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短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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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海辛斯·哈尔维(2)

海辛斯:我的名声要是没那么好,我就不会别着这枚纽扣,在会议上给大家做什么榜样。

法迪:(吹口哨。)这么说,你也许没有那些推荐信里写的那么好?

海辛斯:我怎么可能有他们说的那么好?自从这个世界成立以来,除非是帕多瓦的圣安东尼从教堂的墙上窥视凡间,否则有可能存在那么完美无缺的人吗?如果我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好,我不是应该隐居在梅勒雷山中,或是在伊斯科出家当修士?我为什么还会活在这人世间,做着人世间的琐碎俗务呢?

法迪:(拿起包裹。)有谁会想到,在开罗这种小地方会谎言满天飞呢?·

海辛斯:这都是我母亲的表亲这么做的。他说我就不是干活的料——他给了我一套新装,叫我永远都别回来。我不敢回去见他——街坊们都知道我母亲有一大家子——就冲着他们给我带来的这些负担,愿他们倒霉才好。(将信撕得粉碎,撒得到处都是。)我受够了这些推荐信。他们再也不会阴魂不散地为我正名了。

法迪:巡佐把这些信看得可重了。他的口袋里肯定还有这些信的样本。明天天不亮,这个镇子上人人都会知道你是圣徒转世。

海辛斯:(顿足。)我会让他们闭上嘴。我要让他们看看我是怎样一个无恶不作的人。我要干点什么坏事。我要干一些违法的事儿。首先我要大醉一场。如果我以前还没喝醉过,我现在就要这么做。我要喝个烂醉——接下来,我就要行凶伤人——我告诉你,我要把杀人看得如同吹灭蜡烛那么微不足道。

法迪:你要是喝醉了可就完了。这之后,无论你犯了什么罪,他们都会借口你喝醉了来为你开脱。

海辛斯:我要干点违法的事儿。不管是醉还是醒,我都要这么做。我要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行。你觉得一个人所能犯下的最严重的罪行是什么?

法迪:我不知道。有一次我听巡佐说过,最严重的罪行莫过于妨碍警察执行公务——

海辛斯:那样没用的。那样的话我会被说成爱国主义者,照片贴满各种周报,这比之前还要糟糕。我必须要干一桩十恶不赦的案子,让那些德高望重的人们都将我弃之敝履。我能干点什么呢?开动你的脑筋想一想吧。

法迪:我听老人们说,没有什么罪行比偷走一只羊更严重——

海辛斯:那我就去偷只羊——奶牛也行——要不偷匹马也行——如果这样可以让我不要做回好人。

法迪:你会为此进监狱的。

海辛斯:我不在乎——我会主动认罪——我会坦白我为什么这么做——跟你说吧,我很快就会像拣出来的乱麻或是打碎的石头那样被曝晒在阳光下,就像那只鸟儿一样我宁可去拣乱麻、碎大石,也不愿像那只鸟一样呆在那儿,让整个镇子都这么冲我叽叽喳喳,要不然就是逼我去叽叽喳喳——

法迪:这么说也有道理。

海辛斯:你会帮我吗?

法迪:好吧,如果你是想要偷一只羊,它就近在眼前了。

海辛斯:(茫然地环顾四周。)在哪儿?我没看见有羊啊。

法迪:看看四周围。

海辛斯:除了那只画眉鸟,我没看见什么活物啊——

法迪:我有说过非得是活羊吗?奎克的货架上挂的是什么?

海辛斯:是(指着它)一只羊,没错就是——

法迪:好啦,你在发什么愣呢还不拿走它?

海辛斯:那是只死羊——

法迪:那又如何?

海辛斯:如果那是只活的,我还可以在后面赶着它走——

法迪:可以倒是可以。你是要赶它去你自己的住处吗?人人都会以为它是你从开罗带来的宠物。

海辛斯:我想他们会这么认为。

法迪:它在床后面咩咩叫,乔伊斯小姐会派人来问消息的。

海辛斯:(心不在焉地)。停下!停下!

德莱恩夫人:(从上面的窗口。)法迪!是你在那儿吗,法迪·法瑞尔?

法迪:是我,夫人。

德莱恩夫人:(从窗口往外看。)去看看然后告诉我,我听到的嘀嘀声是收电报的声音吗?

法迪:(从门口往里看。)是的,夫人。

德莱恩夫人:真烦人啊,我还没穿好衣服呢。难道你不觉得很吵吗,吵得我不得不下楼。我来了!我来了!(下楼。)

法迪:快点,趁现在!快点!她就要到你这来了。如果你想下手,赶紧的,如果你不想,那就放下它。

海辛斯:我这就动手!我这就动手!

法迪:(举起那只羊放到他的背上。)我来帮你。

海辛斯:(往前走了一两步,转过身。)你还没告诉我要把它藏在哪儿呢。

法迪:你不用走多远,广场的另一边就有个教堂。找到墙后面的那条水沟——那里有荨麻。

海辛斯:那就行。

法迪:她出来了——跑啊!跑啊!

