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燕之安产贝
中纳言石上麻吕吩咐家仆道:“燕子筑巢时,速来禀告。”家仆们问道:“大人意欲何为?”中纳言答道:“欲取燕之安产贝。”其中一个家仆道:“我等曾数次见人杀燕,均未见燕子肚中有此宝物。听说燕子只在生蛋时,才会生出此物。但燕子见人走近,必然飞散,该如何获取呢?”另一个家仆道:“大炊寮饭炊屋的梁栋上,有不少燕巢。可命几名敏捷的壮汉搭起棚架,爬上去向巢中窥视。如见燕子生蛋,便可取得安产贝。”中纳言听罢大悦,道:“此法甚好,我先前却不曾想到。就照你说的办。”于是挑选忠诚可靠的精壮男仆二十人,在饭炊屋梁栋边搭起棚架,命他们爬上去守候。
中纳言不时派人催问:“如何了?取到安产贝没?”但燕群见众人爬上,都极为恐惧,不敢飞回巢中。家仆将这情况禀告中纳言,中纳言闻报,心中忧愁,束手无策。
正当中纳言一筹莫展时,大炊寮官人仓津麿,向中纳言的家仆说道:“贵上欲取燕之安产贝,老朽倒有一计。”家仆急忙禀报中纳言,中纳言立即召见仓津麿,礼数周到,客客气气地向他讨教。仓津麿道:“欲取燕之安产贝,如今这法子完全无用,必然不能如愿。概因人数众多,燕群受惊,不敢飞回巢中。应先将棚架拆除,令那些壮汉全部下来。而后选一名精干家仆,命他坐于大竹篮中,篮上紧绑一根滑索,拴在梁栋上。等燕子飞来生蛋时,立刻拉动滑索,将竹篮升上去。在节骨眼上,让家仆伸手取贝。如此一来,保管成功。”中纳言赞道:“此计大妙。”便命人拆毁棚架,唤回二十名男仆。
这些事办完后,中纳言又问仓津麿:“那燕子何时生蛋,又如何得知呢?届时好将人升上去。”仓津麿答道:“燕子将生蛋时,必翘其尾七次,翘毕则产蛋。我们见它第七次翘尾时,升上竹篮,即可获得安产贝。”
中纳言听罢,欢喜不已,命人照办。而后悄悄走入饭炊屋中,与其他仆从一起,监督家仆取安产贝。同时,又因仓津麿教他此法,遂大大奖赏仓津麿,赞道:“汝虽非我亲人,却能令我称心如意,甚好。”说完脱下衣裳,赐给仓津麿,又说道:“今晚还请亲至饭炊屋帮手。”然后让仓津麿先回去了。
渐渐到了黄昏,中纳言再次来到饭炊屋。抬眼一望,燕子果然已回到巢中,而且正如仓津麿所言,尾巴开始翘动。中纳言慌忙命仆人坐入大竹篮,将竹篮升到梁栋边,又命仆人伸手到燕巢中掏摸。仆人摸了一阵,道:“里头空空如也。”中纳言怒起,斥道:“因你摸法不善,这才掏摸不到。”想要另选一人上去,又转念道:“也罢,索性自己上去掏摸吧。”于是自行坐入篮中,命人缓缓升起竹篮。靠近梁栋后,向燕巢中窥探,恰好燕子正在翘尾。他急忙伸手入巢,到处掏摸,触到一块扁平物。他心中大喜,高声叫道:“摸着了,摸着了。快放我下去。仓津老翁,我摸着安产贝了!”众人聚拢在梁下,一起用力拉滑索。孰料用力过度,拉断滑索。中纳言从竹篮中急坠直下,仰面朝天,掉到一只八岛鼎中。
众人大惊,赶忙冲上去,抱起中纳言。只见他双目翻白,呼吸几乎停止。仆人们急忙将冷水强灌入他口中,折腾了半晌,终于救醒过来。众人替他搓揉手足,而后将他从八岛鼎上抬下,问道:“大人,此刻感觉如何?无恙否?”中纳言气喘吁吁,勉强答道:“略微好些了,只是腰仍然动弹不得。所幸安产贝已紧握在手,想来就高兴。你们马上点起松脂蜡烛,我要好好瞅瞅这宝贝。”
说完,他扬头伸手,摊开手掌一瞧,手心里握着的竟然是一块陈年的燕子干粪!中纳言失望至极,哀叹道:“唉,不得贝!”
从此以后,人们便将事与愿违,唤作“不得贝”。
中纳言情绪一落千丈,他原本准备了一个唐柜用来装安产贝,但如今取到的并非安产贝,自然不能送去给辉夜姬。再加上又折了腰骨,心中的懊恼可想而知。他生怕自己所做的蠢事流传出去,沦为笑柄,为此而心情抑郁,悔恨不已。心情越坏,病情就越重,身体就愈加虚弱。不得贝尚在其次,遭世人嘲笑,是比不得贝更难堪的耻辱。他终日都在担心,苦不堪言,比寻常患病更加难受。
辉夜姬听闻此事,作歌一首,寄去宽慰。歌云:
“秋水望穿不见君,料来燕贝未取成。”
中纳言收到歌后,命家仆念给自己听。他虽病体孱弱,依然勉强抬头,取过家仆备好的纸笔,于极痛苦中,写返歌一首作答,歌云:
“万事成空不得贝,卿若垂怜尚可救。”
写毕,随即气绝身亡。辉夜姬闻讯,心中略微伤感。后人由此将仅存的希望,称为“有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