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秦桧舞弊案：儿子孙子全都高中(3)

秦桧骂的第二个人是陆游。他认为，这个陆游早不参加考试，晚不参加考试，偏偏就在这了次参加考试，这不是在为难自己吗，跟自己过不去吗？就是因为他参加这次考试，才让自己的孙子秦埙没有被录取为第一名，陆游也因此成为了秦桧的眼中钉肉中刺。

为了报复陆游，秦桧派人专门去搜集陆游的资料，他们很快找到了陆游“喜论恢复”，也就是说秦桧发现陆游喜欢发表坚决抗金，收复中原的言论，“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是他直到晚年还想着恢复中原的心灵表白。在当时，主张抗金是与秦桧把持的朝廷所主张议和的大政方针不一致的，这对陆游是十分不利的。秦桧抓住了陆游的把柄，就可以为秦埙扫除这个强劲的竞争对手。

暗算陆游，孙子夺魁

到省试的时候，为了不出现像上次考试那样的差错，绝对保证秦埙能排在第一名，秦桧觉得主考官和阅卷的考官必须是绝对忠实于自己，能够按照自己意思办的人。于是，秦桧向宋高宗请求，派遣了自己最信任的人担任这次省试的主考官和阅卷的考官。这些人也把这次担任考官作为讨好秦桧，谋取高官厚禄的好机会，因此他们信誓旦旦地向秦桧保证，一定让秦埙考个好成绩。那么，他们也会像之前的陈之茂那样临场变卦吗？

考试结束之后，考官们开始评阅试卷。他们遇到难题了，是什么难题呢？由于陆游参加这次省试，考官们必须认真对待他的试卷。他们先找来陆游的试卷，看看陆游考得怎么样呢？他们打开陆游的试卷，发现他的文章写得确实好，简直是无可挑剔。陆游的答卷这么出色，不录取他，很难说得过去，而且一旦传到皇帝那里，那就没法交代。但是，如果录取了陆游，秦桧肯定会不高兴，上次解试之后，秦桧就已经对陆游非常不满了。到底该怎么办呢？

他们立即想到了自己的主子秦桧，就派人偷偷从考场跑出来，去向老奸巨猾的秦桧求助。秦桧能想出解决办法吗？秦桧听了他们的难处之后，哈哈大笑说：“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那个陆游不是喜欢发表抗金的言论吗？我们就用这个理由，在皇帝面前告他一状，说他主张抗金，与皇帝、朝廷的治国方略不同，这样的人不能录取，不就结了吗？”姜还是老的辣，秦桧之前让人到处搜集的有关陆游的信息，到这里终于派上用场了，成为打压陆游的致命武器。

有了秦桧的点拨，考官们茅塞顿开，立即照办，陆游原本唾手可得的进士就这样被秦桧和他的心腹活生生地拿掉了。直到10年之后，孝宗隆兴元年（1163年），因为陆游编纂高宗圣政，也就是编纂宋高宗政绩汇编时，工作非常勤奋，非常出色，孝宗皇帝对他评价是：“游力学有闻，言论剀切。”也就是说皇帝认为陆游学问很不错，发表的言论也切合实际，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才，因此，赐陆游进士出身。对他来说，这个进士的头衔迟到了整整10年。

这次考试，由于没有了陆游这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秦埙被定为省试的第一名。《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记载：考官们“以敷文阁待制秦埙为榜首”。有史料记载，这些考官拿到秦埙的试卷以后，就非常兴奋、厚颜无耻地说：“吾曹可以富贵矣！”这也就是说，他们认为录取秦埙为第一名，不但可以得到秦家大把银子的赏赐，而且秦丞相肯定还会提拔他们，真是又富又贵，这次能当考官，真是撞上大运了。有个考官为了能在秦桧面前邀功，更是急不可耐，在录取名单还没有正式公布之前，就“遣吏逾墙而白秦熺”，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派人翻墙出去，去干嘛呢？去向秦埙的父亲秦熺报喜，他的儿子被录取为第一名了。可见，在秦桧的包庇下，秦桧一伙的科场舞弊已经到了有恃无恐的程度了。

