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幸福有缘——幸福是一种态度(3)
这句话表明,在面对世界时,战斗是人们可能采取的唯一的态度。布朗宁将其归因为世界的无情。我们则会解释为,因为你不会轻易地被这个世界接受,所以你要去奋斗。
布朗宁夫妻的相处模式是相敬如宾,这也不失为一种和谐。想想看,夫妻两人相互敬慕,不管你的付出是否被人肯定,你的伴侣会对你不离不弃,这总不是一件坏事。可是如果仅凭这点,就断定生活幸福的话,那么许多单身汉在自己的家里也能幸福,只要他与父母兄弟之间的关系足够融洽。我是一个久居在维多利亚时代的人,但是却不符合克鲁奇提出的现代人的标准,因为我依然信仰爱情,但是我推崇的爱情观,又不为大多的维多利亚人所歆羡。
我推崇的爱是那种福祸与共、善恶并存的爱,它神圣却不故作纯洁,同时我认为爱是一种需要。但维多利亚时代的人却认为性是充满罪恶的,于是又对爱贴上一些近乎夸张的“纯洁”的标签。那时候的性与现在相比,远远不能得到满足。正如“物以稀为贵”的观念一样,性活动越少,神秘色彩就越浓厚,它的作用也会被夸大,就像苦行僧宣扬的那样。
现在新准则还没有建立,旧准则已被抛弃,人们正处于一个无准则的时期。无疑,这会扰乱人们的正常生活。一旦人们遇到烦恼,就会对生活失去信心、愤恨交织。有这种情况的人不多,可这些人却是最敢说话的人。如果拿这些人和现在的青年才俊比较,就会发现还是现在的年轻人更能享受爱情的幸福,对爱情的信仰也更加虔诚。
一些人之所以愤世嫉俗,原因就是传统观念的束缚和理性、道德的缺失,现在的人寻求解决不幸福的办法也要从这些方面着手。我们要做的不是追悼过去,而是勇敢地面对现在、把迷信思想彻底消除干净。
我们很难解释清楚人们重视爱情的原因,但可以尝试这样去理解。爱情是快乐之本!尽管快乐不是爱情的最大价值,但快乐却是享受人生其他价值的必需品。正如一首诗所言:“哦爱情!他们太错怪你了,说什么你的甜蜜便是忧伤,当你结出丰硕的果实,还有什么比它更为甜蜜芬芳。”
诗的作者并不是无神论的拥护者,他完全沉溺在爱情之中,认为人拥有爱情就会快乐,失去爱情只有痛苦。爱情被人称赞的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它赋予事物更高的价值,如音乐、大海、日光等一切美好的事物。
只有和情人一起享受这些美好的事物,才能感受到爱情独特的魅力。同时,爱情还能打破人们外在的武装,因为爱情需要两个人共同努力、共同合作才能实现。当然,独身主义哲学也在各个时期出现过,形式不一,或高尚或卑劣。斯多葛主义者和早期基督徒就认为,个体只要有足够的意志,那他无须借助外力就能实现至善。人们生活的目的各有不同,有些人追求权力,有些人贪图享乐。从某一层面而言,这些都是独身主义哲学的体现。但是我却认为有关这些道德理论或是人的本能的积极表现的观点,都是错误的。
大自然赋予人们合作的本能,人们通过这种本能产生友谊。而爱情是合作的最原始、最普通的形式。还有一种哲学观点,即两个不爱的人在一起也能达到至善的境界。这种观点认为即使不爱对方,但他∕她拥有父母之爱,在这种情况下,他∕她也能做到至善。但是真正体验过爱情的人是不会赞成这种哲学的,因为父母之情再深,但终不能替代爱情,而孩子也是爱情的结晶。
现在的悲剧不再只关注个人,而是更多地把眼光投放在社会上。写悲剧的人,首先就要有悲伤情怀,这种悲伤只来自他个人还不够,更重要的是要来自社会。也就是说他要去切身体验、用心感受社会的悲情因素。“绝望”在克鲁奇先生的作品中反复出现,世界在他的笔下极其悲惨,人们被他的悲伤,也被他接受悲伤的方式感动,所以人们将其视为英雄。
克鲁奇先生成功地创造了悲剧,他的悲惨起源于还未学会感知旧的情感,却已经面临新的刺激。更为可悲的是,文人圈子里并没有这种刺激。也就是说克鲁奇先生的作品所需要的悲伤情怀与他的活动范围是脱轨的。因为文人圈子和社会圈子大不一样,可人要想拥有悲伤的情感就必须融入社会,只有植入悲情才能探讨幸福。