海辛斯:(跑了一两步。)它在往下掉!

法迪:把它举起来!我来帮把手!(哈尔维跑开了。)

德莱恩夫人:(大喊。)你在做什么,法迪·法瑞尔?是你在那儿闲逛吗?

法迪:我在等,夫人,我在等信——

德莱恩夫人:现在别管什么信了。是谁说一切都准备好了?(走到门口。)去问问借款——不,去打听打听——这样吧,现在就去把哈尔维先生的包裹带去乔伊斯小姐所说的那栋房子——

法迪:我这就去,夫人。(拿起包裹出门。)

德莱恩夫人:(手拿着一封电报出门。)这里没人吗?(环顾四周,然后小心翼翼地喊道。)奎克先生!奎克先生!詹姆斯·奎克!

奎克先生:(从自家楼上的窗口伸出自己满是肥皂泡沫的脸)。什么事,德莱恩夫人?

德莱恩夫人:(招手。)下楼到这儿来,我再告诉你。

奎克先生:不行啊,我的胡子还没刮完呢!

德莱恩夫人:你要是知道我手里有什么新鲜事儿,你会来的。

奎克先生:现在就告诉我吧。我动作没有以前那么快啦。

德莱恩夫人:小声点,你在哪里得罪过什么人吗?

奎克先生:我可能有过,像我们这种生意人也难免——

德莱恩夫人:我觉得你一定有。

奎克先生:你干嘛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这种事儿?

德莱恩夫人:如果你知道这个信封里装着什么,你就会明白了,詹姆斯·奎克。

奎克先生:是那样吗?说说看,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德莱恩夫人:你觉得这封信是寄给谁的?

奎克先生: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过它?

德莱恩夫人:那就对了。呃,这是都柏林城堡发给警局的电报!

奎克先生:给卡登巡佐的,是吗?

德莱恩夫人:是的。上面还提到了你呢。

奎克先生:我本人吗?他们要把什么罪名扣在我头上?我可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

德莱恩夫人:你等等,我念给你听。

奎克先生:他们也许认为我是那次夜袭案件的——

德莱恩夫人:不是那次——

奎克先生:我是清白的——那时候我在邻居家的地里——我在分割一头死去的奶牛,我根本没有插手——

德莱恩夫人:你跟那事没关系——

奎克先生:他们把脸涂黑了。没有人会说我认出了他们。

德莱恩夫人:他们说的不是那个——

奎克先生:我发誓我没听到他们的声音,就算听到了也没认出来。

德莱恩夫人:我说了和此事无关。如果确有其事,也许反而对你有利。

奎克先生:那是怎么回事?

德莱恩夫人:这封信是给巡佐下达命令,命他迅速没收你店里所有来路可疑的肉。上面会派一名警官过来。珊农军营投诉了你提供的肉。

奎克先生:我保证是那块猪肉出了问题。

德莱恩夫人:那块肉出了什么毛病了他们要找茬?

奎克先生:现如今的人们要求真是高,我都跟他们说过要用盐腌那块猪肉了。

德莱恩夫人:他们应该采纳你的建议。

奎克先生:那头猪什么毛病也没有,就是冲它的主人发过疯,可怜的奥格雷迪。

德莱恩夫人:我听说了,它想把眼前的活物都弄死。

奎克先生:当然了,毛病肯定就出在脑子里。我听医生这么说的。

德莱恩夫人:医生说的自然没错。

奎克先生:我向你保证,我把猪头肉都扔河里喂鱼了,真是亏本买卖要是他们已经照我说的腌过了那块肉,这世上的任何人吃了都不会有问题的吧?

德莱恩夫人:我希望可怜的奎克夫人一家子平安无事才好。

奎克先生:也许不是那件事,是其他一些事情——

德莱恩夫人:法迪来了。我必须把这封电报带给巡佐。好吧,奎克先生,我很高兴我还来得及提醒你。

奎克先生:我真的很感谢你。你总是这么照顾街坊邻居们,德莱恩夫人。现在不要急着把电报交给他。我只要赶在巡佐来之前清理一样东西就行了。(法迪上场。)

德莱恩夫人:现在到这儿来,法迪——你不可以就这样到营房去。别人看到你,肯定以为你还在干赶鸟的活呢。穿上你的制服。(法迪走进办公室。)你把这封电报带给警官。拿上你的帽子,在柜台下面。

(法迪又出来了,她把电报递给他。)

法迪:那我把这个带去警察局吧。他就是往那儿去了。

德莱恩夫人:别去那儿,去营房,在那儿等他。

(法迪下场。奎克先生出现在门口。)

奎克先生:你真的很照顾街坊邻居们,德莱恩夫人,你的情我领了。要收拾的只有一样东西。巡佐也许会四处检查,欢迎他来检查。幸亏我昨天就清理了存货。我把东西走托运送往伯明翰了。上帝保佑,整个国家都浪费钱去买肉,谁说英格兰不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国家?

