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龙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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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法国,拥有所梦想的一切的国家

对于法国,我们常听说它并不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那些生活在大陆上的法国人,竟比在多雨的孤岛上挣扎的英国邻居更显孤立。简单地讲,法国是所有国家中最自私和最孤芳自赏的国家,因为它永远固执而有计划地拒绝参与这颗行星上的事务,只是稍稍涉及而已,但它却常常是造成我们目前所面临的许多问题的罪魁祸首。

我们必须得更深层次地了解法国的根源,以便彻底地搞明白事实。对任何一个民族来说,它的根总是深埋在土壤和灵魂里的。土壤会影响灵魂,灵魂也会影响土壤。只要没有弄清其中的一方面,那么也就无法明白另一方面。但如果我们真正懂得了二者的内在含义,也就拥有了一把破解任何国家的特性的钥匙。

就我们经常听到的针对法国人的指控而言,那都是有事实依据的。然而,在世界大战时,他们的头上却堆积了无穷无尽的无可争辩的褒奖,这是由于他们的国家所处的地理位置滋生了他们的优点和缺点,致使他们是那么孤芳自赏以及自我陶醉;由于他们盘踞的陆地位于大西洋和地中海之间,这足以让他们自给自足。假使你在自己的后院里就可以享受到各种气候和各种风景,那你又何必要出国去寻找这些呢?假使火车可以在几个小时之内把你从20世纪带回到12世纪,可以把你从一个明丽而绿树成荫的城堡似的村庄带到一片极其神秘的满是沙丘和肃穆松树的土地,你又何必为了解不同的语言、生活习惯和风俗而跑遍全球呢?假使你所能享用的食物、饮料、床铺以及社交和这个世界上任何地方所能提供的一样好,如果你所居住的那块陆地上的人做出的菠菜能成为风靡世界的佳肴(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那你又何必烦心用护照和介绍信去吃那些糟糕的食物和喝那些败胃的酸酒并领略那被冻僵了的北方农民所具有的阴冷的暴食者面目呢?

一个没有见过除了山以外的其他事物的瑞士人是可怜的;而同样可怜的荷兰人则只见过一块有花牛群点缀的草地,当然,他们每隔不久便出国一次,不然的话将会因过度无聊而死去。一个德国人总有一天会对他们的菜单而感到腻烦,总是优美的音乐外加一层不变的香肠三明治。一个意大利人也不可能单吃意大利通心粉度过一辈子。一个俄罗斯人则渴望着能吃上一顿舒心的饭,不必排长队等待6个小时却只是为了半磅人造奶油。

阿布雅

摄影

这是法国西南部多尔多涅省的一个小村庄:阿布雅。明镜般的湖泊、葱绿的草场、古老的建筑,在法国,这种美丽的村庄随处可见,珍珠般地点缀着这片令人神往的土地。

阿赛-勒-李杜城堡

建筑

1518—1527年

这座位于法国安德尔-卢瓦尔省的城堡保存着中世纪的护城河、转角塔,还有设防的庄园,散发着典雅的气质。它映衬着深蓝的天空,白色的身影投映在清澈的水面上,美得超凡脱俗,是典型的法国式美景。

法国人都是些幸运的家伙,他们生活在地球上的天堂里,他们用不着改乘车辆就可以得到想要的所有东西,所以他会问你:“我有什么理由要离开自己的国家呢?”

你可以告诉他说,这是一种毫无希望的片面的看法,并且这些法国人都错了。对此,但愿我能认同你,然而我必须坦白说,法国是一个在众多方面都被大自然和地理环境宠爱有加的国家。

