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外功

第一章拳术

第一节

一、少林拳术小引

少林拳术，发源于福建少林寺，而嫡派始于嵩山少林寺，达摩大师之所遗留也。大师示化后，遗有秘经两卷，一为《洗髓经》，二为《易筋经》。《洗髓经》归于慧可，未传于世；《易筋经》留于少林，流传至今。盖《易筋经》所以强筋壮骨，锻炼后天者也；《洗髓经》即归于修先天之大道矣。然少林拳术，非仅限于《易筋经》中，派别实繁，依前人所传，共有三百六十余门之多，《易筋经》乃其一种耳。少林原分五大派：一为峨眉少林，二为武当少林，三为福建少林，四为广东少林，五为河南少林（即嵩山少林也）。而河南少林又分为三大家：一为红家少林，主刚；二为孔家少林，主柔；三为俞家少林，刚柔兼之，罗汉拳即根于此。其下又分四大门，即大圣门（俗称猴拳门）、罗汉门、二郎门、韦陀门是也。下更不知其分若干门若干派，要不渊源于此。其有未练到者，乃伊一人未成之过，非该门有未当也，各有精长，不可指摘！少林虽名外家，然亦有其内功（如《易筋经》即是），不过与武当内功有别耳。余在少林为六合门，属韦陀门中，粗识津梁，不免贻笑大方。至于他门，虽亦略窥藩篱，然只可略为解说，其详自有他门弟子传述，毋庸代庖矣。少林拳法中，又有分“龙”、“虎”、“豹”、“蛇”、“鹤”五拳者，名虽各殊，而别门中，亦莫不精义互见。盖同属少林，其用劲打法，要有钜渺，然个中情况，固系一致也。

二、中国武术渊源与派别

我国武术，源于何代，创自何人，固不可考，但有谓肇于周秦，而滥觞于晋末者，然亦无事实足证。据前史书所载，汉武喜观角抵戏，隋文尝募善扑者，可见我国武术发达之早！迨至北魏孝明帝正光年间，达摩大师自梁适魏，面壁于嵩山少林寺，因苦徒众终日无所运动，恐生惰怠，遂教以技击之术，实为少林派之嚆矢。但询诸练艺者，则称武圣人为岳武穆，而又有谓赵匡胤为开山始祖者。总之，我国武术之发源，终不外此数人而已。

宗派分少林、武当两派，少林宗初祖菩提达摩大师，武当宗洞玄真人张三丰祖师。少林为外功，武当为内功，各有精微造诣。少林派别最多，武当虽派别较少，且今之流传者，多失真义，现惟太极一门，然不若昔日之神威矣。少林又分南北两派，南重拳，尚短手；北重腿，尚长手。南人多喜下毕生精力，以粹于一门，灵巧善变，多臻高深造诣；北人因天生体壮，多练气力，不似南人之刻求苦习，以称绝手者。但此亦不过大概而言，实则沧州一带，最出镖师，高人尽多也。如吾人练习时，最好兼习，不必偏废，盖非习长手不足以达气，非习短手不足以自保也！其有分南北以衡浅深者，实系皮相之论！且同为中国人，同系中国拳，何必齿斤齿斤自分门户，争高低乎？矧处今武术垂绝之秋，吾人正当努力提携之不暇，何事畛畦小见，以误大旨。至于拳法，因门户而有异同，不得不述，如：大圣门、罗汉门、俞门、孔门、大红门、小红门、醉八仙、云门、奇门、弹门、磨盘门（有反正）、佛门、万法归宗等等门户，南人习者为多，可称为南派。行意、八卦、太极、太祖、弥祖、西洋掌、韦陀、六合、连腿、截腿、掘子脚、二郎、北拳、劈卦（分阴阳）、潭腿、花拳、查拳、狗拳、五祖、明堂、通臂、张拳、两仪、三皇炮锤、六八、八步、踔腿、劈太极、混元等等门户，北人习者为多，而北拳以潭、查、花、洪为四大门户，故称为北派。南人习拳先站马裆，北人不多习之。学者最宜先习北拳，再习南拳之为得。在少林外功弹门，功成眼球不畏打；少林内功云门，功成肾囊不畏抓，亦各有精粗独到处，不可概论也。余之率角（摔跤）、双石会等等玩艺，亦出于少林之中。率角原系宋时浪子燕青所遗留，分明八打与暗八打，明八打即技击，暗八打即柔术也。嗣岳夫子教牛皋，又得有所阐明：分刁拿锁扣，速小绵软巧，钩挂连环，倚碰挤靠等手法，闪转、腾挪、分筋、错骨、点穴、离位，猫穿、狗闪、兔滚、鹰翻等身法。角时分上下把，以孰仆下为负，不讲巧打，乃讲巧跌也。双石会即练双石者，虽均不似技击之精妙，然锻炼筋骨，强健身体，固亦有其相当价值；而戏剧上之武术家，亦系少林支派，属花拳门，虽供观瞻，但似此种种艺业，能臻伊等地步，亦系十余载之淬砺。余乃讲真正之技击武术，不俱论矣。

