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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二月(3)

波赖柯希来到父亲身旁,铁匠将儿子抱到铁砧上,拉着他的双手说:“喂!你这家伙!还不表示一个吗?”波赖柯希去吻他父亲墨黑的脸孔,自己变黑了。“好!”铁匠说着把儿子放了下来。“真的!这真好哩!波赖柯希!”我父亲高兴地说。我们辞别了铁匠父子出来。波赖柯希跑近我,说了一句“对不起!”将一束小钉放入了我的衣袋。我约波赖柯希于“谢肉节”到我家里来玩。

在街上,父亲和我说:“你曾把那火车给了波赖柯希。其实,那火车就算是用黄金做的,里面装满了珍珠,与那个孩子相比,还是很轻微的赠品呢!”

小小的卖艺者

二十日

“谢肉节”快过完了,街上的人很多。空地上搭满了变戏法或说书的棚子。我们的窗下也有一个布棚,是从威尼斯来的马戏班,带着马在表演。布棚在中间,旁边是三部马车。卖艺的睡觉、打扮,全在这车里搞定,就犹如三间带有轮子的房子。马车上各有窗子,又各有烟囱,不断地冒着烟。窗间晒着婴儿的衣服,女人有时给婴儿喂奶,有时弄食物,有时还要走绳。可怜!平时都说变戏法的好像不是人,其实他们是把欢乐带给大家,很正直地过着日子哩!啊!他们是何等辛苦啊!在这样的寒天,只着了一件汗衣在布棚与马车间奔走。又是站着吃些简单的食物,还要等休息的时候。棚里看的人多了以后,如果刮起风来,把绳吹断或是把灯吹黑,他们就崩溃了!他们不仅要退钱,还得向观客道歉,再连夜把棚子修好。这戏法班中有两个小孩。其中小的一个,在空地里行走的时候,我父亲看见他,就认出是这班班头的儿子,去年就见过这小孩。都长大了,大约有八岁了吧。他看上去很聪明,墨黑的头发露在帽子外面,小丑打扮,上衣的袖子是白的,衣上绣着黑的花样,穿着一双布鞋。他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孩,大家都喜欢他。他能做很多事,早晨起来披了围巾去拿牛乳呀,从横巷的暂租的马房里牵出马来呀,管婴孩呀,搬运铁圈、踏凳、棍棒及线网呀,扫除马车呀,点灯呀,都能做。没事时,喜欢呆在母亲身边。我父亲时常从窗口看他,总说起他。他的双亲似乎不像下等人,据说很爱他。

晚上,我们到棚里去看戏法。这天很冷,人不多。可是那孩子为了让看客都高兴,非常卖力,或从天而降,或拉住马的尾巴,或独自走绳,或是唱着美丽的歌。他父亲着了赤色的小衣和白色的裤子,穿了长靴,拿了鞭子,看着自己的儿子玩把戏,脸上似乎带着悲容。

我父亲对那孩子很怜惜,第二天,和来访的画家代利斯谈起:

“他们一家已经尽了全力,可是生意依旧不好,很困苦!尤其是那小孩子,我很欢喜他。到底怎样才能帮他们呀?”

画家拍着手:“我倒有一个办法!请你写些文章投寄《格射谛报》。你写文章不错,可将那小艺人的绝艺生动的描写出来。我来替那孩子画一幅肖像。《格射谛报》人们都会看,他们的生意一定立马好起来。”

父亲立即动手写起文章来,把我们从窗口所看见的情形等,绘声绘色地写了下来;画家又画了一张极像本人的画像,登入星期六晚报。不出所料,第二天的日戏,观众大增,场内爆满。观众手里都拿着《格射谛报》,有的给那孩子看。孩子高兴得上窜下跳,班头也大欢喜,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上报。父亲坐在我的旁边。观众中还有很多认识的人,靠近马的人,有体操先生,就是那当过格里波底将军部下的。我的对面,“小石匠”翘着小小的圆脸孔,靠在他父亲身边。他一看见我,便做了个鬼脸。考勒弗站着另一边,他正在计算看戏的人数。在我们旁边的,是那可怜的罗菲蒂倚在他父亲炮兵大尉身上,膝间放着拐杖。

表演正式开始。那小艺人在马上、踏凳上、绳上,演出各样的绝技。他的每次表演,观众都拍手,还有去摸他的小头的。别的艺人也轮流上场表演各种绝技。可是观众都只喜欢他,他不出场的时候,观众都心不在焉。

过了一会,站在马旁边的体操先生贴近了班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又四处看了看,最后把眼光定在了我们身上。大约他在把新闻记事的投稿者是谁报告了班头吧。父亲不想上他们表示谢意,对我说:“昂里克!你在这里看吧,我出去等你。”出场去了。

那孩子和他父亲谈说了一会儿,又开始表演起来。

他立在飞奔的马上,装出参神、水手、兵士及走绳的样子来,每次经过我面前时,总看着我。一下了马,拿着帽子就在场里转来转去,观客有的投钱在里面,有的投吃的。我正等着他过来给他赏钱,不料他到了我近旁,不但没有伸出帽子,反缩了回去,眼睛注视着我走过去了。我还挺不高兴的,心想,他怎么这样呢?