首当其冲的是,法国享有多种气候,有温带气候也有热带气候,还有居于两者间的过渡性气候。法国可以因拥有欧洲最高的山脉而感到骄傲。此外,通过在这个国家里的平坦部分奔流的运河,法国已将所有的陆地工业中心都连接了起来。倘若某个法国人想到一个小山坡的脚下过冬,他可以前去位于阿尔卑斯山西侧的萨伏伊的一个小村落。倘若他更喜欢游泳,那么他只需要买一张前往位于大西洋边的比亚利兹湾或地中海海滨的戛纳的票就可以了。倘若他对男人和女人饶有兴趣,倘若他对那些胸怀君主梦但却被多次放逐的人的模样感到好奇,倘若他对受到前呼后拥的男演员和女演员感兴趣,倘若他想看看小提琴手或钢琴家,倘若他对挥舞着权杖的舞蹈者以及聚光灯下所有寂寂无名的小人物感到好奇,他要做的只是坐在巴黎的咖啡厅里,点上一杯咖啡和一点儿奶油,之后就是等待。总有一天,那些曾在报刊头版露脸的男男女女,还有小孩都会从这个角落路过。他们的出现也不会引起任何特别的关注,因为在几乎15个世纪里,这一过程一直在上演,即便是出现了国王、皇帝或者是某位教会主教,也跟大学校园里来了新生一样寻常。

巴黎的林阴道

珍尼·贝诺德

油画19世纪

这是最具巴黎风味的街道,香榭丽舍林荫大街,也是观光和展览大街。在这条街上,可以看到时髦的男女以及来来往往的名流权贵和闲散的梦游者,在这里,无论出现什么都不会让人惊讶或诧异。

我们现在着眼于有关政治地理的一个无法解答的神秘性。早在2000年前,大部分有法国三色国旗飘扬的地方都属于广袤的西欧平原——这些日夜飘扬的旗帜一旦被升起就永远不会再降下来,直到最后因时间和气候而成为磨损得无法辨认的细布条——而为什么位于大西洋和地中海之间的大地应该成为世界上最高度集权化的国家之一,这无法用地理方面的原因做出解释。

来自某个地理学派的观点是,气候和地理背景对人类命运的发展具有决定性的影响。无可否认,在某些时候果真是这样,但是通常会有其他的一些因素也在发挥作用。摩尔人和西班牙人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着,太阳始终如一地平等地照射在瓜达尔基维尔河谷,无论是公元1200年的太阳还是公元1600年的太阳;然而,公元1200年时,被太阳照射的是一个开满鲜花、长满水果的天堂,而到了公元1600年,太阳光所覆盖的地区却是一个干枯的荒野,那里到处都是被遗弃了的排水沟,到处都是杂草丛生。

虽然瑞士人讲4种语言,但给人的感觉是他们同属于一个国家。而只讲两种语言的比利时人却互相仇恨,他们在每个周日的下午都会羞辱对方士兵的墓地以作为例行消遣。冰岛人在他们的小岛上居住,其独立状态和自我管理维持了1000多年,同时他们可以抵抗任何的入侵者,但是爱尔兰人同样也生活在岛屿上,却不知道他们多久才会独立等等。无论人类在机器、科学和各种指标上取得的进步有多大,从总的方面来说,人在本质上总存在一些无法确定和极不可靠的因素。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有了无数出人意料的变化和发展,一个活生生的证据就是世界地图。法国只是说明这个道理的例子之一,它使我的观点得到证实。

法国的确是一个国家,从政治上看起来是这样的。但当你认真研究地图时,将会发现它由两个独立的地区构成:面对地中海的东南方的罗讷河河谷,以及面对大西洋的西部和北部的平原。这二者背对着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那就从这两个地区的最古老的时候说起吧!罗讷河的源头在瑞士,然而在告别日内瓦湖尚没有抵达法国的丝绸工业中心里昂的那一段河流,却是无足轻重的。这条河流与索恩河在里昂汇集在一起。来自北部的索恩河,从默兹河出发后只流淌了数英里。至于默兹河,如索恩河与罗讷河联手将南部联系起来那般,它将北欧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谈及罗讷河,它是一条不太适合航行的河流,在还没有到达利翁湾(它被许多地图错误地写成“里昂湾”)之前,它所流过的6000英尺都是湍急的河段,现代的轮船并没有彻底征服它。

虽然是这样,但对于古腓尼基人和古希腊人来说,因为奴隶的劳动是廉价的劳动力,罗讷河便为他们提供了进入欧洲心脏地带的入口。那些史前的伏尔加船夫将船只拖着逆水而行,与他们在俄罗斯的同行相较而言,他们的命运将不可能更为幸运。但如果船顺流而下,则只需要几天。那之后不久,通过罗讷河河谷,地中海古代文明开始深入到欧洲的腹地。让人难解的是,作为该地区最早的贸易点马赛,它同时也是法国在地中海最重要的港口,却位于偏离这条河的河口往东几英里的地方,并没有直接坐落在河口处,现在已经有一条可以将马赛与罗讷河连接起来的运河。但是,经证明,这个选择是正确的,马赛早在3世纪时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异常关键的贸易中心了。从那以后,克莱斯特·马赛硬币才在阿尔卑斯山区的提洛尔城和巴黎附近流通。马赛也在不久后成为它以北的整个地区的首府。

