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本我和超我的战争(1)
——莎士比亚《麦克白》的精神动力学分析
李淑臻
莎士比亚
威廉·莎士比亚(1564-1616)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英国最伟大的剧作家、诗人和卓越的人文主义思想的代表。
莎士比亚出生于英国中部的沃里克郡斯特拉特福镇一个家境殷实的市民家庭,在八个孩子中排行第三。莎士比亚的父亲约翰·莎士比亚是个商人,也是斯特拉特福镇的议员,在当地享有很高的声望和地位。莎士比亚四岁时,他的父亲被选为“市政厅首席参事”。
莎士比亚少年时代居住的小镇经常有剧团来巡回演出,方寸大小的舞台,寥寥几个演员,生动地展现了历史和现实,这使莎士比亚深深地喜欢上了戏剧。莎士比亚少年时代在当地的一所教授拉丁文的“文学学校”学习,这段时间的学习使莎士比亚掌握了写作的基本技巧与较丰富的知识。不幸的是,父亲的事业日渐萎缩,家道中落,十三岁的莎士比亚从此辍学,走上了艰辛的独自谋生之路。
莎士比亚当过肉店学徒。在肉店,年轻的莎士比亚也经常因为和邻居的孩子们高声地朗诵诗文而耽误了工作。后来,他又在乡村学校教书,还做过士兵、公共书记员、印刷工等,这使他增长了许多社会阅历。
十八岁的时候,莎士比亚和二十六岁的姑娘哈撒韦结了婚。结婚三年后有了三个孩子。但莎士比亚对自己的婚事常常感到遗憾,他在自己的著作中也提到:“女人应该与比自己年长的男子结婚。”
二十二岁时,莎士比亚离开家乡独自来到伦敦。最初是给来剧院看戏的绅士们照料马匹,但喜爱戏剧的莎士比亚一有时间就悄悄地看舞台上的演出,并坚持自学文学、历史、哲学等课程,还修了希腊文和拉丁文。后来凭着聪明伶俐和孜孜不倦的学习,他当上了这个剧团的演员。
1588年前后,怀着对戏剧的一腔热情和扎实的写作功底,莎士比亚开始写作。但当时的剧坛为牛津、剑桥的“大学才子”们独领风骚,有人曾嘲笑莎士比亚是一个“粗俗的平民”,是“混迹于白鸽群中的乌鸦,用我们的羽毛装饰他自己”,竟想同“高尚的天才”一比高低!但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后来莎士比亚的才华使他赢得了包括大学生团体在内的广大观众的拥护和爱戴,莎士比亚的一些剧本,如《哈姆雷特》《错误的喜剧》等也开始在剧团上演。
写作的成功,使莎士比亚赢得了王公贵族的重视。从1594年起,他所属的剧团改名为“宫内大臣剧团”,詹姆斯一世即位后又改称为“国王的供奉剧团”。莎士比亚顺利地走进了贵族的文化沙龙,其间对上流社会进行了细致的观察和了解,也扩展了视野,使得以后的创作更加得心应手。同时,更多的演出机会也使莎士比亚创作的剧本蜚声世界。
1612年,莎士比亚衣锦还乡,但笔耕不辍,四年后与世长辞。
在莎士比亚52年的人生之旅中,留下了《罗密欧与朱丽叶》《海滨仲夏夜》等37部世界级的名著。马克思称他为“人类最伟大的戏剧天才”。马克思和恩格斯曾提出创作方法上要“莎士比亚化”,称赞莎士比亚剧作情节丰富、浑然一体,赞许他历史剧中的“福斯塔夫式的背景”。他被人们誉为“奥林匹亚山上的宙斯”。
与莎士比亚同时代的著名作家本·琼生赞颂莎士比亚是“时代的灵魂”,说他“不属于一个时代而属于所有的世纪”。俄国伟大批评家别林斯基赞扬莎士比亚作品的意义和内容“像宇宙一样伟大和无限”。在西方世界,莎士比亚与荷马、但丁和歌德并称世界四大诗人,其中莎士比亚稳坐头把交椅。
至今莎士比亚故乡上空都飘扬着105个国家的国旗,从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出莎士比亚不属于一个时代而属于所有世纪,不属于一个国家而属于全世界。
故事梗概
