与董海川依依作别,一人朝河南走去。

董海川下了朝云岭,疾步来到鹦鹉庄蔡家酒店,不见了蔡氏和骆少枝。他找来一个伙计,那伙计竟是个哑巴。董海川用拳头在他脑门上一晃,那伙计扭头就跑,董海川把他拉到后院,见他的眼睛总是盯着一口大缸。

董海川把缸挪开,露出一个暗道,原来是个肉窖。

他顺着土阶走下去,见蔡氏正把骆少枝绑在一个肉钩上。

蔡氏见董海川进来,唬得面如土色,忙抄起肉案上一柄尖刀,朝他扑来。董海川一招“怪师摆头”,躲过那尖刀,一掌劈中蔡氏胸脯,蔡氏口吐鲜血如注,气绝而亡。董海川把骆少枝从肉钩上解下来,把她背出肉窖。

此时,骆少枝已经醒来,看到董海川,热泪簌簌而落。

董海川从店里找了一些衣物和食物,装在一个包袱里,又找到装有鸡爪鸳鸯钺和“秋风落叶草”宝刀的背囊,然后带着骆少枝逃出鹦鹉庄。

这一日,他们来到无锡。但见太湖湖光潋滟,满山青翠。无锡有悠久的历史,相传秦将王翦率兵路过无锡西部的锡山,看见锡矿已经采空,取名无锡。董海川和骆少枝以兄妹相称,二人来到鼋头渚,沿着石径,穿过碑林,进入澄澜堂。中堂书有“天然画图”额,两旁有楹联:山横马迹,渚峙鼋头,尽纳湖光开绿野;雨卷野珠帘,云拂画栋,此间风景胜洪都。

澄澜堂后面围着一簇人,正在听一个人说唱,两个人挤进去,董海川听了半天也听不懂。骆少枝道:“这是苏州弹词,那位先生正在说唱《白蛇传》,他叫俞秀山,是有名的苏州弹词先生,他也多次到苏州说唱。”

那位先生说完《白蛇传》,听到掌声清脆,润润嗓子,又来说《三笑》,他先唱了几句开篇词:“雨打芭蕉嫩,云横画中游。才子飘然落,神姝三笑悠。丹青匿夏梦,朱笔卧春愁。千古渔舟晚,烹茶论风流。”

董海川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我实在听不懂。”

骆少枝看了看四周,小声说:“你还是少说话,一说话就带北方味,容易惹麻烦。”

董海川道:“这离苏州已经远了。”他们的这一番话,恰巧被旁边一人听见。那人是个太湖银鲆贩子,正守在湖边等渔夫捕鱼归来,因偷闲便到这凑个曲听。他听了董海川与骆少枝的对话,下意识地多瞧了他们几眼,这一瞧可就瞧出麻烦来了。

原来苏州知府被杀后,江苏巡抚便根据琪琪花的口述,请人画了董海川的画像,张贴四方缉捕。这银鱼贩子财迷心窍,垂涎那些赏银,把董海川的相貌牢记在心。他听了董海川与骆少枝的对话,又见董海川与文告上悬赏缉捕的那人形象相似,便悄悄溜出人群,去衙门报告。没走几步,看见玉带桥上来了一个官轿,两侧簇拥着衙役,缓缓而来。他大步跑上去,跪地便拜,叩头道:“官人,我有要紧事禀告!”

轿帘一掀,一个官人探出身来,他年轻英俊,轩昂潇逸。“什么事啊?”

官人问道:“我看到杀害苏州知府的凶犯了!”

“是吗,在哪里?!”“就在那里听弹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