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又是刺青
单黎夜查案的目的,并不是想替自己洗清冤屈,江湖中人的恩怨情仇,私人恩怨,她是懒得去管,她只是好奇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好奇那女子的来历。
若想知道更多,唯有追查。
可至今,还是没有线索,这三个死去的人,仇家很多,相同的仇家也有,却没有她想要的。
单黎夜追着那身着松青罗衣的人,却见这人开始放慢了速度,降落在一片竹林之中,那人悠悠转身,身似高挺松柏,连帽的衣衫遮挡了这人的容颜,只见他的下颌一张一合的开口:“你知不知道,你跟错了人。”
单黎夜缓然落地,与青衣人遥遥相望:“对我来说,都一样,你是谁?”
天色灰蒙着,看不清青衣人面容,只能凭借他粗细的喘气声,辨别出这位身着松青衣饰的人是个男子,还是个年纪轻轻的男子。
青衣人笑了笑:“师侄女,师叔我是来帮你的。”
“师叔?”单黎夜亮了眉眼:“我怎不知自己还有个师叔,我师父秦楚潇并没有像阁下这么年轻的师弟姐妹,我哪来的师叔?”
那人双手抬起,将连帽衫从头顶上放落,俊逸的容颜在月光下绽放,端正的五官,修长的轮廓,以及黑暗清澈的眸光,唇边含笑。
“在下玄机门无隐弟子,易沐枫。”
“无隐弟子?”单黎夜注重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的门派,她略有迟疑,问道:“你怎么证明?”
易沐枫道:“入门时,师父有个规矩,会为我们烙上刺青,女子在后肩,男子则在胸……”
刺青?
我们?
单黎夜手掌抬起,一道掌风无声间略过,易沐枫微鄂一番,随即身体无息般朝后掠去,掌指从易沐枫胸前略过,伴随着衣衫撕裂的声音。
刚刚好的时机,刚刚好的力道,只是撕开了他松青的衣衫,却没有伤及他半分。
低头看着被她扯裂开半拉的衣衫,凝白的胸膛咋现,易沐枫朗然笑道:“师侄女若是想看师叔的身子,知会一声便是,何须如此动众?”
如雪的胸,如青的纹身,如一朵青色的花草,真真实实的印在他胸口处,在月夜下妖艳着。
无隐这人竟是个如此怪异的神医,成为他的弟子,他必定会在那人胸膛处烙下一块拇指头大小的刺青,如花如草的刺青。
龙夙雨是无隐公认的唯一女弟子,可她在叶南翌身上看到过,在傅花隐身上也同样看到了,如今,又来一个有刺青的易沐枫。
她看得真切,那刺青不假。
易沐枫拢拢衣衫,重新系好,口气微有尔雅:“你这下总该相信了吧。”
如果单黎夜仔细一点的话,会看到易沐枫耳根处的赤色通红,易沐枫心道,这可是他第二次在女子面前坦露自己的身体,还是被同一个人。
在那座岛上,只有他和师父相依为命,见到这么美的女子,易沐枫自是多了几分看意,不过,为什么这次见到的她,和怎么跟之前不一样了呢?难道是因为上次她穿的是天青色的衣衫?
只是有点不对劲,易沐枫皱了眉头,心里嘀咕,她好像变的不那么冷漠了,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总觉得不对,却说不上来哪来的不对。
“我听闻,玄机门的门规,一人只能收一个弟子,无隐破例了几次?”
听得单黎夜的问话,易沐枫很认真的回想:“师父破例了几次,我并不知道,不过,玄机门都没了,还会有谁管门规?”
“既然玄机门已覆灭,还有谁会管师门辈分吗?”单黎夜清冷的声音,清凉的目光。
师叔这称呼,他担待得起?