苏格兰国王邓肯的表弟、苏格兰的大将麦克白在战场上屡建奇功,打败了叛变的考特爵士和麦克唐华德,击退了趁火打劫的挪威王国的侵略,和大将班柯一起凯旋。途中遇到的三个女巫,道出了麦克白的命运——从“考特爵士”到“未来的君王”,并预言班柯的子孙将世代为王。这时候,使者来迎接他并称他为“考特爵士”,原来国王将叛变的考特爵士的封号和领地转封给了麦克白,女巫的第一个预言实现了。麦克白的野心在这时候蠢蠢欲动,但也夹杂了些许对未来的恐惧,于是理智和道德成了阻碍汹涌澎湃的野心之水泛滥的河床。
回国后,苏格兰国王立长子为储君,欢欣鼓舞的国王邓肯决定到麦克白的城堡拜访,来奖赏和标榜麦克白的功勋。
在野心驱使下,在被歌德称为“超级女巫”的麦克白夫人的唆使下,在经历激烈的内心冲突之后,麦克白和妻子趁国王邓肯到家中做客之机,弑君篡位。邓肯的儿子自觉处境危险,为保住自己的性命,逃到了国外。于是,邓肯的儿子背上了弑父潜逃的罪名,麦克白称王。这时候,麦克白的野心实现了,但是从此不得安宁。他开始出现幻觉,感觉到自己的邪恶行为被人发现,并且耳边总有一种声音,在一遍一遍地向人说出自己谋杀了贤明的君王。但是,自觉无路可退的麦克白已经丧失了理智和道德的约束。女巫的最后预言也时刻在麦克白心头萦绕,使麦克白不得安心。因为,女巫说,班柯的子孙将世代为王。于是麦克白指使刺客去刺杀班柯父子,以除心头之患。班柯被刺杀了,但班柯的儿子逃跑了。麦克白更加惊恐——只有他看到班柯的鬼魂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在宴请贵族们的宴席上,麦克白的幻觉达到了极致:班柯的鬼魂又来了。这时候,人们开始怀疑麦克白夫妇的邪恶行为,刚刚经历战乱的苏格兰王国又被阴霾笼罩,麦克德夫在这种局势下外逃。
惶惶不可终日的麦克白又去质问女巫,女巫招来三个幽灵,三个幽灵分别说:“留心麦克德夫,留心费辅爵士。”
“没有一个妇人所生下的人可以伤害麦克白。”
“麦克白永远不会被人打败,除非有一天勃南的树林会冲着他向邓西嫩高山移动。”
麦克白信心倍增,而“超级女巫”麦克白夫人却丧失了谋害国王邓肯时的决心和胆量,每日在寝室里通宵点着灯火,睡梦中还起来一遍又一遍地擦洗自己那曾经沾满国王邓肯鲜血的手,一边擦洗一边呓语:
“这儿还是有一股血腥气,所有阿拉伯的香料都不能叫这只手变得香一点儿。啊!啊!啊!”连侍女请来的医生也听得出:“这一声叹息多么沉重!她的心里蕴藏着无限的凄苦。”最终精神分裂的麦克白夫人,用自己这双沾满鲜血的手剪断了自己的生命线。
后来,邓肯的儿子马尔康和麦克德夫请来援军,在战斗中马尔康命令军队“每一个兵士都砍下一根树枝来,把它举起在各人的面前;这样我们可以隐匿我们全军的人数,让敌人无从知道我们的实力”,这样勃南的森林开始向邓西嫩高地移动,女巫的第一个预言实现了;接下来,麦克德夫和麦克白短兵相接,但是麦克德夫是一个未足月就剖腹从母亲肚子里抱出来的人,于是女巫的预言都一一实现,麦克白的生命线也自此被剪断。马尔康继任王?位。
案例片断
麦克白和班柯凯旋,归途中遇见了三个女巫。
麦克白 你们要是能够讲话,告诉我们,你们是什么人?
女巫甲 万福,麦克白!祝福你,葛莱密斯爵士!
女巫乙 万福,麦克白!祝福你,考特爵士!
女巫丙 万福,麦克白,未来的君王!
班柯 将军,您为什么这样吃惊,好像害怕这种听上去很好的消息似的?用真理的名义回答我,你们到底是幻象呢,还是果真像你们所显现的那样的生物?你们向我的高贵的同伴致敬,并且预言他未来的尊荣和远大的希望,使他仿佛听得出了神;可是你们却没有对我说一句话。要是你们能够洞察时间所播的种子,知道哪一颗会长成,哪一颗不会长成,那么请对我说吧;我既不乞讨你们的恩惠,也不惧怕你们的憎恨。
女巫甲 祝福。
女巫乙 祝福。
女巫丙 祝福。
女巫甲 比麦克白低微,可是你的地位在他之上。
女巫乙 不像麦克白那样幸运,可是比他更有福。
女巫丙 你虽然不是君王,你的子孙将要君临一国。万福,麦克白和班?柯!