火烈鸟飞越湿地

尼古拉斯·范·因根

摄影1993年

火烈鸟正飞越法国南部一片重要的沼泽地和浅水湖区——康拉居,如今已被划为自然保护区,在那里,罗讷河流入了地中海。这片保护区如今已被城镇包围,农业和工业已发展起来。

罗马时代的喷泉

摄影

普罗旺斯的村镇在西部分布稠密,特别是罗讷河及其支流流域。房屋前后有种植着香料的花园,街道由鹅卵石铺成,路边还处处点缀着古代的喷泉。几乎每个村镇都有一段值得一提的历史,不少地方还保留着古代的城堡和防御工事的遗迹。图为小镇圣雷米郊外罗马时代的简单喷泉,保存至今。

然而,因为来自阿尔卑斯山的野蛮部落凶狠地压榨这个城镇的居民,在命中注定的灾难时刻,他们请罗马人提供援助。罗马人是来了,却也按他们通常的做法住下了。于是,罗讷河河口附近的土地成了罗马的一个省,在历史上产生过重要影响的普罗旺斯,这个名字成了一种无声的证据:这里是属于罗马人的,而不属于腓尼基人或者希腊人,虽然他们早就懂得这块肥沃的三角洲的重要性。

在此,我意识到自己面对着一个最为复杂的问题,它既与地理有关,又与历史有关。普罗旺斯注定将成为罗马情理之中的继任者,因为它拥有希腊文明和罗马文明,气候宜人,有着肥沃的土地,还有一个大平原,其前面直接朝地中海敞开,而后面可通往欧洲的中北部。所有可能的自然优势都给了它,手里也握有王牌,但是却输掉了。当恺撒(公元前100—前44年,罗马统帅、政治家)与庞培(公元前106——前48年,罗马统帅、政治家,与恺撒、克拉苏结成“前三头同盟”)发生争吵时,普罗旺斯站到了庞培的一方,于是敌对一方中的一帮歹徒就摧毁了马赛。然而,这只是一个意外事件,而且无关紧要,因为马赛的市民在不久后将还会在原来的地方进行劳作。在罗马城里,当文学、优雅的举止、艺术和科学开始不再那么安全时,他们从利古里亚海逃了出来,并使一个被野蛮人包围的普罗旺斯成为了文明之岛。

亚瑟王的骑士

罗赛蒂 水彩画1864年

除了盛产浪漫和美食,普罗旺斯的骑士抒情诗也极为发达。图为传说中凯尔特族的领袖和圆桌骑士的创始人亚瑟王的第一骑士兰斯诺特向王后奎尼薇尔表示忠诚,他们之间的感情使国王和骑士恩断义绝。但当亚瑟王面临困境时,兰斯诺特忠于誓言前往营救,成为所有骑士的楷模。

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

建筑1984—1989年

这座璀璨晶莹、全部采用钢筋结构和玻璃的金字塔是巴黎卢浮宫扩建工程的一部分,其作用是为金字塔下的地下宫采光。金字塔的一边是大门,其余三边是三个小金字塔,由三角形水池和喷泉连成整体。玻璃金字塔极具现代感而又不乏古老纯粹的神韵,作为地面入口,它完美地结合了功能性与形式性的双重要素。在设计方案刚被提出时,遭到法国各界的一致反对,但工程完工后,惊世骇俗的金字塔令所有人眼前一亮,遂成为巴黎,乃至法国的标志性建筑之一。

