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马家神秘失双犬,一手山下试牛刀(1)
就在马二楞两次上狼山几天以后,早晨突然发现看家的大黑狗死了。脖颈被更凶猛的动物咬断了气管和食管,倒在地上,身边流了很多血。
马二楞早上起来看到以后,就非常纳闷:为什么大黑狗没有反抗?身上鬃毛十分顺溜,没有丝毫发生过抗争的迹象。而且,为什么连一声吠叫都没有?再有,咬死大黑狗的必然是一只猛兽,只有饿急了才会这么做,但是,为什么大黑狗完完整整,身上的皮肉一点损伤也没有?猛兽咬死大黑狗难道不是为了吃肉吗?马二楞从来没遇上过这种情况,心里捉摸不透便敲起小鼓,赶紧到村里去找有学问的齐老先生打问。
齐老先生亲自跟着马二楞来查看了大黑狗的伤口,说:“这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断了大黑狗的喉管的,应该是山豹才有这等速度和咬力。但咱们狼山自古以来没听说过有山豹。如果是狼山的狼下山来了,也不是没有可能,但狼的咬力一般没有这么大。”
马二楞默默点头。齐老先生又说:“也许是一只出类拔萃的凶悍的猛狼。家养的狗一般见了生人会吠叫,但见了猛狼都不出声,因为已经被吓破胆了,只有浑身筛糠的份儿。”
马二楞在院子外面挖了一个坑,把大黑狗埋了。然后他又找齐老先生讨要了一只黄色的狗。他养狗已经习惯了,院子里没有狗就像没有把家虎和守护神一样让他心神不定。他老婆说:“咱们得给齐老先生点钱,因为现在市面上狗价很高,不能让齐老先生嘴上不说而心里别扭。”
于是,马二楞便拿了二百块钱给齐老先生送去。这是一只一年半的成年公狗,已经可以配种了。按照八卦村的惯例,公狗和别人家的母狗相配,不给钱,但母狗下崽以后要送给公狗主家三分之一的狗崽。就是说,如果下了三只,便给公狗主家一只;如果下了六只,便给公狗主家两只。那么,下了四只或五只怎么办?两家协商。
眼下,齐老先生就把二百块钱收了。而且,还给马二楞撂了话:“你那边黄狗配种下了崽记着送我一只啊。”
马二楞答应下来以后,把新来的黄狗又拴在原来拴大黑狗的那根立柱上。晚上,睡觉以前,他把院门锁好,就在院门下边狼或狐狸有可能钻进来的空隙处下了夹子。这把夹子可是纯钢的真夹子,直径有一尺左右,别说是狼,就是狗熊的腿或脑袋被会夹住也会疼个半死。夹子上的钢齿十分锋利,夹子的弹簧弹力很大,没有一把子力气别想扳开。
一切都安排妥帖了,马二楞才放心地去睡觉。他睡觉很死,脑袋一沾枕头便立即鼾声大作,于是,入眠前他叮嘱老婆:“你如果听到动静可一定要叫我啊。”说完便马上进入梦乡。
老婆便在被窝里支棱着耳朵耐心听着。前半夜什么动静也没有,只有院子外面核桃树上的蚂蚁鸟夜里偶尔“呲呲”地嘶鸣一两声。这个季节市区夜里很热,顶多在身上盖一件半件的被单或毛巾被,而在狼山脚下的八卦村却不行,晚上必须盖薄棉被,相当于三件毛巾被那么厚。当然了,八卦村的夜晚睡觉是很舒服的。后半夜,气温似乎又低了两三度,马二楞的老婆把薄棉被拉到下巴底下,全身都盖得严严实实,倏忽间就入睡了。马二楞交给的任务她只坚守了前半夜。
这也不能算错。你马二楞可以睡觉,老婆凭什么就不能睡?两口子之间不分你我,可也不能不讲理不是?可是,就在他们两口子都进入梦乡,鼾声一齐响起的时候,那头猛兽悄悄地潜到了他家院子门下,身子一矮,就挤进了前半身,然后谨慎地伸出一只爪子,将那把绷紧了弹簧的钢齿夹子拂到了一旁。半睡半醒的黄狗似乎看见了对方,才要发声,对方蓝晶晶的眼睛像闪电和激光一样将蓝光唰一下子就射了过来,黄狗顿时委顿,两眼紧闭,一声没吭倒在地上。猛兽一个箭步蹿过来,在黄狗脖颈上咬了一口。然后掉转过身,按原路返回了。整个过程干脆麻利,没超过两分钟。
转天一早,马二楞被吓得浑身发抖。这头猛兽——肯定是猛兽,否则不会对黄狗威慑这么大!于是,他再次找到齐老先生,打问这是怎么回事。齐老先生来到马二楞家,仔细看了现场,说:“猛狼一般没有把钢齿夹子拂开这样的智慧。看这样式很像是猞猁。猞猁这种动物样子像野猫和山狸子,但体型要大很多,咬死一只狗小菜一碟。而且,猞猁机警狡诈,与其它猛兽搏斗中很会辗转腾挪,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一般不会吃亏。而且,比它更硕大更凶猛的野兽一般它都敬而远之,不去招惹。”