“你说的也对。”易沐枫笑了笑,眉眼明朗:“我知道你叫龙若灵,是秦师兄的徒儿,既然你不喜欢我叫你师侄女,那我就唤你龙姑娘好了。”
“你来凌门,是来做什么的?”没理会太多,单黎夜直奔正题。
“差点忘了正事,我本来想着去璃月教的,但半路却听人说,秦师兄的徒儿这半个月连杀了两个人,我不太相信,所以我就想来看看。”易沐枫沉吟了下,又说道:“前几日,在江舟城的城郊我见过你。”
“江舟城郊?”单黎夜皱了眉:“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
“在下平平无奇,怎敢让龙姑娘牢记。”易沐枫想起什么,从身上拿出了两支梅花,走上前递到她眼前:“对了,这个是我从那个什么愉门门主,还有什么路家镖局的当家手中拿走的东西,我觉得这可能对你有帮助。”
单黎夜看着那两支梅花,有些不明:“你是什么时候去的路家镖局,拿走了路郜手中的梅花?”
“前几天晚上,我记得路郜手上的这支梅花,是刚刚在你身边那个男子亲手放进去的,我不知道这梅花有什么作用,所以我就偷偷拿走了,没想到那个男子意识到不对,又去而复返,幸好我走的快,不然的话,肯定得被他发现。”易沐枫看着单黎夜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也是有些不明白了,连忙问道:“龙姑娘,怎么了?”
单黎夜紧紧的盯着他:“你确定你看清楚了,那晚在路家镖局放梅花的人,是刚刚在我身边的那个男子?”
被她这么一问,易沐枫也是有些不确定了:“当时天太黑,我看得不是太清楚,今天在那个房间看到他的时候,身形有些相像。”
恍惚又记起什么,易沐枫说道:“我记得当时,那个男子在往路郜手上放这枝梅花的时候,我看到他手背上,似乎有一片烫伤的痕迹,这点我看得可是清清楚楚,绝对不会错。”
单黎夜闭了闭眼,叶南翌那夜并不是偶然与她在路家镖局见面,因为出乎意料,那朵梅花已经被易沐枫拿走,叶南翌怕她发现不了路郜手中的梅花,用别的方式留下了梅花印记,只不过,她刚巧赶来探查,撞见了他。
所以呢?
叶南翌,你想做什么?
那几个人的死,那个青衣女子!
没有再管分不清情况的易沐枫,单黎夜转身飞离,再度往凌门那个房间的方向走去,易沐枫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得跟紧了她。
单黎夜不安的抬起脚步,走向房间内,房中无人,只有随风扬动的灰色纱帘,簌簌纷纷,暗黑雾风,一下一下的拍打在她脸上。
房间里,残留着一丝新鲜的血腥味。
单黎夜在那抹有血迹的地方蹲下,指尖探了探血迹,有些湿润,时间隔得并不是久,血迹范围不大,受伤的人应该并无生命危险。
只是——
看到血迹旁边碎裂的翡翠镯子,单黎夜的心,莫名的抽动了下,若她没记错,这是络仙儿戴在手上的镯子。
难道络仙儿一个人来了凌门?
她扫视四周,房中那扇破窗摇摆着,房内有过打斗的痕迹,看来对付络仙儿的那个人下手也是极狠,想一击打晕络仙儿,但没料到仙儿会激烈反抗,以至于碎了镯子。
如果络仙儿出事了,那末,保护络仙儿的傅花隐呢?
傅花隐……
花隐……
单黎夜紧张着,一直紧绷的眉眼未曾松开过,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担心过一个人,也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如此左右她的思绪,若真是叶南翌……
她定不放过他!
忽然,觉察到外面院子的微异,单黎夜目光凝结,站起了身体,一步一步的走出房间门口。
天边,乌黑的云彩遮了淡淡的月光,隐去了光亮。
紧握手上的寒冰剑,单黎夜渐渐的抬眸,看向院子里,只见一把修长的剑身,一身浅蓝的衣衫,一双能放火的双眸,还有在剑下,蠢蠢欲动的人。
“乐姐姐……”
络仙儿桑哑着声音,在剑下挣扎。
“没想到,你还真有胆来。”男子冷冷发话,眼中杀意不减。
打量着这个男子片刻,单黎夜冰冷的目光收回,容色微变:“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凌门?”