在中世纪时,由于罗马暴徒就如同我们这里的歹徒般残忍,并不会好到哪儿去,所以教皇花费了所有的财富和权力都还是不能让自身继续在台伯城里待下去,那时的他们便把自己的教廷搬到一座足以经受任何围攻的城堡去,那就是因实践大跨度桥梁而举世闻名的阿维尼翁,在12世纪时这个城镇堪称世界奇观,尽管大部分类似的桥梁已然沉睡在河底。如此一来,在约1个世纪里,普罗旺斯被基督徒的首脑作为其家园,他们的骑士也在十字军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普罗旺斯的一个贵族家族就此成为君士坦丁堡世袭的统治者。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普罗旺斯居然从来都没有做过统治者,它的命运早在大自然赋予它明媚、肥沃、浪漫的山谷时就已经注定了。普罗旺斯孕育了抒情诗人,他们被奉为这种文学风格的开创者,自打那时起,我们的小说、戏剧和诗歌都维护并保存着这种形象。尽管如此,他们却不能把柔和的普罗旺斯方言推广为全法国的通用语言。而北方创造了通用语言,虽然它不能拥有和南方一样的自然优势,但着手成立法国政府的是北方,创立法兰西民族的以及将法国文化里的众多祝福与全世界分享的也是北方。但是,没有人能在16个世纪之前预测到会有这种发展。因为在当时,整个大平原,从南边的比利牛斯山到北方的波罗的海,都仿佛无疑会成为一个巨大的条顿帝国的一部分。其实,这种发展应该说是很自然的。只是人类对顺其自然的发展不会有兴趣,于是所有的事物都将在意料之外。

当恺撒还统治着罗马的时代,整个这部分的欧洲都是“远西”。罗马人将它叫做高卢,由于这块土地上居住着高卢人,这些由被希腊人称为塞尔特人的金发男人和金发女人所组成的神秘种族在这里居住着。在那段历史里,有两种高卢人。一种位于阿尔卑斯山和亚平宁之间的波河流域,被称为阿尔卑斯山南面的高卢人的金发野人很早就出没于此处,他们是恺撒坚定而勇敢地渡过卢比孔河(意大利北部河流)时丢下的。另一种大致上指欧洲大陆剩下的部分,是阿尔卑斯山北面的高卢,当恺撒在公元前58年至公元前51年著名的远征结束后,北面的高卢与今天的法国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了。因为可以对这片肥沃的土地征税,而当地的人也没有太大的异议,所以对于开拓殖民地的罗马人来说,它成为了最为理想的地方。

在北方的孚日山脉与南部的侏罗纪山脉之间,有一个山口,它并不会给由步兵组成的军队的行军造成严重的阻碍。因此,在那之后不久,广阔的法国平原被罗马堡垒、村庄、集市、庙宇、监狱、戏院和广场所装扮。一座小岛坐落在塞纳河上,居住在原木搭建起来屋子里的塞尔特人生活在那里,这里是巴黎,它成为修建一座用来供奉朱庇特(罗马神话中主宰一切的神)的庙宇最佳的地方,今天巴黎圣母院的所在地便是这座庙宇的位置。

在我们的纪元开始后的400年内,大不列颠一直是罗马殖民地中价值极高的一个,而巴黎与它可通过水路直接来往,同时因为在巴黎可以对莱茵河和默兹河之间的暴乱地区进行监视,是一个难得的战略中心,所以,它发展成管理着远西的庞大的罗马机构的主要中心,这是很自然的。

我在前面的“地图”那一章中已这样向你陈述过:让我惊愕的是,在那个时候,罗马人是怎么找到了穿过各地的整个岛屿和整块大陆的道路的。其实对他们而言这并不是一个难题,不管是要修建码头、堡垒还是集贸市场,他们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出合适的地点。一个临时的观察者在巴黎凹陷山谷里的雨雾中呆了烦闷阴沉的6个星期后,也许他会问自己:“罗马人号称战神,他们为什么会将西部和北部的所有财产的控制管理中心定在这样一个孤立凄凉的地方呢?”持有法国北部地图的地理学家可以向我们讲述缘由。

巴黎不朽的魅力

詹姆士·斯坦菲尔德 摄影1989年

体会巴黎浪漫风情的最好方法之一就是在天幕低垂之际登上艾菲尔铁塔,此时落日辉映晚霞,等待星辰交替的巴黎夜景是巴黎的沉静之美。而在灯火通明的凯旋门方向,车灯与路灯构成一条条明亮的弧线,令人目光不忍稍移。建于1886年的艾菲尔铁塔是为纪念法国大革命100周年和迎接在巴黎举办的国际博览会而建,建成后一举成为巴黎乃至整个法国最具代表性和象征性的建筑。

