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奏响华东体育的开篇

一、推行强迫体育运动

苏州大学的前身是东吴大学，这是一所教会学校。所谓教会学校，是指1840年鸦片战争后，英、美、法等国各派教会以培养为教会服务的牧师、教师和为外国在中国经营企事业服务的人员为目的所创设的各级学校。

教会学校在中国近代史上曾起到了传播西方科学技术和发展文化事业的客观作用，培养了大量的人才。因为体育具有培养人的自信、勇敢、规则和忍耐等作用，而这种作用和教会学校人才培养的终极目标，诸如爱、诚实、自主、勇敢等品质具有许多的契合之处，正是在这个平衡点上，所以体育教育一直为教会学校所重视。当然，需要引起我们注意的是：教会学校的体育比起今天我们所说的体育，可能在概念上要宽泛一些，除了运动、游戏以外，事实上还包括手工、劳工一类的教育。

中国近代第一所教会学校，是由美国传教士布朗夫妇1839年在澳门兴办的马礼逊学堂（1842年后迁香港）。20世纪初，在西方列强对华政策总体调整的背景下，为适应“以华治华”的战略，教会办学的重点开始转向高等教育，其中美国基督教会兴办的大学最多。东吴大学就是1900年由美国基督教会监理会创办的教会大学，它由苏州博习书院、宫巷书院、上海中西书院合并，以宫巷书院为基础，在苏州天赐庄博习书院旧址上扩建而成。由于苏州古称“东吴”，是二千多年前战国时吴国的都城，所以东吴大学的取名与之有关。

与晚清时期的官办学堂不同，教会学校大都重视对学生的体育教育，认为接受体育教育，是每个学生应尽的义务，但是教会学校一般不开设正规的体育课。为了使每个学生都能获得体育教育的机会，他们的做法是在学校中广泛推行“强迫体育”运动。所以在东吴大学，每天下午课外活动时间一到，除学校的大门关闭以外，所有的教室门、图书馆门、寝室门、食堂门也都全部关闭，学生被一律赶到操场。操场上则设有若干个体育活动点，诸如田径的、足球的、网球的、排球的等等。每个活动点上都配有体育指导教员。学生可根据自己的志愿和爱好，任意选择体育活动点，并随时可以得到指导教员的帮助。

教会学校在广泛推广西方体育的过程中，也充分注意到了与本土教育措施的吻合，以获得更好的发展道路和生存空间。所以东吴大学在广泛开展近代西方体育活动的同时，也纷纷加入到当时全国兴起的兵操训练的行列。据东吴大学第三任美籍校长文乃史先生的回忆，东吴大学早在1903年起，就曾聘请隔壁邻居博习医院的美国人罗格思担任东吴大学的兼职兵操教习。这是一位牧师兼药剂师，他推广了他在美国著名的“西点军校”所受训的内容，使“东吴大学的学生，制服整洁，身姿笔挺，与那些组成普通中国军队的没有纪律的乌合之众毫无相似之处”。

二、发起成立华东大学体育联合会

（一）成立华东四大学体育联合会

教会学校体育的又一个重要特点是，课余运动队训练比较活跃，运动比赛活动频繁，从而大大激发了青年学生对西方体育的兴趣和爱好，也推动了西方近代体育在中国的传播与发展。在东吴大学，1903年校内已建有诸如“健身会”、“踢球班（足球队）”、“篮球班（队）”、“网球会”等多种运动队组织。以下是1903年东吴大学《雁来红》留下的图片，队员们头上的发辫还若隐若现，可称之为辫子篮球队。

当时东吴大学篮球一队的队长是马福泉，队员有陶赓鱼、徐生棠、沈仙彭、张菊泉等人。篮球二队的队长是程叔良，队员有徐天林、富振卿、蒋鹤庭、张少垣等人。

良好的体育基础，使东吴大学于1904年首先发起成立了“中华大学生体育联合会”，也称“华东体育联合会”，或曰“四大学体育联合会”，这是华东地区最早的校际体育组织。“四大学体育联合会”包括东吴大学和上海的圣约翰大学、南洋公学与中西书院。这个跨地区的大学生体育组织，每年春秋两季在四校轮流举办运动会，比赛项目主要为田径，其中第一届田径运动会在东吴大学举行。

1904年4月23日，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姑苏城东的东吴校园里一片欢腾，由司马德组织发起的华东四大学体育联合会第一届田径运动会正在这里举行，它像一场暴风骤雨震撼了整个苏城。市民们争先恐后从十梓街涌往天赐庄，去观看中国学生是怎样地玩起了西洋体育。“每逢春秋佳日，有观运动会者，络绎奔驰于道”，这就是当时东吴体育对苏城影响的真实写照。从此，在东吴的校园里，学子们高举起体育救国的大旗，在“强国必先强种，健身而后健行”的口号下，他们将体育救国的梦想寄托在绿草茵茵的运动场上，使延续了千年之久的重文轻武思想像废纸一样被丢弃，体育成了东吴校园的一种新风尚和时髦。