马二楞直听得心里怦怦乱跳,不过,还是感到有一丝丝安慰。类似猞猁这样的狡猾的猛兽咬死了家犬,自己心里还稍稍平衡一点不是?仿佛“被强手打败虽败犹荣”一样。但猞猁为什么把狗咬死却不吃狗肉呢?猛兽是猞猁的解释似乎也说不通。
齐老先生给马二楞出了个主意,让他再找村民借一些钢齿夹子,在院门下面齐齐地摆它一溜,谅你想拂开却不可能,一伸爪子就会打了爪子或夹住爪子!于是,马二楞晚上就在院门下面下了十七八个钢齿夹子。
但钻进被窝以后,马二楞自己便一声苦笑:那猞猁是善于攀爬的猛兽,蹿房越脊如履平地;它如果不从院门下面进来,而从围墙上爬过来,只怕是轻而易举之事。院子里拴着大青骡子,那是他下地干活和拉运东西最得力的助手,不能出一点点差池。可是,万一夜里来了猛兽,甭管是猞猁还是其他什么,如果没有了家犬抵挡,大青骡子必会遭殃。想好以后,马二楞就打算这一宿他不睡了。
他把屋里的灯关了以后,坐在窗前,把窗帘拉开一点点缝隙,眼睛穿过缝隙紧盯着院子里和院门之处。老婆陪了他一会儿,实在捱不下去,就先去睡了。临走剥了一头大蒜放在他的手边,说困了你就咬一瓣。马二楞果真照办了。从晚上十点钟溜溜捱到天亮。什么都没发生。那只可怕的猛兽根本没来。
事情不能不说什么诡异!马二楞完全糊涂了,他想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自己近来上山频繁惹恼了山神吗?可是,八卦村的人上山的恐怕不止他一个,怎么没听到别人家的狗被咬死呢?而且,他是个很遵守“山规”的人,上山以前和上山以后不该做的事绝对不做。为什么会遭到惩罚?马二楞是个有些迷信的人这没错,但他对眼下发生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
旅游局那边正为是不是开发狼山纠结不清的时候,另外两伙人已经对狼山跃跃欲试了。一伙人是蕲阳大学历史系三年级某班的几名学生,加一位年轻女辅导员。这个班就是谢建华和王菲菲的班,辅导员是学习成绩异常优异的在校硕士研究生纪丽妍。谢建华和王菲菲从狼山回来以后双双感冒发烧,两个人连续三天不退烧,烧到39度8。两个人同室的同学着急自不必说,辅导员纪丽妍更加着急。这三天里是她安排男生照顾谢建华,她自己则亲自在女生寝室照顾王菲菲。
纪丽妍老师对谢建华这个班的工作非常负责任,与大家感情很深。最关键的是她还是个满脑子探索精神的人。她熟知并清楚记得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的话:“大自然的每一个领域都是美妙绝伦的。”她还熟知法国思想家卢梭的话:“大自然从来不欺骗我们,欺骗我们的永远是我们自己。”尤其对中国数学家华罗庚的话耳熟能详:“科学的灵感,决不是坐等可以等来的。如果说,科学上的发现有什么偶然的机遇的话,那么这种‘偶然的机遇’只能给那些学有素养的人,给那些善于独立思考的人,给那些具有锲而不舍的精神的人,而不会给懒汉。”当她得知谢建华和王菲菲在狼山遇险的事情以后,立即激起了对狼山的极大兴趣。打算带领大家深入狼山,将这座颇具历史和人文色彩的非著名景区好好踏勘一番。而把“踏勘”二字用在她的身上,应该说,也是恰如其分的。
但纪丽妍毕竟是个比王菲菲她们大不了几岁的大女孩,对只身上山是没有胆量和信心的。于是,她找到谢建华商量,想请谢建华带路,而且多带一些同学一同上山。结果,当纪丽妍将这个想法在这个班讲出来以后,不仅遭到谢建华拒绝,而且遭到班里四十五名同学里的四十一人的坚决反对。(因为近几年历史系毕业的大学生不好找工作,所以,这一年蕲阳大学历史系的学生百分之八十是女生。而女生一般都不愿意探险。)班里打算跟着纪丽妍上山的只有两三个男生。谢建华严肃地阻止他们说:“虽然现在我正在发烧,但我脑子并不糊涂,我不仅不会带你们上山,也奉劝你们不要擅自上山。”
其他不想上山的同学们则综合了各方面意见,对纪丽妍表态说:“一,山上有狼,狼是会伤人的,不能去;二,风水师说过,擅自攀爬狼山等于踏破山门,坏了风水,而破坏风水的人必遭报应,也不能去;三,山上有石碑可能出现吓人的幻影,尤其不能去。”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而且,学生们举出谢建华和王菲菲的例子,说这两个人就因为破了狼山风水,所以才发起高烧,算是当头一棒,一次不轻不重的教训。
