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曾爱过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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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相识(4)

说是这么说,工作哪有这么好找,大街上随便一抓就是一把大学生,谁要理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

一开始重新上学,朵拉就把这事托付给了周每每。

周每每很大方地说:“好吧。”

从这一刻开始,朵拉决定真心喜欢每每。至少她心地坦荡,不矫揉造作。

周每每抬起头,往教室外看了一眼,“嗨,朵拉,你看,咱们班新来的插班生。长的挺好看的,就是冷冰冰的,不爱说话。像人家欠他钱似的……”

朵拉随着她的目光张望过去,一颗心顿时漏掉几拍。

他怎么来了?

他头发微卷,眉目清秀唇角紧抿,一走进教室便无故带进来一股子清冷的气息,感觉到每每和朵拉的注视,他的目光投了过来。

他的左眉尾有一道清晰的伤痕,但并未有损于他的清俊,相反地,倒为他增添了几分邪恶的气质。

朵拉凝视着那道不容人忽视的小小疤痕,双目渐渐模糊,记忆像夏日午后突如其来的暴雨,噼噼啪啪地,打得人全身发疼。

那天的天气,大约是整个夏季里最为炎热的一天。朵拉听到知了在窗外拼了命地叫,他说:“走吧走吧,我们乡下游泳去。”

她拒绝了,“不去,那么热,我又不会游泳。”

他非拉着她,而且说:“是我姨婆婆生日,陪我一块去嘛。我给你捉只小鸟关笼里玩。”

她真的不想去,但是她拗不过他。他是周栩生啊,他的脾气好像一直就那样,想要做什么,就非要达成目的。她如果不答应,相信他可以烦足她一整天。

于是由他父亲的司机亲自把他们俩送至乡下,说是乡下,其实离N市不过两小时的车程,是个山青水秀的小城,他姨婆婆家是个园林似的独幢楼房,大片的绿草地,温馨地悬挂着吊椅——朵拉要到后来才知道,那楼里所有为她所喜的布置,其实都由他之前早早预备好。

游泳池就在镇尾,依山而建,碧水自山上引下,池边建一竹楼,踩上台阶,咯吱咯吱地发出轻响。

朵拉虽不情愿,但不觉便被吸引住,套个游泳圈泡在水里不肯上岸。他就在岸上,只距她咫尺,随时供她差遣。

呵,全天下都知道周栩生对她好。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父母来往密切,周栩生的父母,更是早早以她为自己儿媳,百般疼爱。

她猖狂地叫他,“过来!”

他笑咪咪地凑近来,她喝道,“把屁股递过来!”

他眨着眼,忍着笑,软弱地抗议,“喂!”

她瞪圆大眼睛,“你说是姨婆婆生日,根本不是!你骗人!”她不高兴,“还不快点?”

他轻咳一声,无奈地转过背去,低声嘱咐,“那个,同学,轻点撒!”

她才不理他,冲着他屁股就是狠狠一脚。

他痛得跳起来,回过头来骂,“你这毒妇!”

眼里却笑盈盈的。

她得意地重新跳入水中。

天很蓝,白云也澄净得让人赞叹,流水淙淙,远处不断传来游人戏水笑语。

一直到暮色四起,他们才驱车往回赶。她倦极入睡,迷糊中感觉到他握住了自己的手,轻声说:“朵拉,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的。”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胡乱“唔”一声便继续沉睡。

直到车子停在家门前,直到她看到一屋子的狼藉,痛哭的母亲,手足无措的保姆王姨,可恨当时她还来不及细想,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恍如梦中。

母亲当晚便因心脏病发被送至入院,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她独自站在长长走廊那一刻的孤单和无助感。熟悉的面孔在她身边匆匆奔忙,医生摘下口罩,医生在说些什么,一块冷冰冰的白布缓缓遮住了母亲,她一声不响地晕了过去……

良久良久以后,她才得知,某镇上的大桥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崩塌,造成一人死亡,十多人受伤,而这座大桥的承建商,正是朵拉父亲。在出事之前,他一直在接受明审暗查。

一场意外事故牵扯无数人,朵拉耳闻无数版本,她年岁尚小,对生意和政治一窍不通,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个笨人。

等清醒过来,她只质问周栩生,“你早就知道那天会有人到我家来带走我爸爸,是吗?”

所以他才非要拉着她去乡下。他处心积虑。

她勃然大怒,操起桌上烟灰缸大力向他掷去,“你骗我!你可以早点告诉我!”她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句话,泪水像决了堤。

烟灰缸准确击中他眉梢,她张惶地看着鲜血自他眼角缓缓流下。

他伸手想来握住她的,“朵拉!”

她嘶哑地吼,“你走!走!我永远也不要见你!永远!”

他没有否认她的说法,这让她绝望。他父亲位于高职,自然对这事早有耳闻,可他们一律眼睁睁地,看着她父亲被带走,母亲因此病发身亡。

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所有。

她做梦都没有想过,生活会赐予她这么残酷的篇章。

呵。就是眼前这少年啊,他曾无数次说过,“朵拉,我要让你快乐!”“朵拉,我要送你一辆满载幸福的南瓜车!”所有的好听的话,他都对她说过。

但他亲自推她至地狱,她没来得及见上父亲最后一面。

她突然喉咙发紧。手掌握成了拳,也仍旧在微微发抖。

她还记得那夜母亲微喘着对她说:“哪里只是你爸爸一个人的事,所有人都有份,有罪的人不仅仅是你爸爸。”

好了,现在连父亲,她也失去了。

他出现得这么适时,是要做她的倚靠吗?