所以,在这里要告诉那些有才华却无出路的年轻人:“不要抱着创作的企图,什么都不要写。你需要做的就是走进世界,哪怕去做坏人、做国王、做劳工都可以。去真正地体验一种生活,寻找一种存在方式,用自然需要去充实你的大脑,你就不会空虚。”这样活几年,你会发现,你有一种迫不及待的写作的冲动,你甚至无法压抑它。之后,你就会明白到自己写作的意义。
苦才是人生,正视生活该有的姿态
按常理来讲,无论是动物还是人,只要有健康的体魄,衣食不忧,就应该满足、快乐。可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起码有很大一部分人不是这样想的。如果你不幸福,也许你会感同身受,更加认可这点;如果你幸福,那么请你问问自己,在你的朋友中有多少人是快乐的。当你对朋友有所观察,有所评论,你会更加理解在万千世界中为什么人们会有那么多情绪变化,也会收获更多的为人艺术。
布莱克说过:“现在很多人已是愁容满面,满布沧桑。”其实,人世间有各种不幸,而且无处不在。我们可以选择三个时间点用来放空“自我”,接纳他人--在工作日站在忙碌的街头,在节假日伫立于主干大道,在晚上停驻酒吧、舞厅。然后用旁观者的眼光来发现,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无论他出身显赫还是出身卑微,无论他家财万贯还是一贫如洗。
上班族的脸上,挂着紧张、忧虑的表情,他们对游戏、娱乐等丝毫不感兴趣,除了和生存斗争,对其他任何事物都兴趣缺缺,哪怕对身边的人都是冷冰冰的。
周末的通行干线上,那些男男女女,轻松惬意,其中不乏富有的人士。他们竭力寻找快乐,却又因为交通繁忙,不得不以同样的“龟速”前行。人们在车里无法看见前面的道路和景象,因为他们四周已经被车“包围”了。而稍一走神就有引发交通事故的风险。坐在车里的人为了超越挡在自己前面的车辆,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可是交通堵塞这样严重,什么办法都没有“用武之地”。如果他们心绪游走,像那些不驾车的人一样,他们就会感到无趣、厌烦,对眼下境况心生不满,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偶尔,如果一辆车载满黑人,那么也许车上会展现出快活的因子来,但是他们奇怪的举动又会引发周围人的不满,最后还会由于交通事故到警察局“作客”:违法的快乐是要接受惩罚的。
现在让我们把眼光放到夜晚狂欢的人们身上。人们下定决心要到这里找乐子,那种信念,就像看牙医时保证不会大惊小怪一样坚定。人们全都认为喝酒作乐、亲吻拥抱是获得快乐的法宝,于是他们极力买醉,也不在意同伴厌恶的目光。狂欢烂醉之后,他们却哭了,眼泪顺着脸颊,就那样安静地流下来,他们自我批评,责怪自己有负母亲的疼爱和期望。酗酒不过是让他们把心底暗藏的犯罪冲动宣泄出来罢了,而这种冲动在清醒的时候,往往被理智压抑着。
所有这些不幸源于两点--社会制度和个人心理素质。当然,心理素质在很大程度上是社会制度的产物。我原来就在作品中讲述过,要怎样改造社会制度才能促进人的幸福,所以我不会再在这本书中讨论毁灭战争、消灭经济剥削、废除恐吓教育等问题。
我们身处一个文明的时代,寻求没有战争的社会制度是当代重任之一;但人类这样不幸,以致和享受阳光生活比起来,彼此间不断杀戮更具诱惑。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再美好的制度也是空想。
如果机器化大生产是为了帮助那些最有需要的人增加利益,那么就必须考虑到防止贫困长期存在这个问题;但如果教育者本身就热衷这种“畸形”的利益,他又怎么可能传播正确的教育理念呢?然而,此时此刻,在这样一个传统的、追念往昔的社会里,人们怎样做才能得到幸福呢?
