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第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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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回忆录(4)

“这字体看起来倒是非常有意思,”福尔摩斯把这张纸条认真地察看后说,“比我想像的要复杂得多。”他双手抱头沉思着,警官看到这件案子居然使这位声名煊赫的伦敦侦探如此为难,不免有些得意。

“你刚才分析,”福尔摩斯过了一会儿说道,“盗贼可能和仆人已经商定了,这张纸可能是一个人给另一个人的密约信。这个想法的确很独到,有合理的地方。可是这张纸条上清楚地写着……”他又双手抱头沉思着。当他再次抬起头时,我吃惊地发现,他又恢复了未病时那充满激情的神态,兴奋地一跃而起。

“诸位,”他说道,“我很想悄悄地去查看一下案发地,了解一下某些细节。我对它非常感兴趣。上校,对不起,我想暂时离开一会儿,跟警官去一趟,验证一下我的想法。半小时后,我就回来。”

一个半小时后,警官独自而归。“福尔摩斯先生正在田野里,”他说道,“他要我们四个人一起到那所屋子里去看看。”“到坎宁安先生家?”“是的,先生。”“干什么去?”警官耸了耸肩,说道:“我也搞不清楚,先生。我对你讲,福尔摩斯先生的病好像没有痊愈。他异常激动,举止古怪。”

“先生,你的大惊小怪完全不必要,”我说道,“我已经发现一条规律:当他好像发现的时候,那就是他已经接近成功了。”

“有人会说他的方法简直是癫狂,”警官说,“不过他急于调查,上校,如果你们准备好了,我们最好马上就去。”

我们来到田里看到福尔摩斯,正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在田野上来回走着。“这件事太有趣了,”福尔摩斯说道,“华生,你的这次乡间度假活动已经获得了大大的成功。我度过了一个美妙无比的早晨。”

“听说,你已经去过犯罪现场了。”上校说道。“是的,我和警官一起检查了事件发生的现场。”“有什么发现吗?”“是的,我们看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我们还是边走边讲吧。首先,我们看到那个尸体确实死于枪伤。”“难道你对此还有怀疑吗?”“是的,对每件事我们都要认真地考虑。”

“接着我们会见了坎宁安先生父子,因为他们能够指出凶手逃跑时越过花园篱笆的准确地点,这是至关重要的。”

“那当然了。”“后来我们又看望了死者的母亲。但是她年老体弱,我们没能从她那儿得到任何有用的情况。”“那么,你调查的结果又是如何呢?”“结果我确信这是一次奇特的犯罪。我们可以在以下即将进行的访问中明白一些。警官,咱们两人都认为死者手中的这张纸片上写着的时间正是他死去的时间,这一点极为重要。”

“这就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线索,福尔摩斯先生。”

“确实如此。写这张便条的人,就是要威廉在那个时间起床的人。可是这张纸的另一半在谁的手里呢?”“我仔细地检查过地面,但没有找到。”警官回答。“显然是有人从死者手中撕去了,那个人为什么如此急切地想得到它呢?它是罪证。撕下以后他又如何把它处理掉呢?他把它随手塞进衣袋里,但没有注意到有一角纸片还抓在死者手里。如果我们能够找到被人撕去的那片纸,显然,我们解开谜底就事半功倍。”

“可是,我们没有抓住罪犯,又怎么能得到那张纸片呢?”“啊,再仔细想想还是有办法的。而且还有一点也非常明显,既然这张便条是给威廉的。那么,写便条的人一定不会亲自交给他的。又是谁把便条带给死者的呢?也许是通过信差吧?”“我已经调查了,”警官说道,“昨天下午,威廉接到邮局的一封信。信封已经被他毁掉了。”

“太好了!”福尔摩斯拍着警官的背,高兴地说道,“你已经调查邮差了。好,我非常高兴和你一起工作。这就是那间仆人住房,如果你想进来,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犯罪现场。”我们走过被害者居住的漂亮小屋,走到一条两旁栽着挺立的树的大道,走近一所富丽堂皇的安妮女王时代的古宅,门楣上刻着马尔博罗的日期。福尔摩斯和警官带着我们走了一圈,然后来到旁门前。门外是花园,花园的篱笆外面是大路。一个警察正守候在厨房门外。

“请把门打开,警官,”福尔摩斯说道,“小坎宁安先生就是站在楼梯上看到那两个人搏斗的,而我们现在所站的地方就是两人搏斗之处。老坎宁安先生就是在左边第二个商户看到那盗贼刚刚逃到矮树丛左边的。他们两个人说法一致,并且都提到矮树丛。后来小坎宁安先生跑出来,跪在伤者身旁。你们看,这儿地面非常硬,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福尔摩斯正说着,坎宁安父子向我们走来。一个上了年纪,神情刚毅,脸上布满皱纹,双眼流露出忧郁不悦的神情。跟在他后面的是另一个漂亮的人,精神焕发,笑容满面,衣着讲究,与我们为之而来的惨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在调查此事吗?”亚历克·坎宁安对福尔摩斯说道,“你们伦敦人破案不是很厉害吗?但你破案的速度似乎不尽如人意。”