闯关失败，仅夺探花

应该说，秦埙省试考第一名，已经达到了秦桧的预期目标，那么在接下来的殿试中，秦桧的目标能实现吗？也就是说秦埙能被皇帝录取为状元吗？

秦埙要被录取为状元，他遇到了他父亲，也就是秦熺当年殿试所遇到的同样的问题，是什么问题呢？就是现任官员参加科举，不能被录取为状元，这个规定就让他爸爸只考了个榜眼。而秦埙是现任官员，按照规定也不能被录取为状元。

再次面对这个问题，秦桧会怎么处理呢？其实，秦桧为这个事情也是伤透脑筋，想了很多天，最后终于想了一个办法，是什么办法呢？先让自己的心腹上奏，请求皇帝讨论取消这一规定，把现任官员不能录取为状元这件事拿到朝堂上去讨论。在朝廷讨论的时候，他秦丞相再出面说话。在秦桧看来，只要能让皇帝把这件事拿出来讨论，宋高宗应该会顾及我的面子，取消这一规定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只要取消这一规定，那么秦埙取中状元就如探囊取物那样简单。

当秦桧的心腹上了一份请求朝廷讨论这件事的奏折以后，宋高宗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也就是说他没有表态，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高宗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秦桧的主意，他们的意图也太明显了，目的就是要让他的孙子考中状元。既然高宗知道了这是秦桧的主意，为什么他还会选择沉默呢？

其实，尽管高宗对秦桧恩宠有加，他们在与金人议和的问题上是政治盟友，但是随着秦桧越来越飞扬跋扈，他对秦桧也越来越不满。比如秦桧当宰相的时候，对于各级地方官向朝廷报告情况，请求得到皇帝批示的时候，秦桧只让报到尚书省，大多数不告诉高宗，甚至故意向高宗封锁消息。高宗知道以后，非常生气，他大骂秦桧说：“此乃大臣任意所为，不欲朕知天下事耳。”（《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百七十）现在面对秦桧这么明目张胆地以权谋私，高宗皇帝到底会怎么做呢？

殿试结束以后，由专门的官员进行了评卷，他们初步确定了一个殿试的排名次序。他们把谁放在第一呢？都不用思考就可以知道，就是秦埙，秦桧的孙子。南宋著名的爱国词人张孝祥排在第二名。那么，这会是殿试的最后结果吗？

由于殿试排名的最后结果是需要皇帝来确认的。当这些试卷呈上来，高宗打开来看，先看排在第一的秦埙的试卷，他觉得这篇文章观点毫无新意，论证也非常不充分，内容非常枯燥，一看就是一篇水平非常一般的议论文。尽管试卷被密封了，他也看不到考生的姓名，但是他已经猜到，水平这么差的文章居然排到了第一名，这份试卷肯定是秦埙的，能把他排第一名，肯定是秦桧授意的。于是，他把这份试卷放在一边，继续读排在第二名的试卷，也就是张孝祥的试卷，他一边读，一边拍案叫好，提笔在试卷上批了12个字：“议论正确，词翰爽美，宜为第一。”

读到这份试卷，宋高宗可以说非常兴奋，他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认为应该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看到张孝祥的试卷确实好，认为这次科举考试确实选拔到了真才，作为皇帝，能选拔到这么高水平的人为自己服务，他当然会由衷地高兴；第二个原因是，他觉得现在有张孝祥的这份不知道要好多少倍的答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张孝祥录取为状元，秦桧他再飞扬跋扈，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在确定录取名次的时候，高宗考虑到秦桧的面子问题，尽管秦埙的试卷很差，但还是给了他一个第三名，让他当探花。这样，高宗钦定张孝祥为第一名状元，秦桧的孙子秦埙为第三名探花。

名单公布之后，很快就上了头条。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响呢？由于秦桧把持科场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这一次秦桧自己的孙子居然没有考中状元，反而被一个出身卑微的张孝祥抢走了。张孝祥能从秦桧手里抢走一个状元，算是给看不惯秦桧的那些人出了一口恶气，张孝祥也成为大家心目中的英雄，有史料载：“在廷百官，莫不叹羡，都人争录其策而求识面。”（张孝祥《于湖集》附录）这是什么意思呢？京城的文武百官，都非常佩服张孝祥，大家争着抄写他的殿试策，让他签名，他俨然成为对抗秦桧一伙的大英雄、大明星。