三、武术对于立国之重要

武术一道，无论老幼妇孺，皆可练习。只需持之以恒，不畏起始之无味与困难，能继续三月以后，即可渐进佳境。如过一年半载，稍得武术乐趣，虽有人强之不练，亦不能矣。昔友人何君，因早婚之害，与不喜体育之故，身体羸弱，时患咯血之疾，见余勤于武功，不觉欣动，乃朝夕从事，不二年，不唯沉疴若失，而武术之进境，其矫健倏忽，诚有出人意料之外者。所谓一人习武，可以保身；一家习武，可以强族，良非虚语。大凡一国之强，必有其所以与立者，今西人对我国动曰“亲善亲善……”。此“亲善”云者，不过口头禅耳。其实内修军备，提倡体育，俾人人皆有军国民之知识，具军国民之体格，以遂其侵略野心，即日本海岛弹丸之区，今亦列为强国之一，岂非一战胜我，再战胜俄之成绩乎？其与我国战争，固非其一国之力，但考日俄之战，是其兵士，不如俄之多也，炮火不如俄之精也，而竞克之。此无他，即兵法所谓胜负即在最后五分钟，血肉相搏之力耳！当此冲锋一决雌雄之时，枪炮亦无所施其技，飞机炸弹，亦无所用其威，所恃者，白刃相接，徒手相搏耳。日之所以胜俄者，即自我国传去柔术之功也。今人每谓练武术何用，纵练如铁人，懦夫一枪之力足矣。噫！若而人者，焉知强身强国之道即在是耶？今我国朝野，均以外人友我，日唯高调，尚清谈，对于体育上之锻炼，漠不注意，是不续朝鲜之后不已也，余滋戚焉。

四、中国武术与东西洋武术比较

我国武术之大凡，已如上述，今试考西洋武术：凡角技者，手须着套，只可击头与胸部，至腰以下，不允袭击，不然，即作误拳论。其愚笨之态，令人可嘻，且规则之复杂，尤为罕见。试问与人相搏，或临阵冲锋时，犹有限制其不击任何部分者乎？该拳术既无手眼身法步之巧，亦鲜进退猱捷之妙，以之游戏如小儿相搏则可，如谓为保身突围之用，则不可矣！至于东洋柔术，即我国之率角也，明万历年间，流传至彼邦，有《万法全书》之刊行，内亦有刀枪剑戟之属。嗣与俄战后，益知武术之重要，全国厉行，乃提倡武士道，遂有奖励国技之举，是凡曾至东瀛者，类能道之。其造诣自较西洋为优，但欲与我国技击家相抗衡，则又小巫见大巫矣。此种评断，并非鄙人故事铺张，诸君可得而考者。如有擅武技者而阅之，当更不以余言为诬矣。但西洋之田径与球类等等，是亦未可厚非，且现在运动优劣，系乎国际体面，如练武术者，稍加运动，可以调剂腰腿似乎发僵与行动似乎不甚自然之弊。

总上以观，可见我国武术之价值与重要。是固不仅适于受人凌辱之秋，即世界大同，共享升平，如国人均擅武技，身健体壮，则不独国家之庥，抑亦个人终身之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