在数百万年前的时候,所有的这些地区正经受着不停息的地震的煎熬,山脉和峡谷如同放在赌桌上的筹码一样向同一处聚拢,那里有4个年代不同的岩层重叠在一起了,就形似被以前我们的祖母们爱不释手的中国茶具里的那些茶碟。最底层的茶碟,也是最大的,它从孚日山脉延伸至大不列颠,茶碟的西面边缘处浸没在英吉利海峡的水中。洛林与诺曼底海滩之间便是第二层茶碟。香尼巴,即著名的香槟产地,便是第三层,它环绕着第四层,那正好是法国,也称法兰西岛。大体上看,这个“岛”呈环形,在塞纳河、马恩河与华斯河的环绕之中,而巴黎恰巧处于中心位置。由于这里存在防御外敌入侵的多层保护,它代表着安全,近乎绝对的安全。敌人被迫要突破这些茶碟陡峭的外沿,而法国军队所在的防守位置是最绝妙不过的了,即便是防守失利,大可轻松地撤退到另一个茶碟的边缘以求保护。他们可以重复地后退4次之多,直到退到塞纳河上的小岛上。而仅仅通过几座险要的桥梁就能到达的塞纳河,已经变成了一座万夫莫开的要塞了。

但是,如果敌军果断勇敢并且装备精良的话,攻占巴黎还是有可能的。只是这仍然存在非同寻常的困难,就像最近的世界大战所展示的那样,德国人被法国人和英国人的勇猛阻挡在法国的首都之外,不仅如此,因为数百万年前的地理运动,入侵者在从东部进攻的道路上会遇到各种天然的障碍。

法国迫于国家的独立而战斗,这种战斗持续了近10个世纪。尽管法国在其中大部分的时间里都四面受敌,但它仍然能把一切敌人都驱赶出西部的边境线。正是这些,使法国发展成了一个高度集权化的现代国家,并比欧洲的其他任何国家都要早。

塞文山脉、孚日山脉以及大西洋之间是法国的整个西部地区,这里有着众多的半岛和山谷,并且低矮的山脊将它们相隔开来。这些山谷的最西端坐落着塞纳河及华斯河的河谷,一个早就由圣昆丁城守卫的天然通道将华斯河与比利时平原相连接。今天,圣昆丁城已成为了一个铁路枢纽,极具重要性,这也是为什么在1914年德军进攻巴黎的路上要将它列为几个意欲占领的主要目标之一。

通过奥尔良隘口,塞纳河河谷与卢瓦尔河河谷的交流来往就很方便容易,因此在法国的历史上,这一地区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贞德,为人熟知的法国女英雄便出生在奥尔良。巴黎最大的火车站也取名为奥尔良火车站。中世纪的武装骑士们为了它不顾死活,现代的铁路公司也对它志在必得。世界已经发生了变化。然而,事情往往如此,变得越多,所留存的相同的东西也就越多。

卢瓦尔河河谷与加龙河河谷之间的地带已由经过普瓦蒂埃(法国中部城市)的铁路线相连接。公元732年,正是在普瓦蒂埃附近,查理士·马特尔让入侵欧洲的摩尔人寸步难行。公元1356年,还是在普瓦蒂埃的附近,黑太子(英格兰国王爱德华三世之子)使法国军队全军覆没,并导致法国此后的近百年里都被英国人欺凌。

闻名的加斯科涅位于加龙河宽广的河谷南部,那里是穿着迷人的达达尼昂和高雅的国王亨利四世的故土,法国的这一地区与普罗旺斯、罗讷河河谷之间可通过一个山谷直接来往,这个山谷位于加龙河河畔的图卢兹与纳博讷之间。纳博讷曾地处地中海海滨,还出乎意料地成为高卢地区罗马人最早的居住地。

对于某些人而言,所有的史前道路(在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开始前的几千年前就已被使用),都是收入的一个来源。诈骗和牟取暴利的历史相当漫长,足以与人类的历史相比。倘若你对这种说法表示质疑的话,那么就前去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任何一个山口处,在它的附近待到你确信已经发现了8000年前这里最狭窄的地段为止。你将会在那里找到一些城堡的废墟,有半打或两打之多。倘若你对古代的文明有些许的了解,这里层次不同的岩石将向你展示:“在公元前50年、公元600年、800年、1100年、1250年、1350年、1500年,曾有某些强盗大富豪在此处修建了一座他自己的堡垒,并对凡是从这里经过的商队索要过路费。”

某些时候,你会惊奇地看到一座并非废墟的城市,它很兴旺。喀卡孙的塔楼、三角堡、壕沟、棱堡,这些东西将向你倾诉,为了抵御饥饿的敌人,发生在一个山口要塞的战斗有多么惨烈!

