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血的仕途:李斯与秦帝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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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相府突围(2)

赵姬变了,身份变了,地位变了,她已是尊贵的太后,再也不是那个被吕不韦包养起来的低贱舞姬。她不需要再委屈自己去讨吕不韦欢心,反而是吕不韦要倒过来讨她欢心。这一年,赵姬三十四岁,当年那美艳绝伦的容貌,已经过早地出现衰老的迹象。

对吕不韦这样的风流成性者来说,人间最悲之事,莫过于红颜老去。将萎之华,惨于槁木啊。赵姬已不再是当年在邯郸街头让吕不韦惊为天人的那位无邪少女,在她身上,再也觅不见半点当年的纯真和羞怯。

太后正处在如狼似虎之年,对性索求无度。异人死后,满足太后性欲的光荣任务全落在吕不韦一人身上。吕不韦已是四十六岁高龄,哪里经得起太后这样昼取夜索,横征暴敛,难免会时常力不从心。有时候,当吕不韦因为难以应付太后需求而遭到太后冷嘲热讽的时候,他总会满含热泪,无比怀念起异人来。他多希望异人这位战友还健在,好替自己分忧解难。

吕不韦在和太后上床时,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精神压力。在这里,上床是和他的政治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一旦他在床上表现欠佳,那绝不是单纯地出了性能力上的问题,而是出了极严重的政治问题,路线问题,立场问题。于是乎,每次和太后上床,吕不韦都是如临深渊、战战兢兢。关于和太后做爱这件事,对吕不韦来说已经渐渐变质,从受用变成受累,再从受累变成受罪。以至于到了后来,每当吕不韦见到太后时,都恨不得自己是个太监才好。

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吕不韦连将自己阉掉的权利都没有。因为他那根不文之物已属于国家重点保护文物,归属太后专用品。他倘敢自宫,便是犯了蓄意破坏国家重大财产罪,必将受到严重的惩罚。

还有一点必须提及,那就是吕不韦曾经伤害过赵姬两次,而且一次比一次伤得深。女人那可怕的报复心哪,一旦你伤害过她,你就永世不得翻身,更何况是连续伤害两次呢?太后赵姬以她的身体作为报复的武器,让吕不韦陷入生不如死的境地。正所谓:徐娘半老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吕不韦就这样被赵姬一次次地蚕食掏空,四十六的人,看上去像六十四。吕不韦绝望地忍受着太后加诸他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何时才能是个尽头。

5.惊艳一脱

在吕不韦表面风光万千的背后,谁能想到,居然还有着如此心酸而不足为外人道的苦痛。李斯虽然想到了,可也只能对这档子事佯装不知,只闷在心里,对谁也不敢提。吕不韦毕竟还是他的领导,而领导的光辉形象是要维护的,领导的隐秘糗事是要遮掩的。

有人说,不怕领导讲原则,就怕领导没爱好。对久困笼中的李斯来说,这话当改成:不怕领导没爱好,就怕领导没烦恼。吕不韦的烦恼,就是李斯的机会。李斯虽然不是异人,但他自信一定有办法能替吕不韦解难分忧。天无绝人之路,他一定能找出个法子来的。

这一天,李斯照例在相国府三舍里漫无目的地游荡。这一逛,就逛到了下等士人所在的幸舍,却见著书大厅里空无一人。李斯再绕到幸舍别院,嗬!原来人都跑这儿来了。

只见一群舍人围着一个精瘦干巴、俊秀苍白的青年,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李斯认得那青年,他名叫嫪毐,比李斯来得早,到相国府总得有个小半年了,为人老实本分,见人就脸红,话也不敢多说。就这么个单纯低调的孩子,他到底干了些什么,让这些士人要群起而攻之?