除参加“四大学体育联合会”举办的体育赛事以外，东吴大学也与本地的一些学校经常组织体育的交流。如1906年7月第2期《东吴月报》曾报道了东吴大学与萃英书院的一场足球比赛活动。

“四大学体育联合会”在1909年时，因南洋公学、中西书院和东吴大学的先后退出而无形解散。

（二）成立华东各大学体育联合会

1914年5月，在东吴大学的倡议下，一个新的华东地区校际体育组织“东华六大学校联合运动”，也称“华东各大学体育联合会”又正式成立了。当时参加该体育组织的六所学校是：上海的南洋大学、圣约翰大学、沪江大学，南京的金陵大学，杭州的之江大学，苏州的东吴大学。由于东吴大学的司马德在当时的华东体育界有着较高的威望，因而六校代表一致推举东吴大学为联合会盟主，并于5月16日在东吴大学召开了六大学联合会成立后的首届田径运动会。

六大学首届田径运动会共设置了13个单项，分别为：100码、220码、440码、880码跑，220码低栏，120码高栏，跳远、跳高、撑竿跳高，标枪、铁饼、铅球，880码接力。每项取前三名，按3、2、1计算团体分。团体总分第一为冠军队，分别奖给流动性银盾和康乃尔杯一具。其中如果连续3年获得冠军的队，则可将康乃尔杯作为该冠军队的永久性奖品。

1914年华东各大学体育联合会成立的当年，除了进行首届田径运动会外，还增设了足球比赛项目。赛期安排在冬季开始，至次年春结束。比赛方法是先分组进行淘汰赛，即上海的3所大学为一组，上海以外的3所大学为另一组，然后由两组中的优胜者进行决赛，产生六大学联合运动会的年度冠军。1914年度的足球冠军为南洋大学队，东吴大学获得亚军。

在华东各大学校体育联合会期间，东吴大学曾获得过1919年度的足球冠军，这在1920年的《东吴》杂志上有所报道：“东吴足球队于民国九年元旦，到上海去和南洋大学作六大学的比赛，结果是二与一之比，我们胜了。当夜得了这个消息，大家欢喜得了不得，就推定两个代表到上海去，全体的同学都到火车站去恭迎。观前街上有几家商店也悬旗燃竹庆贺。我们这夜里就开了个庆祝会，因为我们东吴足球优胜，这一次成绩是很好的，不可不记。”

华东各大学校体育联合会在1914年的基础上，1915年又增加了棒球和网球两个项目的比赛，1916年又增加了篮球比赛项目。

六大学每年春秋两季的赛事，虽然只是几所大学之间的校际比赛活动，但在当时却有着极大的社会影响力，特别是对华东地区，影响力巨大。每次比赛均会引起媒体的高度关注和进行全方位的报道，就连最具影响力的《申报》也常将其作为重要新闻来处理。如1919年4月21日，《申报》报道了在东吴大学举办六大学联合运动会的情况：“今日，天赐庄东吴大学校开联合运动会。沪江大学因人少未到，故只有金陵、之江、东吴三校，男女来宾约二千余人，操场宽阔，当不觉十分拥挤。运动各节颇见精神。”报道中还详细介绍了各个项目的比赛情况和成绩。1919年11月5日，《申报》又专题报道了六大学的网球比赛：“东方六大学每秋有网球比赛之举，角力之法，分南洋、沪江、圣约翰为一组，金陵、东吴、之江为一组。今秋比赛已经匝月，上海方面，圣约翰最为胜利，内地方面首推东吴。”

（三）华东八大学体育联合会

在1919年“五四”运动的影响下，为了适应国内体育发展的新形势，1920年冬，华东各大学体育联合会在原有六大学的基础上，又新接纳了南京的东南大学和上海的复旦大学加盟，由此诞生了“华东八大学体育联合会”，也称“东方八大学体育联合会”。主要负责人有东吴大学的司马德、南洋大学的莱史礼、东南大学的麦克乐，并推举司马德为华东八大学体育联合会的书记。

