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挣扎

每个人生命的开始与结局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就是生命过程中所经历的各种不同。

无论是幸福与不幸，快乐与悲伤，经历过才懂得生命存在的意义。请珍惜自己。

《痔疮手术》

七天七夜，不停地在垂死挣扎与满血复活之间转换，转换，再转换。

身体所承受的折磨与暂时的舒展让人怀疑人生存在的意义。其实，只有身处痛苦之中才会感觉那种无力，那种脆弱。

我想我还算是一个乐观坚强的人，在病痛的折磨中随时在生活中找到一些乐趣，尽力不把那种痛苦表现在脸上，实在忍受不了就开着玩笑描述自己的病情，仿佛那是别人的事情。

第一天开始手术，下午一点半进手术室，开始推麻药，一点四十五医生开始手术，三点二十五手术结束。

手术之前并不觉得时间漫长，在手术之中，还可以自由地说话，除了身体不能动之外，还算能够忍受。

手术之后，为了防止麻醉带来的不适，医生规定了不允许翻身，撤枕平躺。

麻醉药渐渐消散，双腿慢慢恢复知觉。而平躺的六个小时却让我渐渐不能忍受。

腰背酸痛，腹胀如鼓。

我是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度秒如年。任何事情都不能引起我的兴趣，全身的感观都集中在我的腰背当中。

此时的腰背犹如万只蚂蚁在那里爬动啃噬，恨不得立刻起身在地上蹦跳几下，抖落那些可恶的蚂蚁。

晚上九点半，终于数到了六个小时，问过医生，起身下地准备排泄一下身体里的水份。轻转腰身感觉自己真的解放了。

可是，为什么后面有一根排泄管，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无法排泄水份。

腹部胀鼓，双侧的腰部已经开始疼痛。整个人只能弓着要频繁地如厕，而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活人能让尿憋死？”我真的想说，活人真的可以让尿憋死，即使不死，也是痛不欲生，苦苦挣扎。

问过医生，回答模棱两可，许是麻药劲还没过，多喝水就好了。

我去，我从手术开始就不停地往身体里打水，整整八瓶，一滴尿没尿出来还要我喝水。这是要憋死我的节奏吗？为什么我痔疮手术****没问题，前面问题一大堆。

刚刚躺下，被憋得脸色发紫，起身如厕，蹲是无法蹲的，只能像男人一样站着尿。用尽力气总算挤出一些，感觉轻松了一点点，转身躺下，几分钟之后再次躺不住，再起身挤几滴，再躺，再起身。

一整夜，我就这样折腾着。虽是高间，房内有厕所，但是室内温度不是很高，比自家的温度差远了。

几次三番下来，感觉浑身冰凉，整个人都似乎处在垂死挣扎的边缘。我和照顾我的亲属研究了一下，一致认为是后面的排泄管引起的难以小便，也许撤了之后会好些。

第二天，头午打静点，又是四瓶，一直打到午后。

我依然在尿与尿不出来之间苦苦挣扎。竟然依着医生的话喝了不少的水。算着时间，等下午三点半撤排泄管。

心里想着，撤了排泄管就好了。于是开始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

三点半，护士敲门进来，“医生在手术台上，四点半来病房撤管。”好吧，这一天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个小时。等到四点半，我开始频繁地看着门，希望有敲门声响起。

分分秒秒的时间拉扯着我的神经，最后老公实在是等的不耐烦把医生请了上来。

这个时候已经是四点四十五了。当医生从我的后面扯出长长的排泄管时，我真的真的被吓住了，这也是我一直排斥下尿管的原因。

排尿困难依旧是我的痛苦的原因。

我不得不重新请教医生这个问题。“别的人都是这个样子吗？”医生说：“男性这个问题比较多，女性很少。买一些三金片吃吧。”于是我赶紧命令老公买三金片。

吃过药，又是一整夜的躺下，起床，躺下，起床。

第三天，刚打完静点，我就冲进卫生间开始呕吐。

因为没怎么吃饭，吐出的全是水，甚至能感觉到要把整个胃都吐出来。

你能想象得到一边吐，一边尿吗？我就是这个样子。

吐完，尿完，整个人满血复活，什么都好了。腰也不痛了，肚子也不那么胀了，甚至有一种感觉可以马上出院回家了。

晚上医生查房的时候，我欣喜若狂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医生：“好神奇的呕吐啊！居然什么都好了。”