那么,有关法国地貌的大体情况,就只讲到这里吧!现在,我们该说说在地中海和大西洋之间居住的这些法国人了。他们在一件事情上有着相同之处,那便是某种平衡和匀称感。“逻辑性”,一个不幸的词语,如果它与某些乏味、迟钝和迂腐的东西不沾边的话,法国人将竭力地追求它,我几乎很高兴告诉你这一点。

欧洲最高的山脉,位于法国境内。如今,勃朗山脉的顶峰已经成为法国的领土,这简直是一个意外。大多数法国人对于冰雪的挥霍并不是那么在意的,就像美国人不很重视艳丽的沙漠一样。而法国人的最爱却是位于默兹河、加龙河、诺曼底、皮喀特等地的协调延展的小山,高大的白桦树耸立在欢快流淌的小河边,水中漂浮着驳船,薄雾在夜晚的山谷里萦绕,仿佛华托的画作一般。法国人最熟悉的是那些一成不变(这是任何国家最伟大能力的象征)的小村落,小镇的居民过着或试图过着他们的祖先在50年或500年前过的那种生活,还有巴黎,在十几个世纪内一直是最好的生活和最好的思想延续的地方。

普瓦蒂埃战役

绘画14世纪

在1356年的普瓦蒂埃战役中,法国国王约翰二世骑着一匹白色的战马,身披饰有鸢尾花图案的蓝色战袍,徒劳地抵抗着由黑太子率领的英军的进攻。这场战役英军大获全胜,并俘获了法国国王约翰二世。在余下的“百年战争”期间,法军撤到了防守坚固的城市里,以小规模的战斗和伏击方式与英军斗争。

红磨坊舞会

劳特累特 油画1890年

费城艺术博物馆藏

舞会刚刚开始,红舞星的裙摆已飞扬起来,双腿高高踢起,变幻出各种形状。这种布兰达舞在当时的巴黎极为流行。密集的围观者、想像中的音乐以及跳动的绿色和红色使人身临其境,红磨坊热烈而嘈杂的氛围呼之欲出。法国人,尤其是巴黎人的及时行乐在此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世界大战时期,在我们之中流传着一些可笑的传言,而法国人和这些传言截然相反,他们不仅不是伤感的幻想家,还是最机智、最热忱的现实主义者。法国人脚踏实地地站立在地球之上。他们明白,尽管他们可以生存下来,但是活到70岁是一个奢望。因此,他们尽其所能让自己在地球上生活得更为舒适,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假想上,不会去假想一个比这更加理想的世界。生活就是这样,让我们尽可能尽情地享受吧!既然食物是适合于文明人的,那么就用最好的烹饪术来做哪怕是最差的食物吧。既然早在我们的救世主时代,酒就已经是一种适于基督徒的饮料,那么我们就酿出最甘甜的美酒。既然上帝凭他的聪明睿智用这么多美丽的东西装扮地球,以满足眼睛、耳朵和鼻子的需要,那么我们就不要高傲地把这些不寻常的恩赐拒之门外,反而要把它们看作万能的天神给予我们的暗示。既然集体的力量大于单个人的力量,那我们就紧紧地团结起来吧,并构建一个基本的社会大家庭。家庭要负责所有成员的幸运和不幸,而全体成员也要对家族的幸运和不幸承担责任。

这体现了法国人生活中美好的一面,而它还有让人不悦的另一面,正是它滋生了以上所陈述的那些特征。这些家庭常常不会拥有一个美梦,而是噩梦。家族由那些一直未到达生命尽头的祖母及祖父所统治,他们是阻止一切进步的绊脚石。而儿子、孙子、曾孙继承下来的那些习惯,已经慢慢地朝某种无比丑恶的性格堕落,如搜刮、偷窃、诈骗、节俭的美德蜕化为骇人听闻的习性,以勒索和斤斤计较的手段来获取一切生活必需品,包括对邻居的所谓慈善,但如果没有这种邻里之间的互助,现代的文明生活将枯燥乏味。