华东八大学体育联合会成立后，每年仍要举行各种各样的校际体育比赛。其中较为固定的有田径、篮球、足球、网球等比赛项目。田径和篮球赛通常安排在春季进行，足球、网球安排在秋季。田径比赛中的单项奖励取前三名，分别授予金牌、银牌和铜牌，同时记团体分。团体也取前三名，按总分高低奖给银质银杯。球类比赛按抽签分成两组，每组先进行循环赛，然后由各组的第一名进行冠亚军决赛。球类比赛的奖励形式为奖杯制，即团体得大奖杯，个人得小奖杯。八大学的球类比赛以足球、篮球最多，其次是网球、棒球、垒球比赛。比赛举办地由八大学轮流，经费由各校分担。

1921年的首届八大学田径运动会同样是由东吴大学承办的。1921年5月15日《申报》曾对这届运动会做了非常详细的文字和图片报道。

1922年，在金陵大学举办的八大学第二届田径运动会上，东吴大学以42分的成绩获得团体总分第一。为此学校曾为这次田径夺冠举行了一次隆重的庆祝活动，且看1922年7月《东吴》上的一段记载：“此次华东大学体育联合会田径赛于5月13日在南京金陵大学举行，本校运动员共得42分，遂占八大学第一名，且个人第一也为本校运动员李君骏耀所得，共有15分。于是校务部就准健身会要求，在15日停课一天。上午11时，全体穿制服，列队步行到火车站迎接运动员。下午3时回校。一路却逢大雨，极为狼狈。7时开欢迎会，演说的有文（乃史）代理校长，学生会会长沈体兰，健身会会长祝海如，运动教练员聂显，田赛部干事黄仁霖，田赛部领袖李骏耀等。”

在1923年上海圣约翰召开的第三届八大学田径运动会上，东吴继续蝉联冠军。

在球类比赛中，东吴大学在八大学时期，唯有网球队曾于1922年获得过冠军。

三、东吴体育的创始人——司马德

1900年，当东吴大学成立时，对许多美国人来说“中华帝国”还是一个非常陌生和遥远的国度，所以早期东吴大学在招聘教师时困难重重。到1903年，东吴大学一共只有14名教师，美国籍教师有7名，司马德是其中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一位。

司马德（R.D.Smart），毕业于美国范德比尔特大学数学系，获硕士学位。1903年来中国，任苏州东吴大学数学教授，兼任体育教员，也协助学校的行政管理工作。司马德刚到苏州时，东吴大学的学生也正在接受和美国西点军校一样严格的军事化体操训练。这种抑制个性的锻炼方式刺激了司马德，他决心给东吴大学的体育运动增加一些新内容。

在美国读大学时，司马德曾是一位全能运动员，他将自己最拿手的球类运动也带到了东吴。1903年东吴大学的第一本年刊《雁来红》上刊登了这支中国最早的辫子球队的照片。

队员们身穿灯笼式长裤、留长辫，当时苏州城的马车夫感慨到：“载人赴天赐庄，得观所谓洋学者，无物不新奇也。”几年后，这些队员剪去了长辫，体格也越来越健壮，西方现代体育项目风靡整个校园，各种体育社团在东吴悄然兴起。棒球、网球等新式球类运动相继传到这里。

司马德在东吴大学竭力提倡推行强迫体育的同时，于1904年成立了东吴大学第一支田径代表队，并同时发起成立了“四大学体育联合会”，这是华东地区的第一个校际体育组织。司马德还是后来“华东八大学体育联合会”的发起人和书记，并担任过1913年第一届远东运动会的执行委员。司马德在东吴大学共服务了18年，于1921年死于霍乱。司马德不仅为东吴大学的体育工作，而且为整个华东地区乃至全国体育工作的开展，都曾做出过积极的贡献。所以美国的范德比尔特大学也许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们数学系的毕业生竟然后来会成为中国华东地区体育联赛运动的创始人。

司马德去世以后，接替他的工作的是聂显。聂显（W.L.Nash），也为美国人，擅长篮球和棒球。1921年司马德去世后，由聂显继任华东八大学体育联合会书记一职，期间，他曾发起成立了“江南中学篮球联合会”，后回国。

为了纪念司马德对东吴大学体育的贡献，东吴大学曾在1935年，通过发动募捐的形式，专门兴建了一座体育馆。体育馆于1937年建成，命名为“司马德体育馆”，以示纪念。在司马德体育馆的建设过程中，还曾得到当时的国际奥委会委员孔祥熙先生的支持。

司马德体育馆，是一座外观两层，主体部分屋架采用钢屋架和木斜梁支撑的建筑物。窗洞高大，采用半圆券式样，保证了室内采光。入口突出并饰以文艺复兴式线脚，上方有国际奥委会委员孔祥熙先生所题写的“体育馆”三字。司马德体育馆如今已成为可以触摸和观赏东吴体育历史文化的重要载体，她在向人们叙述着老东吴体育显赫的同时，也向人们昭示着新苏大将来体育发展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