麦克白 且慢,你们这些闪烁其词的预言者,明白一点儿告诉我。西纳尔(麦克白的父亲)死了以后,我知道我已经晋封为葛莱密斯爵士;可是怎么会做起考特爵士来呢?考特爵士现在还活着,他的势力非常煊赫;至于说我是未来的君王,那正像说我是考特爵士一样难以置信。说,你们这种奇怪的消息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为什么你们要在这荒凉的旷野用这种预言式的称呼使我们止步?说,我命令你们。(三女巫隐去)
班柯 水上有泡沫,土地也有泡沫,这些便是大地上的泡沫。她们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
麦克白 消失在空气之中,好像是有形体的东西,却像呼吸一样融化在风里了。我倒希望她们再多留一会儿。
麦克白写信告诉自己的妻子关于女巫的预言及其一部分实现以后。
麦克白夫人 她们在我胜利的那天遇到我;我根据最可靠的说法,知道她们是具有超越凡俗的知识的。当我燃烧着热烈的欲望,想要向她们详细询问的时候,她们已经化为一阵风不见了。我正在惊奇不止,王上的使者就来了,他们都称我为“考特爵士”;那一个尊号正是这些神巫用来称呼我的,而且她们还对我作这样的预示,说是:“祝福,未来的君王!”我想我应该把这样的消息告诉你,我的最亲爱的有福同享的伴侣,好让你不至于因为对于你所将要得到的富贵一无所知,而失去你所应该享有的欢欣。把它放在你的心头,再会。你本是葛莱密斯爵士,现在又做了考特爵士,将来还会达到那预言所告诉你的那样高位。可是我却为你的天性忧虑:它充满了太多的人情的乳臭,使你不敢采取最近的捷径;你希望做一个伟大的人物,你不是没有野心,可是你却缺少和那种野心相连属的奸恶;你的欲望很大,但又希望只用正当的手段;一方面不愿玩弄机诈,一方面却又要作非分的攫夺;伟大的爵士,你想要的那东西正在喊:“你要到手,就得这样干!”你也不是不肯这样干,而是怕干。赶快回来吧,让我把我的精神力量倾注在你的耳中;命运和玄奇的力量分明已经准备把黄金的宝冠罩在你的头上,让我用舌尖的勇气,把那阻止你得到那顶王冠的一切障碍驱扫一空吧!
使者上,带来了麦克白回来的消息以后。
麦克白夫人 好好看顾他;他带来了重大的消息。(使者下)报告邓肯走进我这堡门来送死的乌鸦,它的叫声是嘶哑的。来,注视着人类恶念的魔鬼们!解除我的女性柔弱,用最凶恶的残忍自顶至踵贯注在我的全身;凝结我的血液,不要让怜悯钻进我的心头,不要让天性中的恻隐摇动我的狠毒的决意!来,你们这些杀人的助手,你们无形的躯体散满在空间,到处找寻为非作恶的机会,进入我的妇人的胸中,把我的乳水当作胆汁吧!来,阴沉的黑夜,用最昏暗的地狱中的浓烟罩住你自己,让我的锐利的刀瞧不见它自己切开的伤口,让青天不能从黑暗的重衾里探出头来,高喊:“住手,住手!”(麦克白上)
麦克白夫人 伟大的葛莱密斯!尊贵的考特!比这二者更伟大、更尊贵的未来的统治者!你的信使我飞越蒙昧的现在,我已经感觉到未来的搏动了。
麦克白 我的最亲爱的亲人,邓肯今晚要到这儿来。
麦克白夫人 什么时候回去呢?
麦克白 他预备明天回去。
麦克白夫人 啊!太阳永远不会见到那样一个明天。您的脸,我的爵爷,正像一本书,人们可以从那上面读到奇怪的事情。您要欺骗世人,必须装出和世人同样的神气;让您的眼睛里、您的手上、您的舌尖,随处流露着欢迎;让人家瞧您像一朵纯洁的花朵,可是在花瓣底下却有一条毒蛇潜伏。我们必须准备款待这位将要来到的贵宾;您可以把今晚的大事交给我去办;凭此一举,我们今后就可以日日夜夜永远掌握君临万民的无上权威。
麦克白 我们还要商量商量。
麦克白城堡中的一个房间内高音笛奏乐;室中遍燃火炬。
一司膳及若干仆人持肴馔食具上,自台前经过。麦克白上。
麦克白 要是干了以后就完了,那么还是快一点儿干;要是凭着暗杀的手段,可以攫取美满的结果,又可以排除一切后患;要是这一刀砍下去,就可以完成一切、终结一切、解决一切——在这人世上,仅仅在这人世上,在时间这大海的浅滩上;那么来生我也就顾不到了。可是在这种事情上,我们往往逃不过现世的裁判;我们树立下血的榜样,教会别人杀人,结果反而自己被人所杀;把毒药投入酒杯里的人,结果也会自己饮鸩而死,这就是一丝不爽的报应。他到这儿来本有两重的信任:第一,我是他的亲戚,又是他的臣子,按照名分绝对不能干这样的事;第二,我是他的人,应当保障他身体的安全,怎么可以自己持刀行刺?而且,这个邓肯秉性仁慈,处理国政,从来没有过失。要是把他杀死了,他生前的美德,将要像天使一般发出喇叭一样清澈的声音,向世人昭告我的弑君重罪;“怜悯”像一个赤身裸体在狂风中飘游的婴儿,又像一个御气而行的夭婴,将要把这可憎的行为揭露在每一个人的眼中,使眼泪淹没叹息。没有一种力量可以鞭策我实现自己的意图,可是我的跃跃欲试的野心,却不顾一切地驱着我去冒颠踬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