“古老师来了!”朵拉收回目光,淡淡地对每每说。

他安静地走过她身边,脚步在她身边停顿了一下。她只垂头安静地看着书,像一无所知。

他终于走过她身旁,她听到陈皓的声音,“你的卷发是真的吗?”

这无聊的小子。他对微积分怎么没这么好奇。

周栩生没理他。

嗯。是这样的。一直以来许多人都曾经说过,周栩生好骄傲。只有她知道,他不是骄傲,他是本性使然,他的世界很小,他只对心仪的那个人微笑,其它的,于他而言,都是狗屎。

这比喻太恶俗了。但这是自周每每处学来的,周每每说:“我只喜欢我喜欢的人,其它的,于我而言,都是狗屎。”

是不是因为她长得美,这种话自她嘴里说出来,并没有让人觉得反感。嗯,做美女是应该有特权的。朵拉自觉算不上美女,所以总也不能放肆地胡言乱语,这让她有点懊恼。

陈皓在身后狂踢每每凳子,“你家有什么好吃的?”

周每每有点不高兴,“你就知道算计我。”

当然是假装的。朵拉看她的眼睛就知道,这破妞,陈皓要她往东,她决然不会往西,陈皓如果要上天摘星星,她应该会祈求上天让自己变成通天长梯。

陈皓又扯扯朵拉的头发,“朵拉朵拉,你想吃什么?”

朵拉叹息一声,“信不信等下老古会把你拎出教室去?”

陈皓终于安静下来。

但没过一会儿,他又捅捅朵拉的背,“喏,给你。”

又是一颗巧克力。

朵拉能感觉到周栩生轻轻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陈皓摊开的手掌。

朵拉拒绝,“我牙齿都快被你弄坏了。”她抱怨道。

陈皓悻悻地缩回手,“好吧,那等下再给你。”

周栩生的目光落到书本上。

朵拉说:“好吧,放学的时候你再给我。”

周栩生的手僵在了书本上。

陈皓眉开眼笑,“朵拉你只要天天坚持漱口,牙齿不会坏的啦。”

话音刚落,一颗粉笔头凌空飞来,准确地击中陈皓鼻梁,古老师冷冷地说:“陈皓,我是死人吗?”

陈皓摸摸鼻子,嬉皮笑脸地说:“哪里哪里。古老师如此温文尔雅,翩翩人材,天下无双,谁?是谁?谁敢说咱们敬爱的古老师是死人的?嗯?被我查出来,要他好看!”

所有同学全都死劲地,狠命地憋着笑。

这臭小子,也只有他,才敢这样。

古老师也忍俊不禁,但仍然努力绷着脸,“再混,再混我告你爸去。”

陈皓点点头,“我爸昨天才说,好久不见您了,怪想念的,改天弄只野味,再温点热酒,要和古老师您不醉不归呢!”

古老师终于笑出声来,“坐下!再说小话我割你舌头喂狗!”

陈皓学习实在一般,但几乎所有老师对他都网开一面,皆因他巧舌如簧,最擅长讨好卖乖,平时纵有些什么小错小误,全都算了。即便上次冲撞了朱老师,陈皓跑前跑后,又是抢着收作业,又是抢着帮朱老师开门关门,最后使出绝招,偷偷在讲桌上搁了一个精致小盒,里边搁了一颗巧克力。

朱老师终于喜笑颜开。

但朵拉有点不高兴。好几天都不肯太理睬陈皓,放晚学回家也不肯等他,只和周每每走。

陈皓跟在她俩身后,可怜兮兮地追问,“喂,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要判人死罪,好歹有个原因嘛。”

最后连周每每也看不过眼,轻碰一下朵拉的胳膊,“我说,对陈皓好点儿嘛。”

这话让朵拉心里小小地震了一下。

原来,喜欢和爱是这么卑微。

周每每家在月光路街头,仅仅从外表看去,已经让人向往不已。铁栅门里,是大片的绿茵地,车道两旁种植着常年不败的冬青,即便是窗台,也垂吊着精致的绿萝。

但周每每说:“我不喜欢回家。”忙着做生意赚钱的父亲永远有应酬,母亲仿佛白天黑夜都在打麻将,屋子很大,但终日空荡荡的,说话都有回声。

周每每说:“我一回家就要把所有的灯打开。”

其实也是一个孤单的孩子。

朵拉愿意让她快乐一点,于是缓和了面孔,对陈皓说:“我看每每的面子。”

陈皓便郑重其事地朝每每深鞠一躬,“谢谢每每。”

每每努力一笑,轻声说:“不用谢,我走了!”

她转身走,背上的小小背包,轻轻拍打着她的臀部。朵拉想起她略微烦恼地说:“朵拉,我想要一个浑圆性感的屁股!”

你看,这么天真无邪的理想。

朵拉不无责备地对陈皓说:“对每每好点儿。”

陈皓充耳不闻,执拗地追问:“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朵拉微微仰起头,良久才轻声答,“你只能给我一个人买糖!”

声音太轻,陈皓几乎屏住了呼吸才能听清。

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朵拉终生记得他这一刻欣喜的笑容,“好!”

他说。

淡淡的月光落在他发梢,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朵拉突然想起来他说:“那我们就永不分开好了。”

这话,这话。曾经周栩生,也曾对她说过。“朵拉,我们永不分开。”她以为她的一生里将只会有一个周栩生,她是那么相信他,她年轻且带着一点天真的愚鲁,她还不懂,再相爱又怎敌得过命运的翻云覆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