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在路上：思想与幻觉
幻觉总在思想的背面。
毫无疑问，人首先是一种物质的存在，但同时也是一种思想的存在，物质是外在的，思想是内在的，没有物质的外在，思想就无处存身；而没有思想的存在，人就只是一具躯壳，与木乃伊、活化石没有两样。纯粹的唯物论与极端的唯心论虽然各具市场，但都有其固有的缺陷。
究竟是物质决定意识还是意识决定物质，人类争论了几千年依然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我不想再赘述这些常识性、充满思辨性的问题，只想换一种思路阐释一下思想的价值。
人都有其与生俱来的灵性，但这仅是直觉，还不能称之为思想。因为思想是一种相对成型的思维意识，有先天和历史的传承，但更多的还是后天的积累。天性只是天性而不是一成不变的东西，人非生而知之，只能学而知之、积而厚之、思而懂之、懂而化之。随着实践经验的累加、知识的不断增厚，才可能形成相对成型的思维模式和思想体系。从幼稚走向成熟、从知识走向智慧、从知之到行之，这其中每一步充满艰难险阻，甚至于犹如天堑。这就是大多数人一生只能困在原地而无法远行的根源所在。
精神境界的高位有时比地位的优越、财富的雄厚还要艰难很多，因为思想的超越必是融会贯通了所有的认识论以及方法论，其中人生的酸甜苦辣、生活的困顿与无奈、心智的磨炼和积淀尤为重要。实践出真知，怀疑聚智慧，苦难磨心智，伤害展胸怀，小磨难孕育小智慧，大磨难孕育大智慧。有人说，一部人类思想史，基本上是由失意者的心路铺就的。虽然说得有些绝对，但也不无道理。在路上，迎面而来的不全是光明、欢欣还有阴暗、痛楚，环绕身边的不全是鲜花还有荆棘，之于心灵的不全是美好还有丑陋。人之所以会走向思想，既有对美好的期许，更因为失败的一再警醒、灾难的无情撞击、升落起伏的难料、世事的变幻莫测、困惑和迷茫的反复煎熬、荣与辱的交错轮回、是与非的交织转化，以及责任的驱使和使命的召唤，所以，珍视生命、热爱生活的人们才会不断地寻觅和求索通达的路径。
谁都渴望能有一个一帆风顺的人生，但世事的繁芜、生活的艰难、前行的曲折，永远都不会如你所愿。奋斗和进取就如读书和善思一样不可或缺，学而不厌、思而不怠更如不进则退、不思则罔一样无比重要。
人类不能没有思想，无论哲学、宗教、美学、艺术无不都是人类思想的奇葩和瑰宝，令人神往。伟大而超越的思想就如生活的一面面旗帜，迎风飘扬也逆风飞扬；也如汪洋大海之中的一座座灯塔，虽若暗若亮，却始终给我们指示着正确的航向。特别是那些传承久远、谓之经典的思想，既垫高了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根基，更指引着人们发现和追寻更多的美好存在，体验更加幸福的生活。生活不但必然产生思想而且必然依赖思想，人生其实就是思想的萌动、汇集、提升、系统和浓缩，更是思想的发挥、张扬和闪耀。有什么样的思想就会有什么样的行为，有什么样的行为就会有什么样的果实。
思想就如一种不同寻常的艺术，既深含着丰富的生活哲理，更充满着浪漫的诗意情怀。一部书就是一个世界，一个人就是一种思想，虽然思想永远都不能穷尽生活，但思想却始终都在丰富着我们的生活。思想者固然伟岸，但生活者也不渺小。
向往和追寻永远都是人们前行的动力，思想的艺术就如生活的艺术一样精彩纷呈、不会穷竭。向前走，就会有无限的可能；不向前走就只能困在原地，而向后退就会失去一切。
如果说思想是理性的产物，那么幻觉就是感性的产物。只有感觉而没有思想就如生活在茫然无依、漫无边际的旷野之中，不知世界是什么，也不知自己为何物。
非常遗憾的是，总有那么多人，不是生活在真实的生活中，而是生活在各色各样的幻觉之中。权力的幻觉、财富的幻觉、名望的幻觉，自以为那就是自己无比珍贵的全部所有。我始终不解的是，这种人并非一无所知，有的甚至还是博学之士，为何长期身陷幻觉、沉迷其中而不能自拔？莫非这就是情景的魔力。
幻觉，可怕的幻觉，无不是极端的神化自己而全然无视真实的世界。在幻觉之中，唯我独尊，自以为无所不能、无所不有；在幻觉之中，自我迷醉，忘乎所以；眯着睁不开的眼睛，享受着低等的快感。不知，这是理性的缺失，还是理性的错位，抑或利益的诱惑？甚至是信仰的空虚？或许，什么都不是，只是无知和愚昧。或许，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正确观念的支配，抑或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找到正确的观念。
虚无缥缈的幻觉就如真假并存的思想一样，让人落入无底的错觉，而且居然浑然不觉、洋洋自得。莫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井底之蛙，或者鲁迅笔下的阿Q？在既得利益和伟大的思想之间，是否真有一条巨大的鸿沟，一些人可以轻松越过，而另外一些人只能困在谷底、望天长叹。我只能无语……
但我依然期望，深情地期望，那些陷于幻觉的人们终有恍然大悟、迷途知返的那一天。不怕幻觉，就怕不知所以更加不知所终。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我更渴望，理性的智慧光芒能够冲破所有的黑暗，照亮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幻觉必有其久远的因缘，思想更有着遥远的历程。
世界的两面性、事物的多重性由来已久，还将由此更久。我们曾送走了多少黎明又迎来了多少黑暗；我们曾告别了多少过往又迎来了多少似曾相识的今朝，我们曾送别了多少故友又结识了多少新朋，我们曾埋葬了多少苦难又重现了多少辛酸，我们曾破灭了多少理想又新生了多少向往。
思想的历史实质就是情怀的历史。
生命的历程，既漫长又短暂，既复杂又简单，既浑浊又清明。
生活的道路，必将通向崎岖蜿蜒的远方。
幸福的彼岸，不在远方，就在眼前，更在心中。
我钦佩两种人，学贯中西却大智若愚，赞誉如云却从不动心。我同情两种人，身陷幻觉却心比天高，稍有成就就骄傲自满。我追寻两种人，海纳百川，生活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