其实,事情很简单,就因为嫪毐自打来了相国府,一次澡堂也没上过,要知道,那澡堂可是免费的,而且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软硬件设施均是全咸阳城顶尖的。半夜都会有舍人从床上爬起来,娇滴滴地说一声:“今晚,我决定再洗一次澡。”所以,嫪毐之从不上澡堂自然引发了众舍人的高度怀疑。舍人们私底下议论,这厮莫非天阉?要不就是那话儿狂小?更有甚者,怀疑嫪毐是女扮男装。今天,他们便要联合起来,给嫪毐验明正身,以解开他们心中长久的困惑。由此可见,这些士人是何等无聊。李斯费了老鼻子的劲,终于爬上了一棵歪脖子梨树,从高处饶有兴致地俯看着这场好戏。由此可见,壮志凌云的李斯,偶尔也会无聊得很。

嫪毐惊恐地望着一张张雀跃而潮红的面孔,他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他想逃跑,可哪里逃得掉。几人一拥而上,将嫪毐放倒在地,便来脱他的裤子。嫪毐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后,便任由人摆布了,口中犹说道:“轻点,吾怕疼。”

几条大汉不顾嫪毐的哀求,但闻凄厉的裂帛之声划破长空,嫪毐的裤子在撕扯之下,化为片片飞絮。转眼间,嫪毐的下身便赤裸裸地呈现在众人面前。众舍人不看则已,一看之下,都不敢怠慢,发自肺腑地齐声惊呼,后退不迭。冷静如李斯者,也震惊得差点从树上摔将下来。

但见嫪毐的胯间,那根沉睡的不文之物,竟如冬眠的巨蟒,又粗又长。谁能想见世上竟有如此巨大的阳物,一时间,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嫪毐的惊艳一脱。

6.目光相对论

且说众舍人惊骇于嫪毐的阳物之巨,半天没人说话。终有一人为活跃气氛,笑骂道:“怪不得你小子这般瘦,肉都长那地方去了。”众舍人哄笑,场内气氛从沉闷晦涩变得轻松愉悦起来。谜底揭晓,真相大白,众舍人也就准备散场了。然而就在这时,另一人对嫪毐说了一句话:“大就大呗,不丢人,何必连澡堂也不敢去呢?”

要说嫪毐真是个老实孩子,心里想啥,嘴上就说啥。他回答道:“嫪毐不去澡堂,乃是一片好心,怕诸位看了自卑。”

嫪毐这句实话实说可犯了众怒。而讲真话的代价,往往是惨重的。正在散去的众舍人全都停了脚步,回头对嫪毐怒目而视。

其中一人怒吼道:“妈拉个巴子,别以为你话儿大,老子就不敢揍你。”说完就冲上去揍嫪毐。这人的一声怒吼,可谓道出了在场所有男人的心声,自然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数十条汉子跟着冲上去,边揍嫪毐边骂:“叫你小子一片好心,叫你小子一片好心!”

在瞎子的国度里,独眼龙便是国王。但当大家都双目完好之时,光眼睛大是没用的,眼睛太大而不知道眯起来装小,反而还会遭到殴打的。

李斯一见嫪毐之阴,出于男人的本能,他大悲,并妒忌之;出于政治家的本能,他又大喜,知道今天自己算是捡到了一个宝。李斯担心再打下去,嫪毐的小命不保。小命既不保,大阴又何用?李斯从歪脖子梨树上一跃而下,仰天长啸,其声穿云裂石,满场为之骇然。趁众人发愣的当口,李斯大叫道:“放了嫪毐。”

众舍人见是李斯,知道他乃是相国面前的红人,且心狠手辣,刚进相国府,便杀了八个护府武士。众舍人知道惹不起李斯,都悻悻地住了手。

一舍人道:“李斯,你与嫪毐非亲非故,管他死活作甚。嫪毐空有大阴,却百无一用。吾等将其打死,正好也替相国省些钱粮。”

李斯斥道:“汝等有眼无珠,见识短浅。天赋异禀,必有所用。嫪毐日后富贵荣华,远在汝等之上。汝等拭目待之,眼下且散去。”

李斯一发火,有不测之威,众舍人均颇为忌惮,于是徐徐散了。一人边走边啐了一口尚躺在地上的嫪毐,咒骂道:“大有什么了不起。活该你小子打一辈子光棍,世上没有女人吃得消你的。”其实在他心中,认为嫪毐之大,还是颇了不起的。

李斯揪住那人衣襟,教训道:“休得胡言!上天造物,无独有偶。有地大的补丁,就有天大的窟窿。疾去!”