要探讨上面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从这类人身上着手。假定这些人从小就生活在温室之中,没有遭受过来自外界的磨难。他们生活富裕,衣食无忧。他们身体健康,有从事各种日常活动的机会。那些天灾人祸,比如儿女早逝、颜面扫地等因素都不考虑在内。这种情况对于探究“人类如何获得幸福”这个课题的确富含深义;但它们不是我想说的那种情况,它们属于另一类型。我的目的不是为了治疗那些特殊群体的不幸,而是为现代社会中大多数人在日常生活中遭遇的不幸提供处方。
这类不幸让人无法忍受,又因为影响它的外在因素并不明显,所以人们无法预测它的到来,也没有任何避免的办法。我认为,这类不幸和人们的错误的世界观、人生观、伦理观以及不当的生活习惯有很大关联。而这些错误的理念抹杀了人们对原本还算美好的事物的追求和热情。而这些事物,恰恰是人类和动物所需幸福的最终来源。而一旦人们放弃对这些事物的追求,也自然会失去快乐的能力。其实,人们是有能力获得这些事物的,关键在于,你是否愿意改变自己。在这里,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些转变的方法。如果你运气好的话,借助这些改变,你就能够获得幸福。
对于我的哲学理念的最好的理解方法就是以我自己的情况为切入点。我不是天生就幸福的。小时候,我最喜欢听“厌倦尘世,我肩头重负罪孽”这首圣歌。五岁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有幸活到70岁,那么现在我才走过全部生命的十四分之一的历程。我真的觉得这种漫长的、无聊的生活实在太难挨了。
在青年时期,我憎恶生活,甚至不断地出现自杀的念头;但我最终没有结束自己的生命,其原因就在于我想要多学一些数学。而现在,我对生命有了相反的态度,我爱生活;岁月如白驹过隙,但是我对生活的热爱却有增无减。这主要源于两个原因--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和放弃某些得不到的东西。对于自己想要的,通过不断努力去获得,对生活的满足感就会增加;而成功放弃某些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就会解放自己的生活,比如不再过于渴求万事万物的绝对真理。
会舍能得是获得幸福的处方,但是,不对自身过分关注却是获得幸福的重要因素。我曾经对自己犯下的罪过、做过的愚事和表现的恶习进行反思,就像那些受过清教徒教育的人一样。我常常习以为常地把自己看作一个可怜的怪人。然后,我慢慢地学会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自身的缺点上,而是将眼光更多地转移到外部事物中,比如世界的现状、知识的各个分支,以及我喜欢的人,等等。
当然,关心外界事物也免不了会有苦恼,比如世界大战可能会再次上演,获得一些知识会极其困难,朋友有一天会离开我……但需要指出的是,生活的内在品质是不会因为这些外在痛苦而被摧毁的。因为每种外在兴趣都会带动某种活动,只要这种兴趣能够继续被保留下来,这种活动就能防止人们产生厌倦和无聊的意识。
真正毁灭生活的是因为自我厌恶而产生的痛苦和对生活的绝望。对自我产生兴趣,可能不会导致一些积极性的行为,反倒会促使一个人去写日记,进行个人的心理分析,甚至是成为一个僧侣。然而,如果一个僧侣想要得到幸福,他就必须忘却自己,完全融入修道院的生活。僧侣以为他的幸福是从宗教中获得的,其实这种幸福哪怕只是一个平凡的清道夫也能获得,只要他一如既往地坚守本分,永远做下去。而有一些人过于关注自我,即使用任何方法救治、挽回,他仍然不幸福。因此,这些人要想得到幸福,恐怕只有加强外在修养这一条道路了。
自我专注的形式有很多种。但是对我们来说,最常见的有三种类型:罪人、自恋狂和夸大狂。
“罪人”在这里不是指犯过罪的人。而是指在精神上不断指责自己的人。假如他以一个教徒的身份出现,那么他就会从自我指责升级到是上帝在责难他。他按照自以为理解的教徒的标准去衡量自己,这时候他想象的自己就会与他了解的真实的自己发生矛盾。在他清醒、有思考能力的时候,他就会把小时候母亲教给他的那些道德观念抛诸脑后,那么他的负罪感就会减轻甚至是暂时被忘却,只在喝醉或睡觉的时候才会无意识地表现出来。但是这些已经足够让他对一切事物失去兴趣了。
他在内心深处,仍然奉守小时候的清规戒律:骂人是不对的;而性更是罪大恶极的。但是,他又无法克制自己去享受发泄和性爱带来的快乐,只是这一切都被他视为罪恶的东西。所以,他觉得自己因为这些东西日益变得堕落,就像沦陷无底的深渊一样。
他处在一种矛盾之中,他倾力寻找温柔,但是又必须拒绝这种温柔;因为母亲就像一座道德丰碑矗立在脑海里,所以他很难尊重与自己发生性关系的女人。渐渐地,他对自己失望也对和自己有关系的女友失望,然后换上冷漠的表情;可是没过多久,他又会为自己的冷酷感到后悔,于是又开始想象中的犯罪,然后再后悔,再犯罪……如此不断循环,不断挣扎。这就是许多放荡者的心理,他们表面上看似强硬,实则内心痛苦不堪。
他们痛苦的根源就是因为执着于遥不可及的目标(无法找到母亲的替代者)和受到童年时代荒诞的道德规范的压迫。这些人是母性“贞洁”的牺牲品,他们要想获得幸福,首先就要解放自己,抛开童年时代歪曲的信仰和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