我高兴的太早了，完全忽视了我排尿的方法是被动的。

刚入夜，我就开始坐立不安，因为那种腹胀的感觉又开始卷土重来。折腾十几遍，我发现我的后面开始流血，血液滴进马桶迅速染红里面的水。

我步履蹒跚地下楼找到值班医生处理。我已经有些神经了，絮絮叨叨地说我的情况。

估计医生给我打了止血针，真的疼，比打静点扎针时还要疼，是那种非常尖锐的疼。“你应该是急性尿路感染，明天让主治医生加两组消炎针，估计两天就差不多好了。”我仔细一想，可不是，尿不下来尿应该就是尿路感染了。

我千恩万谢地谢过医生回到病房，开始我一直都没有改变的折腾。我玩笑着对照顾我的弟妹说：“垂死挣扎与满血复活之间只差那尿路沟通。尿不出就是垂死挣扎，尿出来了就是满血复活。”

第四天，我满怀期待地等着医生上班，八点，医生们开始周一例会。

我等啊等，焦急地等待着散会好请医生加消炎药。

十点，我终于和医生说上话，医生给我加了一组菌必治。做过试敏，开始静点。陪护我的人都让我撵走了。

事实上，谁都帮不上你，那种折磨真的谁都帮不上。

如果是别的病，陪护可以帮你看着静点，上卫生间可以帮着你举着吊瓶，可是我的病是来回的折腾，咬牙切齿，脸红脖子粗，所有的难堪都摆在那里，她们陪着，我更痛苦更无法排泄。

索性自己一个人折腾。我可以选择穿裤子还是不穿裤子，可以选择站着尿还是蹲着尿，这个高间就我一个人，手里有一个传呼器，如果我不按传呼器，没有一个人来打搅我，包括医生和护士。

一整夜，我排出了两个矿泉水瓶子的水，但是依然感觉腹胀。

第五天，昨天刚过完小年，老公要起早去外地出差要账，我弟妹来医院陪我。

上午的时候我正纳闷放假的儿子为什么没来医院，就接到儿子的电话：“妈，我发烧了，起不来了。”儿子一早上有些胃痛就吃了一些胃药想多睡一会儿，结果开始头晕，一量体温，发烧了。

我掂心家里的儿子早饭午饭没吃还发烧躺着，心里这个急啊。

我的腹胀略有缓解，但是一整天都在呕吐，吃什么吐什么，喝什么吐什么。

下午的时候，弟妹陪着我做了一个彩超。

膀胱严重积水，肾严重积水。

弟妹劝我下尿管，我拒绝了。

通过微信我知道我婆婆去家里照顾儿子了，心里才安定了一些。

儿子有些委屈，因为婆婆不会做饭，儿子不得不强撑着给奶奶做饭。本来就难受没有胃口不想起来还得照顾奶奶。

我再次为儿子感到骄傲。同时我再次拒绝了弟妹明天来照顾我。

快过年了，每个人家里都一大堆活，怎么能总是麻烦别人呢?

晚上的时候，我盖了两床被，刚刚抵御室内的寒冷。

又是一夜的折腾，好在间隔时间由原来的十几分钟到现在的一个多小时，好的太多了。

第六天，清早起来打电话叫外卖，结果都是午餐，这就意味着我的早餐没有着落。

惊喜的是有一家饺子馆在我家的附近，而且送早餐，我忙给儿子要了一份水饺送到家里。

我打开一瓶八宝粥，反复地用开水冲去糖分吃进胃里。又提前要了一份盖饭让中午送到医院。

尿依旧是最大的问题。

晚上我对我的主治医生说：“我要出院。”医生像看一个笑话似的看着我，给我讲了许多不能出院的原因。

我妥协了。

第七天，加了三天的菌必治，状况略有缓解，紧紧是缓解，没有痊愈。

中午的时候，院方催款，我的押金已经达到五千。

一个痔疮手术，应该疼的地方不疼，不应该疼的地方疼。真的是逆天了。

我再也忍受不住室内的低温，再也忍受不了反反复复地憋尿。

我毅然决然地告知医生，必须出院。主治医生让我下午会诊，等我去的时候，主治医生已经下班了。

出院势在必行。

第八天，我早早地打电话让我儿子，弟妹和二姨来医院接我出院。

我没有打静点，直接在医生的单子上签上：“出院后所发生的一切后果由患者本人负责。”然后大包小包地出院。

如果不是憋尿的问题，估计第三天我就提出出院了。

痛也是人生的体验，可是正在痛的时候，别和我说痛也是一种人生的体验。

没痛过就理解不了那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