幸舍别院里剩下李斯和嫪毐两人。嫪毐被打得一时还爬不起来。李斯蹲下身子,近距离观察着嫪毐的那根阳物。远看已是大惊失色,近观更是瞠目结舌。大,忒大,实在是大。

李斯一时来了童心,以棍挑之,问道:“这么大!是肿的吧?”

嫪毐苦笑道:“天生如此,如奈之何?”

李斯注目良久,这才叹了一声,道:“唉,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7.未来在手中,更在眼底!

嫪毐得李斯相救,自然对李斯感激涕零。嫪毐还只是个脆弱而胆怯的孩子,没见过多少世面,因为自己身体某部分的与众不同而感觉自卑,极度缺乏安全感。李斯非凡的威信和气度,在嫪毐心中呈现出父性般的光辉,使嫪毐产生了信赖和依靠的情感。

风险投资的最大原则是什么?就是从来只雪中送炭,绝对不锦上添花。惟其如此,方可最小投资,最大获利。李斯在嫪毐危难之际,只不过轻加援手,便换来了嫪毐一生的崇敬和信任。

李斯问嫪毐道:“还是处男?”嫪毐惭愧地点点头。

李斯叹息道:“如此巨阴而不派用场,岂不是暴殄天物。可惜可惜。”

嫪毐不服气地说:“谁说它没派上过用场,我常以它关桐轮而行呢。”

李斯更是惊讶,脸上显出不信之色。李斯的怀疑让嫪毐很受伤害。嫪毐激动地道:“不骗你。不信我耍给你看。”

李斯哈哈大笑,道:“不急在一时。你且好好养几天,等身子好了,再耍不迟。”

李斯将嫪毐从幸舍调到代舍。代舍长极不情愿,李斯当着嫪毐的面,冲代舍长一顿训斥,代舍长不敢得罪李斯,只得从了。嫪毐见李斯如此维护自己,更是死心塌地,恨不得剖腹剜心,来表示自己对李斯的忠诚。

代舍的待遇远非幸舍可比。这里有好饭好菜、好医好药伺候着。嫪毐毕竟是年轻人,恢复起来快,将将养了三五天,身子便好利索了。嫪毐拉住李斯,强烈要求耍宝给他看。

嫪毐找来一个桐木车轮,将阳具插入轮轴,嫪毐走,车轮随之旋转。李斯看了,大呼壮观。嫪毐更加来劲,存心要拿出全部功夫取悦李斯,越走越快,到后来竟奔跑起来,车轮转得飞快,如影随形,寸步不离。李斯拍手叫绝,喜笑颜开。到咸阳这么多日子,数今天他笑得最开心,最无保留。

列位看官可能要问了,李斯又不是女人,看见嫪毐的巨阴,他有什么好高兴的?殊不知,这当中自有分教。

人类有三大梦想:飞翔、长生不老、预知未来。这一刻,李斯已部分实现了其中的一个梦想——预知未来。这一刻,思想的闪电,越过预感中的头颅,将幽暗曲折的未来劈开一条窥探之路。他仿佛已跨越三千多个日日夜夜,到达十年之后,他站在那个尚未来临的时刻,不无自豪地回眸凝望。路依然漫长,不同的是,他掌控着路的方向。

正如下棋,水平低劣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水平稍好的可以看到三步以后,大国手级别的人却可以看到三四十步以后,甚至能一眼看到终局。同理,越伟大的政治家,其目光便越是看得长远,对未来越是有把握。伟大的政治家,根本不用预知未来,他创造未来。

李斯便是要创造自己的未来。他将以嫪毐为饵,布下一个涉及吕不韦、嬴政、太后的复杂之局。他也将投身入局,并乱中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