与社会一片欢呼声不同的是，殿试结束后，秦桧非常恼怒，把一肚子火都发在新科状元张孝祥身上。后来，秦桧的一个亲信，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张孝祥，想跟张孝祥攀亲戚，目的当然是拉拢他，但没有想到的是，新科状元张孝祥完全不给他面子，当众予以回绝，让这个亲信颜面尽失。秦桧和他的亲信都非常痛恨张孝祥，他们会怎么对待张孝祥呢？

绍兴二十五年（1155年）十月，有秦桧的亲信举报张孝祥的父亲，说他道德品质败坏，曾经强奸自己的嫂子，导致她怀孕，后来为了掩盖自己的恶行，他居然丧心病狂地把自己的嫂子杀掉了。后来，又说他的父亲卷入到了一起谋反案中。

由于张孝祥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官，而且赋闲在家，告他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当然是打击张孝祥。张孝祥因此受到牵连而被关进了监狱，他自己曾经说：“某乡持末学，辄冒首科。触宰路之虞罗，陷亲庭于狴犴。”（张孝祥《于湖集》卷二十）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我虽然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偶然的机会考中了状元，但是这却影响了宰相秦桧事先布好的局，他们就陷害我，让我深陷牢狱之中。不过，好在秦桧不久就死了，张孝祥没有遭受到更大的打击。如果秦桧能多活几年，估计张孝祥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疑问。秦桧把自己孙子秦埙没有考中状元的怒火发泄到张孝祥身上，他确实是挺无辜的，也是躺着中枪。

其实，在秦桧当权的十几年时间里，通过舞弊，他不止让自己的儿子秦熺考中榜眼，孙子考中探花，他还把科举功名看作一种恩惠，随便赠送给自己的亲戚和亲信，把科举作为培植、拉拢同党的重要手段，吕中的《大事记》载：“进士榜中，悉以亲党居之，天下为之切齿，而士子无复天子之臣矣。”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每次殿试录取，秦桧都会录取自己的亲信，或者亲信的子弟，科举成为他们培植私人势力的重要手段。正是由于他长期把控科举考试，使得大臣不再是天子的大臣，成为了他秦桧的私臣，他的所作所为极大地影响了南宋科举取士的公正性。从这一角度而言，秦桧是中国科举史上徇私舞弊最严重、影响最为恶劣的人之一。虽然宋代关于科举的法律相对比较宽松，但像秦桧这样的涉嫌严重舞弊的人最少也要被削职为民。那么秦桧因为科举舞弊受到了惩处吗？

绍兴二十五年（1155年），秦桧病死了。他自己并没有因为科举舞弊而受到惩处。但是，秦桧死后，高宗对他科举舞弊的行为进行了清算，《宋史》记载：“二十五年，桧死，帝惩其弊，遂命贡院遵故事，凡合格举人有有权要亲族，并令覆试。仍夺埙出身，改冠等七人阶官并带‘右’字，余悉驳放。”这就是说，秦桧死了之后，高宗要求恢复被秦桧破坏的科举制度，凡是有权势子弟要参加科举考试，都要由他亲自进行复试，避免再次产生像秦桧那样一手遮天，录取亲信子弟的弊端。

不仅如此，高宗还取消了秦埙的进士头衔，把秦桧时期通过科举做官的人打入另册，不再任用。其余徇私舞弊录取的，一律革掉科举功名。他的儿子秦熺因为在秦桧临死之前，已经被皇帝下令“致仕”，也就是提前退休，他的科举功名还是保留了。

尽管秦桧徇私舞弊对科举的公正性有比较大的影响，但是不能否认，南宋王朝通过科举选拔了大量的人才，他们成为南宋文官队伍的主要来源，使得国家机器能正常运作。通过科举选拔的人才不仅在政治上表现突出，在思想文化等方面也非常出色，比如，朱熹在绍兴十八年考中进士，当时他只有19岁，后来他成为南宋的大思想家。南宋宝祐四年（1256年）殿试录取的状元文天祥是著名的民族英雄，他“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诗句，他的《正气歌》至今对我们产生着重要的影响。除了文天祥之外，这一科殿试录取的还有一个新科进士叫陆秀夫，他与文天祥、张世杰并称为“宋末三杰”。1279年，南宋军队被元兵彻底击败，他拒绝投降，最后背着小皇帝在广东崖山投海自尽，誓死不做俘虏，表现出高尚的气节。这些都说明南宋科举在选拔人才方面所发挥的巨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