“我当然知道了。”男子不多说。
单黎夜面容冷凉:“既然你要找的人是我,放了她,她是无辜的。”
“呵,无辜?天下无辜的人多了去,何必在乎这一个。”男子冷笑着:“何况我放了她,你会放过我吗?你有胆来就应该有胆受死,既然这个女孩叫你姐姐,那你跟她的关系还不错吧,今天我凌墨也要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凌墨?
想了想,单黎夜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凌墨知晓她会来凌门一查究竟,凌门是幽冥楼十二门之一,她怎么忘了,她身边,不是有个赫赫有名的幽冥楼主吗?
透点消息给属下,似乎没什么不对。
凌墨见她不为所动,连眉毛都没眨下,心中不由的恼火,抹着络仙儿脖子的剑精进了半分:“龙若灵,你若不乖乖就擒,我就杀了她。”
单黎夜挑了眉色,轻轻的笑了,那样的笑容在凌墨眼中看来,却是有几分墨冷戏谑:“凌公子,你想让我怎么个就擒法?”
凌墨虽垂目思考,却也没有放松警惕,凌墨心下也不知手中这个筹码对她的重要性,想了想,凌墨看到她身上的某个东西,贪婪的笑了笑:“我知道你功夫不错,你先把你的寒冰剑扔过来,不然我可对她不客气。”
凌墨的剑背,再次抵向了络仙儿的下颌,络仙儿对眼前男子厌恶的怒意微显:“乐姐姐,不要,不要听他的——”
见单黎夜还没有动作,又听见络仙儿的喊声,凌墨已经有点不耐烦,锋刃的剑割紧了毫厘,络仙儿脖子处有些耀眼鲜红。
单黎夜轻咬着牙,眸色凝紧,如若未见络仙儿脖子上方的红色,她兴许还有些兴趣陪这人玩玩,而现在——
“剑给你,我说最后一遍,放了她。”
手中寒冰剑抬起,迅速抛掷到凌墨的前方,只见剑尖深深嵌入地面寸许。
寒冰剑离凌墨有几步距离,见宝剑就在眼前,凌墨心中动荡,但对单黎夜还甚是有些警惕,右手上的剑不曾离络仙儿,推着络仙儿挡在前头,小心翼翼的挪动着步伐,走上前。
单黎夜盯着他的举动,没有言语。
凌墨止步,倾斜着的寒冰剑只一步之遥,面对近在咫尺的寒冰剑,很难说凌墨心里没有一点喜色,凌墨弯腰,左手不再禁锢络仙儿,伸出握住了剑柄,不免露出得意之色。
但寒冰剑被她用内力震入地下,被锁的太深,凌墨用力也无法拿出。
正当凌墨失神之时,那抹雪白的影子,飞快扫过凌墨面前,凌墨神色慌乱,哪还顾得了去拔出地上的寒冰剑,举起右手长剑,便朝络仙儿朝脖子抹去。
一股强烈的杀意迅速弥漫开。
忽远又忽近。
络仙儿心下一惊,正想闭眼等死,却觉后面有双手带着自己的腰身,连连后退,微微睁开,只见身边雪衣缥缈,翻飞的雪衣之下,几枚铮亮的银针飞出。
身上的穴道被解开,络仙儿才有动弹的机会,抬眸看去,只见凌墨心口不偏不倚中了银针,他霎那间气愤不甘,把银针拔出,举剑追着她砍来,然而,凌墨行动才到一半,却徒然嘭声倒地,再也一动不动。
“乐姐姐……”
络仙儿从惊乱中回神,撇首回头,只见乐姐姐冷冷立在一旁,眼睛未曾眨动,像极了黑夜无情的夺命人。
“乐姐姐……他……”络仙儿压了压声,这个自称凌墨的男子虽然是有些可恶,可是——
他,死了吗?
没有丝毫征兆,也没有预感,被银针索命夺魂,络仙儿忽然有点害怕了,那一刻的乐姐姐,有点不一样。
刚刚,那是种怎样的杀意呢?
平静泄愤的杀意,不算很深,杀完人之后,眼里平平静静波澜不动,看不出是否有过一丝怜悯,一丝同情。
无需任何理由,就可以置人于死地。
江湖,人命如此微贱。
江湖的杀戮,血腥残忍,生死瞬间。
她叹了气,只觉有点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