无论职位如何低下,身份如何卑微,大部分法国人都拥有一种实用生活的哲学,这似乎是他们生来便有的,它帮助他们付出最少收获最多。按我们的说法,他们没有野心。法国人认为,人从一出生就已经是不平等的。他们会这样讲,美国的每一个孩子想在将来当上银行总裁,因此他们会如一个会计员那样去干事。这又图什么呢?法国人才不会给自己加重负担。能带给他们3个小时的午餐的保障是什么?理所当然是工作薪水,然而要得到某种舒适和幸福得有极大的付出。所以说,法国人日复一日地工作,其妻子、女儿和儿子们也从事工作,的确,整个国家都在工作,都在节俭,都在以他们喜欢的方式生活,而不会去尝试一下别人认为他们应该去过的那种生活。这相当的英明,尽管这样不可能取得巨大的财富,但它比世界其他地方所宣扬的成功教义更能充当基本的幸福保障。

每当这本书介绍到大海时,我都不会对你这样讲——住在海边的人迷恋捕鱼。他们肯定会像这样生活的,不然你想让他们干什么?去饲养奶牛?还是去挖煤?

发舟西苔岛

华托 油画1717年

巴黎卢浮宫藏

描绘装扮优雅的情侣在田园郊野沉醉于爱情嬉戏景况的绘画,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1717年华托向法国美术院提交了《发舟西苔岛》,美术院的委员为表现这幅作品的特色而创出“雅宴画”这一新词,因此,姿态优美的男女在群树围绕、风光如画的美景中追逐爱情嬉戏的“雅宴画”成为18世纪的现象,并跃升为西欧艺术中最受欢迎的主题。

然而,如果我们探讨和农业关系密切的课题时,将会惊奇地发现:在19世纪,大多数国家的人口都不断向城市拥去,而法国人中竟有60%的仍然在农村生活着,就是在今天,法国也是欧洲仅有的一个能禁得住长期围困而不必进口粮食的国家。原始的种植方式已经渐渐地被现代的科学技术所取代,而法国农民仍然老死在故土,就像他们的查理大帝和克洛维(466—511年,法兰克国王)时代的祖先们一样。法国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拾穗者

米勒 油画1857年

巴黎奥塞美术馆藏

三个巴黎近郊的农妇在收割后的麦田里捡拾麦穗,虽然只是一些残余的微不足道的谷物,但沉静的表情和动作赋予人物一种难以言喻的优美与高贵。这是一首深沉的田园赞美诗,是对于法国农民与土地之间的依存和眷恋的绝佳写照。

勃艮第的葡萄采收

杜比尼 油画1863年 巴黎奥塞美术馆藏

勃艮第出产的葡萄酒始终是法国葡萄酒的支柱之一,以优雅闻名,而这里的红酒则被认为是最上等的佳酿。勃艮第的葡萄酒多为手工酿制,是一个个手工艺人劳动的结晶。图为农人在葡萄园中采收成熟葡萄,这是酿造葡萄酒必不可少的步骤。

而农民们为何愿意与土地相守一生呢?这是因为国家有法律保障这一片土地是属于他自己的,能明确他就是那片土地的所有者,所以,农民们有很高的生产积极性,如果你让他去另一个农场,他会问你:“我自己有农场,我为什么要去别人的农场呢?”而在英国和东普鲁士,农民们劳作的农场却是属于一个他们陌生的远方地主的。在法国农民获得土地的所有权之前,法国也有很多地主,或是贵族或是牧师,后来农民们通过革命把地主都赶下了台,并从他们手里夺得土地,在贫苦的广大农民中进行分配。或许这对地主们来说是很残酷,但是这些土地也是他们的祖先通过抢夺而得来的,因此,完全不需要同情他们。农民们有了土地后,便安居乐业,这对于一个大国来说,解决了半数以上的人的温饱问题,也就解决了整个社会的安定问题。但任何事情都有它不可避免的缺陷,保证了社会安定的另一面是法国人狭隘的民族意识的膨胀,同时地方主义也会应运而生,因此法国的农民们就算是去了巴黎也会和本村的人在一起。因此巴黎有许多小旅馆只供来自某一地区的人居住。就和纽约那些只被特定的人光顾的旅馆一样,那里的一些旅馆只接待来自芝加哥、弗雷斯诺(美国加利福尼亚中部城市)等地的旅行者。也许就是这种狭隘的民族意识使法国人不愿意搬到其他国家去住,他们会想,我在自己的家里住得既舒适又自由,为什么要去另一个陌生的国家呢?