表演完毕,班头表示感谢后,大家都起身挤出场外。我在人群中,正出场门的时候,觉得有人触我的手。回头一看,原来就是那小艺人。脸上沾着黑发,向我微笑,手里满捧着果子。我见了他那样子,才恍然大悟。

“你能不能吃点果子呀?”他用他的土音说。我点了点头,取了两三个。“我能吻你一下吗?”他又说。“请吻我两下!”我抬过头去。他擦了擦脸,把腕勾住了我的项颈,在我脸上吻了两次,说:“这里有一个,请带给你的父亲!”

“谢肉节”的最后一天

二十一日

今天化装行列通过,发生了一件非常悲惨的事情,还好问题不大,没有造成意外的灾祸。桑·卡洛的空地上聚集了不知多少用赤花、白花、黄花装饰着的人。各式各样被装扮了的车来回开道,有装饰成棚子的马车,有小小的舞台,还有乘着小丑、兵土、厨师、水手、牧羊妇人等的船,让人目不暇接。喇叭声、鼓声,震耳欲聋。马车中的化装队或饮酒跳跃,或与车外的人攀谈。同时,大家也敞开嗓门回应,有给人派发水果的。马车上及群众的头上,只看见飞扬着的旗帜,闪闪发光的帽子,颤动的帽羽,及摇摇摆摆的厚纸盔。大喇叭呀,小鼓呀,响个不停。我们的马车快到空地时,我们前面正好有一部四匹马的马车。马上都带着金镶的马具,都用纸花包装着。车中有十四五个绅士,扮成法兰西的贵族,身上披着发光的绸缎,头上戴着白发的大假面和有羽毛的帽子,配带着剑,胸间用花边、苏头等装饰着,非常漂亮。他们唱着法兰西歌,把果子投掷给群众,群众们都兴高采烈的摆着。

这时,突然有一个男子走过来,两手抱了一个五六岁的女孩,高高地擎出在群众头上。那女孩不停地在哭,全身起着痉挛,两手抖动着。男子挤到绅士们的马车旁,发现一个绅士俯身看着他,他就大声说:

“能帮帮忙吗?她迷了路。请你将她高擎起来。她母亲应该就在附近,应该能看见她。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绅士抱过小孩,其他的绅士们也不再唱歌了。小孩一直哭着,绅士摘下面具,马车缓缓地前进。

事后听说:有一个不富裕的妇人,在群众中挤来挤去,哭着喊着:“玛利亚!玛利亚!我女儿不见了!恐怕是出了什么事!”她一直哭着,被群众挤来挤去,非常着急。车上的绅士把小孩抱在他胸怀里,一边到处寻找,一边哄着小孩。小孩不知自己在哪里,用手遮住了脸,哭得越来越厉害了。这哭声似乎打击着绅士的心,让绅土急得不知怎么是好。其余的绅士们把果子、橘子塞给小孩,小孩却不领情,愈加哭得厉害了。

绅士向着群众叫说:“帮帮忙吧!”大家四处寻找着,总不见有像她母亲的人。一直到了罗马街,才发现了那妇人。啊!那个情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那妇人已不像个人相,头发乱乱的,衣服也没一点好的,喉间发出的声音,——已分辨不出是快乐的声音还是苦闷的声音。她奔近车前,伸出手想去抱那小孩,马车停了下来。

“来这里。”绅士说了将小孩吻了一下,递给母亲手里。母亲紧紧的抱住了小孩,可是小孩的一只手还在绅士的手里。绅士从自己的右手上摘下一个镶金刚石的指环来,套在小孩手指上:

“拿着,以后做为嫁妆吧。”那做母亲的呆了,傻傻地站着不动。群众们都鼓起掌来。绅士于是重新把假面戴上,唱起歌来,马车慢慢地从拍手喝彩声中移动了。

盲孩

二十四日

我们的先生生病不能给我们上课了,五年级的先生来代课了。这位先生以前做过盲童学校里的教师,年龄最大,头发花白,说话很有意思,好像在唱悲歌。可是,很会说话,并且熟悉世事。他一进教室,看见一个眼上缚着绷带的小孩就走到他的身旁去问他患了什么病。

“一定要保护眼睛!我的孩子啊!”他这样说。“听说先生在盲童学校教过书?”于是黛朗希问先生。

“呃,教过四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