“啊,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福尔摩斯愉快地回答。“时间对你一定很重要了,”亚历克·坎宁安说道,“哦,我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线索。”

“唯一的一个线索,”警察回答道,“就是只要我们能找到……天哪!福尔摩斯先生,你怎么啦?”福尔摩斯的脸上突然出现极难堪的表情。他的两眼直往上翻,脸因痛苦而变形。他痛苦难耐地哼了一声,跌倒在地上。他突然发病,又那么严重,我们都慌了手脚。我们急忙把他抬到厨房里的一把大椅子上。他用力地呼吸了一会儿,终于又站了起来,为自己身体虚弱而感到惭愧和抱歉。

“华生会告诉你们,我生了一场重病刚刚痊愈。”福尔摩斯解释道,“这种神经痛极易突然发作。”“需不需要用我的马车把你送回家。”老坎宁安问道。

“谢谢,既然我已经来了,有一点我想搞清楚,此案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是什么问题呢?”“我认为威廉很可能是在盗贼进屋后才出来的。你们认为门虽被弄开了,强盗却没进屋是理所当然的。”“这很明显,”坎宁安先生严肃地说道,“呃,我的儿子亚历克那时还没有入睡,如果有走动的声音,他一定能够听到。”

“他那时坐在哪儿?”“我坐在更衣室里吸烟。”“哪一扇窗子是更衣室的?”

“左边最后一扇窗子,和我父亲卧室紧挨着的那一扇。”

“那么,你们两个房间的灯都是亮着的,对吧?”“没错。”“现在有几点是值得大家注意的,”福尔摩斯微笑着说道,“一个盗贼,而且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盗贼,一看灯光就知道这一家有两个人还没入睡,竟然敢闯进屋里去,这难道不令人费解吗?”

“他一定是一个冷静沉着的老手。”“那是当然。这个案子若非如此稀奇古怪,我们也就不需要打扰你了。”亚历克先生说道,“不过,你说在威廉出来以前,盗贼已经进了这间屋子,我认为这种看法太幼稚了。屋子一点也没动,东西也没丢。”

“这要看是什么东西了。”福尔摩斯说道,“你忘了吗,我们是跟一个狡猾的、自有一套办法的强盗周旋。你看看,他从阿克顿家拿去的全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线团、镇纸之类的零星物品。有什么用呢?”“好了,一切都托付给你了,福尔摩斯先生,”老坎宁安说道,“我们随时听从你和警官的吩咐。”“首先,”福尔摩斯说道,“我想请你自己悬赏捉拿罪犯。如果这笔款子由官方出,必然费番周折,同时这些事情也不可能马上办理。我已经拟了一个草稿,如果你同意,请你签字。我想,五十镑足够了。”“我情愿出五百镑,”治安官接过福尔摩斯递给他的那张纸和笔,说道,“咦,出错了。”他浏览了一下底稿,补充了一句。

“时间太急,我写的可能不太好。”“你看你开头写的是:‘鉴于星期二凌晨零点三刻发生了一次抢劫未遂案……’事实上,是发生在十一点三刻。”

福尔摩斯竟然出了这样一个差错,对此我很难堪。我明白他对自己所犯的这类错误也总是感到极其难堪。将事实做得极其准确,万无一失一向是他的特长。可是,他最近的病把他折腾得很惨。眼前这件小事,就足以说明,他的身体状况还不好,离复原还很远。显然,他感到极其尴尬。警官皱了下眉毛,亚历克·坎宁安则嘲笑着。那位老绅士立即修正了写错的地方,然后把这张纸还给了福尔摩斯。“尽快送去复印吧,”老坎宁安说道,“我认为你的想法是非常高明的。”

福尔摩斯小心翼翼地接过这张纸,并夹在他的记事本里。“现在,”他说道,“我们最好一起把这宅子认真检查一遍,以便弄清是否真的什么也没丢。”进屋之前,福尔摩斯仔细检查了那扇弄坏了的门。显然,门上有利器插进去撬开门锁以后在木头上留下的痕迹。

“你们不拴门闩吗?”福尔摩斯问道。“这没有必要。”“你们没有养狗吗?”

“养了,可是我们的狗用铁链子拴在房子的另一边。”“仆人什么时候去睡觉?”