除了农业外,还有许多人为了酿酒和葡萄种植而对当地的土地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在法国,许多河谷都是葡萄种植的最佳地区。加龙河河谷是较为著名的葡萄种植区。而加龙河河口不远处就是葡萄酒的出口中心,它处于满是泥沙的兰蒂斯平原正北方的波尔多(那里的牧羊人会踩高跷,成群的绵羊长年在野外放牧)。温暖的罗讷河河谷也很适合于葡萄的生长,这里酿造的葡萄酒主要是通过地中海海滨的塞特港销往世界各地。而在法国东部,勃艮第是最著名的香槟酒出产地,这里出产的酒都将集中在第戎,然后运往兰斯,用来庆祝古代法国举行的加冕仪式。

在古代法国,当农业和葡萄酿酒业不足以保障人们生活的时候,新的产业出现了,那便是工业。但是那时候的法国君主昏庸无能,他们除了会压榨劳动者外,就只会吃喝玩乐,大量的金钱被用来修建时髦的宫殿,以及和凡尔赛的漂亮小姐们鬼混。这些君主们不仅自己享受着奢华的生活,还要让更多的人学会他们的这种生活方式。于是,那些想学习高雅和享受的人都来到那里。终于人们愤怒了,开始用武力来反抗这种暴政,他们把最后一个古代统治者的脑袋夹在其双腿之间,并扔进陶工作坊的生石灰堆。暴政推翻了,但是那种追求高等享受的生活理念却已经深入人心,就在150年之后,巴黎仍然走在世界时尚的前沿,教人们怎么穿衣怎么打扮。这里还有那些制造奢侈品的工业,它为法国数百万的女性从业者提供了就业机会。这里出产的那些奢侈品除了销往欧洲各地,还出口到世界上很多国家,法国人从中赚取了高额的利润。就在法国和意大利边境处的里维埃拉,那儿有无边无际的花园,它为生产香水提供了主要的原材料。而很小的一瓶香水,在美洲可以卖到6美元到110美元不等,这也就是为什么各国要对这样的奢侈品征收高额税收的原因。

之后,法国的工业发展更为迅速,尤其是煤炭和钢铁行业。随着煤炭和铁矿的发现,与之相应的工业开始启动,之后不久,煤渣和矿渣就堆满了整个皮喀特和阿都瓦,把城市弄得又脏又丑,还十分地单调。但是,在蒙斯战役中,这些不招人喜欢的渣堆却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当德军向巴黎进军时,人们就是在这里利用这些渣堆阻挡了他们的前进。

在法国中部的高原,那里盛产钢铁,但是由于钢铁是众多工业的基础和原料,法国人一直在寻找更多的钢铁产地。与德国之间的战争刚结束,法国人便急不可耐地占领了阿尔萨斯,那里蕴藏着大量的钢铁,而且在德国统治的这50年里并没有大量地开采,因为德国人只把它当作纺织品的重要产地。

如今,法国已经有1/4的人从事工业生产,虽然那些工业城市看起来更脏更丑,但是法国人引以为豪。而仔细一想,你还能在世界上找到一个漂亮干净的工业城市吗?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拣煤女工

戴欧菲·斯登林 油画1905年 巴黎奥塞美术馆藏

煤炭在生产过程中会产生大量不能燃烧的矸石,导致煤炭质量下降,因此必须用手把这些与煤炭形状相似的矸石从中分离出去。图为一群前去上工的拣煤女工,天还未亮,刺骨的寒风中她们将自己紧裹在单薄的衣服中。由于长年在恶劣的环境中与乌黑的矸石打交道,她们的衣服与煤炭的颜色已相差无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