结果,一番议论之后,班里仅有的几个想跟着的同学也打了退堂鼓。但事情就像那句格言说的“压力越大,反弹越大。”纪丽妍现在就想起另一句话,叫做“困难像弹簧,看你强不强,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大家的反对之声把狼山的神秘与玄幻色彩涂抹得越浓郁,在她心里造成的反弹就越大。她的一颗躁动不已的心被撩拨得痒痒的。大家越是不愿意去,纪丽妍心里越想去。只是碍于自己胆子小,所以,一时难以成行。否则,她早爬上山了。她在耐心等待,想等谢建华和王菲菲病好以后三个人重新商量。当然,首先要一起论证一下,究竟能不能上山。学子么,尤其学文科的学子么,一事当前遇到争议的时候是要论证的。
议论、论证、辩论、争辩,意思都差不多,蕲阳市老百姓中还流行着一个与此意思相似的名词,叫“呛嘣呛嘣”,也就是议论一下、论证一下,但一般理论色彩不浓,你来我往都是大白话。也可能上升到理性层面,不过使用的不是书面语言。在狼山脚下的八卦村里,此时就另有一伙人在“呛嘣”要不要租房子开旅馆的事。这伙人是刘一手找来的铁哥们。他们对狼山上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不感兴趣,所以,没有人想爬山。他们只对将来的游客以及游客的口袋感兴趣。他们之中的两个人在来的路上,坐在长途汽车上就顺了两个手机一个钱包。现在他们坐在八卦村里的小酒馆里喝的小酒、吃的肉菜就是天外来物。
一个人压低了声音说:“这一带的老百姓忒厚道了,厚道得傻乎乎的。我顺了一个人的手机,假装绊了一跤,差一点摔倒的样子,结果这个人赶紧把我扶住了,问我:‘大哥,你腿脚没事吧?不得劲儿的话就靠我身上靠一会儿。’他根本不知道,他的手机早已经进了我的腰包。在这租房子打地盘我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另一个人说:“老和尚手里的木鱼,就是挨敲的货;柿子当然要捡软的捏;见老实人不欺负有罪。依我看,在八卦村周边打地盘最好。”
刘一手呷了一口酒,说:“这件事需要大伙一块干,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所以,需要意见一致。咱们也和机关干部一样,来个表决,少数服从多数。不愿意服从的话,你可以走人,我不强求。来,同意的自己干一杯,不同意的把酒倒给我。”
谁知,一桌人全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也就是说,没有一个人不想在此打地盘。刘一手道:“这就好,怕就怕大家意见不一致。依我看,这块地盘,我们至少能稳稳当当吃五、六年。前三年吃这条线上的老百姓,等老百姓都反应过来了,我们就不吃老百姓了,我们改吃游客。等到三年以后把狼山这片地区整个吃臭了,我们再改弦更张另选地盘。”
一伙人神清气爽,野心勃勃,痛痛快快又干一杯。吃饱喝足了,他们掏出顺来的钱包和小酒馆老板结账,说:“羊毛出在羊身上,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小老板没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话,就说:“谢谢几位朋友抬举我啊,欢迎大家再次光临!”
刘一手心说,以后我们少光临不了。但他没把话说出来。他感觉现在说这种话为时过早,不过,这一天很快就会实现。
他们离开小酒馆,便围着八卦村转起圈子。三转两转就转迷糊了,哪是东,哪是西呀?哪是南,哪是北呀?这天正好是阴天,天上没有太阳,于是,他们根本分辨不出东西南北。没办法,只能进屋再问农户。他们的原则是只租阳面的房子,也就是说,只租北房。刘一手不是打算等旅游局把地盘划定以后再下夹子吗?怎么提前运作了?这就是刘一手作为资深宵律的“远见卓识”了,他打算分两步走,先在八卦村租下几间,然后旅游局划定了地盘以后,再租旅游局地盘内的房子。而眼下,八卦村的人们绝对想不到旅游局即将对狼山进行开发,不会把房租抬得很高。