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锯齿无锋
两肩相偎，除去肩甲处那明亮的剑身，连着两个人，穿过他的肩，刺透她的手臂，或许这会是一副极其温馨的画面。
他甚至忘了，有多久没有如此近的靠近过她。
只可惜……
她右手五指却已迅速伸向他后背的剑刃，没有任何预备的快速拔出。
他轻微吃痛闷哼，她肩甲处飞溅的点点血丝撒上他的脖颈，温湿了一片，他的伤口，也在流血。
他皱眉，双眸又瞧向她的右手，那猩红从指缝间溢出的右手，她方才这么用力紧握，只怕剑刃已深入她的掌心。
她冷了眸子，手袖一甩，带着两人鲜血的剑被震到远处，剑身倾斜微微摇晃着。
他苦笑，左手拥着的人也已离他几步之远。
她不想被他碰，犹如厌恶他一样，也厌恶他碰她。
她侧影而立，看不清她的眸色，看不清她的表情，隐淡的唇口一张一合，“无论你做什么，我的决定永远不会变。”
“我知道。”孤冥城轻轻苦笑，指尖戳上脖颈间的血迹，搓捏，“就像你永远也不会听我的解释。”
“都是借口！”她清冷而望，“听与不听，结果都不会变，你敢说，如果当年你知道我的身份，你会收手么？”
孤冥城凝望她的身影，唇齿间微微移动，喉咙处哽咽，终是未出口。
无言的沉默，蔓延了整片树林，簌簌落叶翻飞舞动，这不是时间静止，而是时间的沉默。
她质问，他未答。
她冷笑，谁说没有答案，他这般铁手腕无情弑杀之人，即便知道她的身份，他又怎么会做任何改变，也不会为她变。
知道与不知道，结果都一样。
亦如他发话，一月之内颠覆绝杀门时的冷血无情一样，当年，他也是这般无情毁了她的家族，毁了她。
当年所有伤害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会以更残忍的方式还回去，这才是他啊，霸道无情冷血残杀！
在她面前装的柔情又算什么！
他是绝杀门下一条漏网之鱼，她又何尝不是他手下的一条漏网之鱼，怪就怪，当年的他，没有对她斩草除根。
若是他早连她一起杀了，那该多好！
她望着他，目光忽然微转，落在了他身后，身形微微一征，冷着的面容一瞬严肃。
孤冥城也感受到了，后面寒霜般的凉气丝丝袭来，浸颤着他的后背。
杀气，强大的杀气。
很冷。
那一侧，银亮的刀背，映射出孤冥城的身影，越来越近，一轮轮平整的沙齿被人倾斜提着移动，刀身与草间缓缓擦身而过。
嫩草调戏般怕打着刀背，发出朔朔声响。
沉重脚步踩在嫩草泥土间，深深地映出了一排排延长的脚印，人影拖着锯齿，还离十步之远时，止步，抬眼，双目紧锁孤冥城。
“果然是你。”
锯无锋冷言，眸中多了一份肯定，杀意从眼底似喷火而出，锯刀抬起，刀尖直指孤冥城。
意思很明显。
高大的人影极速飞跃，身后拖着那抹明亮的刀尖，孤冥城立即反应，翻转手腕，剑身在刀齿口呲呲划过，光亮的刀背，映射出一片刀剑相碰的火花。
避过那一刀，孤冥城退了一丈远，眸光一片清冷。
又缓缓低头，扫过手中长剑，剑刃处坑坑弯弯一片，惨不忍睹，却是与锯齿刀摩擦而留下的痕迹。
锯齿虽无锋，但它的霸劲力道，足以取人性命，也足以把他手中这把普通的剑，一点点摧毁。
锯无锋没有停止攻击，孤冥城也没有停止防守。
静谧的树林，剑风，刀风，晚风，声声入耳，刀光，剑光，火光，在她的墨色双瞳中交击。
此时的她，如同在看一场华丽的交战。
若是孤冥城左肩未受伤，若是未流血过多，他与锯无锋足足可以平手。
剑已被锯刀折磨得破烂不堪，洞齿数十处，这哪还是剑，俨然已成了一把小型锯齿剑。
锯无锋无视孤冥城左肩伤口，一招招紧逼，在他的眼中，孤冥城是强者，而强者决斗，不需要任何的借口，哪怕是一点点小伤。
树，一颗颗倒下。
人影，一点点后退。
落叶被劲风折磨得凌乱飞舞，嬉戏般的划过他的脸颊，血痕凸显，一个稍有不慎，错过了半招。
她锁紧了眸子。
孤冥城手中剑炳，在某一刻被挑离手腕，人影也在那一刻翻然落地，锯刀，在后一刻悄然砍下，直逼他眼皮子底下。
他似乎做好了死的准备，但是，她还是出手了。
熟悉的紫色身影已经横在了他眼前，一把擦干了血迹的独孤剑深深地嵌在那锯刀齿口之中，阻止了锯刀的前进。
若在慢半分，那锯刀将会毫不留情的将他劈成两块。
她背对着他，他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她咬牙出口的一字，“走！”
他清楚，现在的他，受了绝杀一剑，如此重的伤，还不能跟锯无锋死拼，不舍看了她一眼，转身随即离去，落下一句，“我会回来找你。”
他走了，而锯无锋并未收刀，强大的力道压着孤独剑，传遍她的全身。
他受伤，她又何曾未受伤，为了准确误挡下这一刀的霸道劲气，她必须用最习惯使用的右手，而她的右臂，刚刚被人刺伤……
“何苦？”锯无锋低眸瞧着她，却还未松手，力道不减。
孤冥城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又何曾知道她的脸色已经惨白，额间汗珠直流，双眸却是异常坚定。
何苦如此为孤冥城。
她紧紧咬牙，几字沉重出口，“他，只能我来杀。”
别人，不能碰。
不能！
肩甲处的鲜血，早已凝固，肩甲处的衣衫一片暗黑色，她牙齿咬的更紧了，苍白透亮的脸色，教人不忍。
锯无锋拧眉，快速收刀，没有力道提防，她却再也撑不起自己的身体，而在她倒地前，锯无锋已迅速的将她揽起。
“你这人……性子怎不多改改。”碎碎呢喃，锯无锋微叹，瞥了一眼孤冥城离开的方向，锯齿刀回入后背，脚尖挑起落地的独孤剑，抓在手心。
又顺手横抱起她，转身离去。
林中，如未发生过什么一般，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