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月三,辣螺爬高岩
香螺、花螺和辣螺,可以各自做秀,也可以拼成海鲜拼盘,来个“香辣组合”。三者中,长得最漂亮的是花螺,光听名字就觉得风雅,看长相,周身光滑,白底黑点,看上去清清爽爽。香螺则是一身烟灰色的壳,秀气文静。唯独辣螺,长得像《巴黎圣母院》的那个敲钟怪人卡西莫多,螺壳很厚,外壳凹凸不平,样子粗糙又丑陋。如果以戏剧中的角色命名,花螺是花旦,香螺是青衣,而辣螺,则是丑角无疑。
辣螺生长在岩石隙缝里,呈橄榄状,色浓绿。辣螺是它的小名,也有人管它叫口水螺,它的学名则叫疣荔枝螺,因为它的表壳有许多瘤状的突起,故名。别地方也有把辣螺叫成苦瓜螺的,从外表看,它呈橄榄状,色浓绿,跟苦瓜一样,也有许多疣状物,光看外表,辣螺的确不太招人喜欢。
我们这里有民谣:“三月三,辣螺爬高岩。”它的意思是说,农历三月初三前后,海水渐暖,地温升高,辣螺们便爬上岩头,有时还能听到它们的叫歌声。文友张一芳渔民出身,小时常去捡辣螺,写起辣螺真是一往情深——
“每年三月,大海里南方暖流势盛,春潮涌动,海水渐暖;再加上月初头大潮汛,潮水涨得高,退得也低,日照长了,岩滩被晒得暖暖的。蛰居的辣螺,爬上陡陡的岩崖,吸食石隙间和苔草上的虾虮和藻菌,也做出些繁衍子孙的壮举。我听到它们幽幽的哧哧叫歌声,正是这样的季节。”
辣螺很好捡,岩石上很多,扔进篮子就是,我捡过,一捡一大把,很有成就感。海边的老人说,辣螺会“做窝”,常集结在一起。运气好的话,找到一窝,一捡就是一畚箕。大一些的辣螺比较狡猾,喜欢躲在水下的礁石缝里,这时就需要动用镊子之类的东西,把它夹出来。过去海边人讨岩头,多半是冲着藤壶、生筋壳等美味去的,至于辣螺、佛手、岩蒜、虾蟆碗之类,只是顺手捡拾的。现在去讨岩头,捡到篮里的,都是好菜。
辣螺是螺中的辣妹子。辣螺之所以为辣,是它的尾端有一辣囊腺,会产生一种极强烈而又绝不同于生姜辣椒之类的辣味,据说吃那玩意儿败火。要知道,它的辣是天然的,绝非加配料煮出来的。因此,也有人吃不惯辣螺的味,吃完一个辣螺,还拿着辣螺煞有介事地说,长得难看不是你的错,但这么难吃就是你的错了。
辣螺好对付,买回的辣螺冲刷洗净,滴入几滴香油,在水中静养一个晚上,待它们吐净肚子里的泥沙,就可水煮了。本地人爱吃水煮辣螺,是最本色的味道。辣螺放进滚水里,姜、葱、料酒、盐、辣椒之类的调味品一概不放,只稍稍烫上几十秒钟,马上捞上来,装盘,就可以上桌了。
水煮辣螺的味道很特别,鲜自然不必说了,还有点辣,有点苦,细细回味,又有点鲜甜。海边的大排档上,一张餐桌边,围坐着两三个赤膊红脸的大汉,桌上是冰鲜的扎啤,玻璃杯里泡沫冒着,面前一大盘辣螺。啤酒淡淡的苦味和辣螺的辣味,在舌头上掺杂着。读过几句书的人,吃辣螺有时还会吃出些许人生的况味来。有些吃辣螺上瘾的海边人,夏天晚上去七号码头边上吃大排档,点个三四盘辣螺,来点盐水花生,再上三四瓶啤酒,一个晚上就可以消磨掉。
去年夏天,我到普陀山玩,岛上的朋友请吃海鲜,上的一桌海鲜,我都觉得无甚稀奇,我们这里盛产海鲜,咱啥海鲜没吃过。唯独一道辣螺炖蛋,让我称道不已——新鲜辣螺敲碎后,把带肉的壳放到盆里,撒上调料,扣上一只鲜蛋,隔水炖成。那又鲜又辣的滋味,令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