德莱恩夫人:你的确对街坊邻居非常照顾,奎克先生,你从不叫别人买你家的东西。

奎克先生:只有一件。(转身走向货架。)昨晚我带回来的那只羊。那些穷人除了从我这里赚点死肉的利润,还能怎么办呢?那头羊现在在哪?哎,我说,怎么不见了,我可以信誓旦旦地说,我进来的时候,那只羊明明还挂在货架上的——

德莱恩夫人:你准是把它放在别的地方了。

奎克先生:(走进去,找了一圈又出来。)没找到;我也不可能放在别的地方。我是不是眼睛瞎了,还是它根本就不在?

德莱恩夫人:反正现在是不在那儿了。

奎克先生:你今早难道就没看到它放在那儿吗?

德莱恩夫人:我记得我看见过,可是它现在不在那儿。

奎克先生:这儿就没有什么人把它拿走了?

德莱恩夫人:你是在怀疑我偷了吗,詹姆斯·奎克?

奎克先生:那么它到底哪去了?它不可能自己撒腿儿跑了。这可是死羊,我买下它的时候它就死得透透的了。

德莱恩夫人:你可真是我的好邻居啊,居然那么编排我!说我偷了你的羊,你的货架,你的随便什么东西,说我毁了你的生意!谢谢你,詹姆斯·奎克。你的好心好意我心领了。

奎克先生:啊,安静点,女人;安静——

德莱恩夫人:我还要告诉你,詹姆斯·奎克,不管是挂上去的还是快要挂上去的,不管士兵们是怎样的饥不择食,不管英格兰怎样的狼吞虎咽,也不管那些住在海边的人们是怎样的可怜和贪婪我宁愿自己和全家人都饿死,,也不会动你货架子上的一块肉!(她转身走进店里。)

奎克先生:(阻止她进屋。)别说傻话,女人。谁说你偷了我的肉了?留心听我说。一定是有什么新消息。巡佐准是收到了什么新的消息。

德莱恩夫人:(郁郁不乐地。)如果有什么消息来得比电报还快的话,告诉我那是什么,我会感谢你的。

奎克先生:巡佐刚才在这儿,借口说是在张贴公告。我问你,他到底要来干什么?

德莱恩夫人:我怎么会知道他来做什么呢?

奎克先生:这就是他干的事情;他装作要走——就在我刮胡子的那会儿他又回来了——他带走了那只羊——他要拿它当物证来对付我——

德莱恩夫人:(饶有兴致地。)也许是那样的。

奎克先生:他要是拿了别的什么牲口我都愿意,可别拿那头羊啊。

德莱恩夫人:是那样吗?

奎克先生:两个星期以前我就关照寡妇厄尔利要宰了它——可是她没有,她太贪婪了!

德莱恩夫人:它有什么毛病?

奎克先生: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毛病?不管是什么,总是上帝赐给它的——它就那么消瘦了下去,抖抖索索地不愿意吃自己那份食。

德莱恩夫人:可怜见的。

奎克先生:一身的肉就那样瘦没了——瘦得就跟柴火棒一样。它称起来还不如一头两个月大的小羊羔那么重。

德莱恩夫人:检查员可能会把它带去都柏林吗?

奎克先生:药用多了,身上凹凹凸凸,瘦得皮包骨头/能看到一根根的肋骨。

德莱恩夫人:你说他们会把你带去即决法庭[4],还是巡回法庭呢?

奎克先生:我要向他们申诉。我要为自己辩护。一磅肉只卖五便士,那些当兵的还指望有什么好货吗?

德莱恩夫人:很可能没得保释?

奎克先生:他们是想要我免费奉送自家的上品好肉吗?如果我这样做的话,他们就会一鼓作气地打赢可怜的印第安人和美洲人吗?那些反对征兵的社会群体应该掏钱为我付罚款。

德莱恩夫人:我恐怕这事儿不是交罚款那么简单。你可能得在大牢里蹲上五年。好吧,我会努力尽到一个街坊邻居的本分,给可怜的奎克先生送牢饭的。

(急得直跺脚的奎克先生坐下来哭泣。哈尔维上场,站在一侧。)

奎克先生:我家可有五个小娃娃等着我养活呢,这还不够我水深火热的吗?

德莱恩夫人:我想他们会被送去工业学校?

奎克先生:我可怜的妻子——

德莱恩夫人:我恐怕济贫院——

奎克先生:这个点儿她正坐着驴车帮我赶生意。

德莱恩夫人:我希望他们不会连你和她一并逮捕。

奎克先生:我要投案自首。我要服罪!我会得到宽恕!

德莱恩夫人:也许这样对你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