“大约十点钟。”

“听说威廉平时也是这个时候睡觉?”“是的。”

“真奇怪,就在出事的当晚他却起来了。坎宁安先生,现在我非常想查看一下住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经过厨房旁边石板铺的走廊,沿着木楼梯,径直走到二楼的住宅。我们上了楼梯平台。它的对面是另一条装饰华丽的楼梯,通向前厅。从这个楼梯平台过去,就是客厅和几间卧室,其中包括坎宁安先生和他儿子的卧室。福尔摩斯不紧不慢地走着,观察着这所房子的样式。我从他的表情可以得出,他在紧紧地追踪着一条线索,可我对此却丝毫不知。坎宁安先生有些烦躁地说道:“先生,这完全没有必要,楼梯口就是我的卧室,隔壁就是我儿子的卧室,你说这盗贼如果上了楼,我们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呢?”

“我看你还是到房子四周去寻找新的线索吧。”坎宁安的儿子嘲弄地笑道。“我希望你们再忍耐一会儿,我还想知道从卧室的窗户可以向前望出去多远。我知道这是你儿子的卧室,”福尔摩斯把门推开说道,“这就是案发时他正坐在那里吸烟的更衣室吧!窗户朝向哪儿?”福尔摩斯走过卧室,推开门,仔细打量了一下另一间屋子。

“我想现在你总该满意了吧?”坎宁安先生不满地说道。

“谢谢你,我现在很满意。”“那么,如果你认为有必要,也可到我的房间去看看。”

“如果没有给你添麻烦,那就去吧!”治安官耸了耸肩,领着我们走进他自己的卧室。室内的一切陈设很简单,是一个普通的房间。当我们走向窗户时,福尔摩斯放慢了脚步,所以我们俩人落在了大家的后面。床旁有一盘橘子和一瓶水。我们走过床边时,福尔摩斯突然在我面前探一下身,故意碰倒桌子,把所有东西碰到地上。玻璃瓶摔得粉碎,水果滚得到处都是,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使我措手不及。

福尔摩斯沉着地说道,“华生,怎么回事?看你把地毯弄得多脏!”我慌忙地俯下身来,开始拣水果。我心里很明白,他让我承担责任必有他的理由。其他人也一边拣水果,一边把桌子重新扶起来。

“哎呀!”警官喊道,“他怎么不见了?”福尔摩斯消失不见了。“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亚历克·坎宁安说道,“我看,这个人神经一定不正常,父亲,咱们一起去看看他钻到哪里去了!”他们冲出门去,警官、上校和我却留在房里相互看着。“我也有同感,”警官说道,“这可能是他犯病的表现,也许……”他的话还没讲完,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声:“来人啊!杀人啦!”我一听,这是我朋友的叫喊声,我发疯似的冲向楼梯平台。呼救声逐渐变小。嘶哑不清的喊声,从我们第一次进去的那间屋里传出来。我冲进去,一直跑进里面的更衣室,看见坎宁安父子正把我的朋友按倒在地,小坎宁安双手掐住他的喉咙,老坎宁安狠狠地拧住他的一只手腕。我们三个人立即把他们从福尔摩斯身上拉开。福尔摩斯不稳地站起来,面色惨白,显然已经疲惫不堪。

“赶快逮捕这两个人,警官。”福尔摩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什么罪名?”“罪名就是谋杀他们的马车夫威廉。”警官完全愣住了。“啊,好啦,福尔摩斯先生,”警官终于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要……”“咳,警官,你看看他们那张脸!”福尔摩斯气得大叫道。的确,这二人一脸认罪的表情。老的一反先前那坚定的表情沉痛地呆站在那儿;儿子也失掉了先前的温雅神气,双目露出困兽般的凶恶目光。警官看懂了这一切,走向门口,吹起了警笛,两名警察立即到来。

“得罪了,坎宁安先生,”警官说道,“这一切也许是一场误会,不过你可以看到……喂,你在干什么?放下枪!”警官抬手打向亚历克正准备举起手枪的手腕上,枪被打落在地。“别动,”福尔摩斯一脚踩住手枪,“这已经没有用了。我们真正需要的在这儿呢。”他举起一个小纸团说道。“这就是被撕走的那部分纸片!”警官喊道。

“在哪儿找到的?”“在我猜测的地方。我立刻把整个案子给他们分析一遍。上校、你和华生先回去,一小时后我就会去见你们。我和警官要审问犯人几句,但我一定会赶回去和你们共进午餐。”福尔摩斯很守时,一小时后我们便在上校的吸烟室见面了。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矮小的老绅士。福尔摩斯向我介绍,他就是阿克顿先生,第一次盗窃案就发生在他家。

“我希望阿克顿先生也和你们一起听听我对案子的解释说明。亲爱的上校,你恐怕现在后悔接待了我这个惹是生非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